“王爷,您若是无事吩咐,奴婢们告退了。”朝颜看齐宴笑而不语,还有他桃花星目中闪过的玩味,不由对他的印象有了改观,这也是个恶劣的,专以戏耍她们为乐的,高高在上的人。
“慢。”齐宴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折扇,拦在了朝颜的下巴处,杨芷却是没有动。
“不知王爷有何吩咐?”朝颜垂下眼帘,凤眸里凝了一层淡淡的冰寒,知人知面不知心,她错估了齐宴的良善。
齐宴的目光一凛,终于要露出真面目了吗?不再恭顺,敢于对他流露出不耐和质疑。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女子,看似一株柔顺娇弱的菟丝花,实则是一株绽放在白雪里的梅,傲骨藏在了柔顺娇弱之下,令人刮目相看。
“王爷,请您不要动怒,朝颜不是有意的。”杨芷一把扯住了朝颜的衣袖,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柔声向齐宴恳求。
她看到了齐宴桃花星目中的冰冷,以为齐宴动怒了,惴惴不安之余,也在暗暗的责怪朝颜,不该触怒怡亲王,若怡亲王看中了她的美貌,就要因着朝颜的顶撞而失去机会。
“本王不会动怒,你叫杨芷,是吗?”若朝颜是一株傲骨暗藏的梅,杨芷就是藉着大树,向上攀爬的藤蔓,用美貌去谋取身份和地位。
“是,奴婢杨芷。”杨芷暗暗的窃喜在心头,她的美貌果然引得了齐宴的注意。
朝颜向后退了一步,悄悄的跟杨芷拉开了距离,杨芷想要靠上齐宴这棵大树,她不会反对,但,杨芷应当明白,齐宴只不过是在利用她。
杨芷若是甘心,做齐宴取乐的小玩意,她也无法出声反对,只为她无权置喙,杨芷迫切想离开掖庭的心愿。
齐宴看到了朝颜的后退,看到她低下头,将自己的身影,悄悄的隐藏在杨芷身后,他忽的想要放弃,捉弄杨芷的念头,他不想为这个人看轻。
他本是高高在上的怡亲王,朝颜不过是低微的掖庭奴,但,他的心却动摇了,只为了朝颜那淡淡的一撇。
“王爷。”杨芷看齐宴不说话,唯恐失去这一次机会,就忙唤了一声。
朝颜微微的叹息了一下,齐宴看到了朝颜嘴角的微翕,就笑着说道:“以你的美貌,留在掖庭里真是可惜了,本王阅人无数,你的美貌是本王平生所见最美的一个,与你相比,那些人就是庸脂俗粉。”
齐宴边笑着说道,边轻佻的挑起杨芷的下颌,欣赏着她娇美的,巴掌大小的瓜子脸上,浮起的淡淡的红晕:“人都说,美人如玉,本王看你比玉还要美几分。”
朝颜完全将自己置身事外,杨芷和齐宴是路边的风景,不能入她的眼和心中。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杨芷既然选择了这一条路,朝颜唯有旁观而已,却不会参与其中,只为人各有志。
“奴婢不敢当,奴婢不过是小小掖庭奴,纵使再美,也……”杨芷不将话说完,留下余音让人回味猜测。
她有意长长叹息一声,微微红了眼圈,也一并将头偏开,放任一滴眼泪滚落脸颊,只让齐宴看到。
美人梨花带雨分外娇美,又分外的让人堪怜,更何况,杨芷做的恰到好处,既不会显得造作,也不会减少丝毫叫人怜惜的魅力。
齐宴的眼里,如同杨芷所料,掠过一抹怜惜,但,他却在心里冷笑着,是真,是假,他若是看不清楚,岂不是虚长了二十多载。
“若是本王相助,叫美人出掖庭,可好?”他就助这宫婢一臂之力,看她在后宫能翻起怎样的波澜……
“王爷,此话可当真吗?!”杨芷急急的问道,旋即又忙跪下了:“奴婢一时心急,才会口不择言,请王爷不要放在心上,奴婢只是,只是不敢相信,能出了这掖庭。”
“本王说话从不食言,让如此美人沦落在掖庭,实属暴殄天物,毕竟美人在寂寞冷院里无人欣赏独自凋零,也是一件憾事。”
齐宴语笑晏晏,看似对杨芷的怜惜,朝颜却从他的话里,听出了讥嘲和轻视,杨芷选择这一条路会很难走。
“奴婢多谢王爷大恩大德,奴婢终身不敢忘。”杨芷大喜,激动的声音都在颤抖了。
“朝颜,你呢,要出掖庭吗?”齐宴看向朝颜的视线,没有讥嘲和轻视,若是他视杨芷为解闷的小玩意,朝颜却是他想要怜惜的人。
“不,奴婢多谢王爷厚爱,奴婢只愿留在掖庭平静度日,就于愿足矣。”朝颜没有去看齐宴,也就没有看到他眼里的怜惜,还有她在拒绝后,齐宴桃花星目中的那点失落。
她不是杨芷,出掖庭是杨芷所选的路;留在掖庭才是她要的道路。
“既如此,你回掖庭吧。”齐宴摆手,朝颜深深一拜,从齐宴和杨芷身边走开了。
“美人,随本王来。”齐宴吩咐,杨芷就跟着齐宴走向了她选择的道路。
齐宴将杨芷带到了后宫的瀚海阁,这里是平日里皇帝觉得烦闷了,过来消遣散心的地方,一般不会带后宫的妃嫔过来。
“日后你就在瀚海阁听差,皇兄会不定时前来瀚海阁,能否有幸遇到,有幸得到皇兄的垂怜,就全靠你自己的造化了。”
皇帝虽然会过来散心,但,他并不是时时过来,也不过偶然来此,若是一个君王时时感到烦恼,他这个君王做的就未免太失败了。
“是。”杨芷暗喜在心头,瀚海阁她听闻过,皇帝孤身一人来此,她才好接近皇帝。
安排好杨芷,齐宴这才施施然走向长乐宫,虽然他给了杨芷机会,但,她还要耐得住寂寞才行。
“这么说,杨芷留下了,是吗?”朝颜回到掖庭,将遭遇了怡亲王齐宴一事说起,温琳一怔,便问道。
“是,她留下了。”杨芷跟齐宴头也不回的离开,她这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若是她无法爬上去,也只有狠狠的摔下来了。
“她自己要求留下来,还是怡亲王爷的意思?”愠怒爬上温琳的眉宇间,杨芷攀上了怡亲王这颗大树,不肯再返回掖庭,这是对她这个掖庭大姑姑的蔑视,也是对她的挑衅。
“先是怡亲王爷给了杨芷机会,后来,后来,她就抓住了。”朝颜能为杨芷做的,也只有尽力将责任推到齐宴身上。
“齐宴,哀家听说你又胡闹了。”齐宴进了长乐宫,皇太后并不叫他起来,只管叫他跪着,还故意板着脸问他。
“母后,儿子没有胡闹,只是怜惜美人,不想让她默默凋零。”皇太后面上没有一丝笑模样,齐宴却凑过去,半跪在她面前,笑嘻嘻的辩解着。
“你呀,事事都要让哀家操心,哀家就没有为你省心过。”皇太后笑叹,叫他起来:“哀家告诉你,可不许再有第二回,你只是一国王爷,她是皇帝后宫的女人,你再如何胡闹,哀家都不管你,但,你要注意分寸。”
虽然齐宴安排的,是后宫无足轻重的宫婢,但,后宫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他,他若是做的过分了,皇帝也会很为难。
“母后,儿子不会让您为难,也不会让皇兄为难,即使传到他们的耳朵里,也不过认为儿子风流浪荡罢了。”
齐宴呵呵轻笑,一脸的满不在乎,一直以来他都致力于,成为齐国王公贵族眼里的风流王爷,只会眠花宿柳,醉倚绮罗丛里,却不关心朝堂的政事。
“委屈你了。”皇太后轻叹一声,拉过齐宴的手,轻轻的拍了拍,为了皇帝,为了齐国,齐宴不得已做了闲散王爷,就为了安抚齐国的门阀,不让他们以为受到了威胁。
“儿子,不委屈,母后,我和皇兄是亲兄弟,我不为他分忧,又能为他分忧呢?母后,为了皇兄不也忍受了许多的委屈吗?”
齐宴笑着摇摇头,他没有争强斗胜的心,也没有权力欲望,幼时皇太后和皇帝护着他和荣华,这对幼弟幼妹。
而今,他和荣华长大了,自然要替皇帝分忧,除了他,皇帝能信任的心腹肱骨大臣,也不过了了而已。
于是,他成了闲散无所事事的王爷,荣华也下嫁了,皇太后和皇帝为她选择的驸马,他们兄弟,兄妹之间没有隔阂,只有互相维护的拳拳赤子亲情。
“哀家,为了你们,纵使天大的委屈也能忍受,只要你们能平安。”
皇太后拿丝帕,轻拭去眼角的泪花,她在后宫熬了几十年,大儿子成为九五之尊,小儿子尽享锦衣玉食,女儿更是觅得了如意郎君。
她也成为后宫最尊贵的女人,过去所经历的一切,也就能化作烟云,不记在心上了。
“母后,儿子说一件事,你一定会高兴的。”齐宴看皇太后想起往事感慨伤怀,就忙用话岔开来。
“哦,你说,是什么事?”皇太后微微一笑,将刚才的感慨伤怀散去。她若是伤春悲秋,早就葬身在吃人的深宫里了。
“儿子看中了一人。”齐宴斟酌着说道,他的话音未落,皇太后已经喜欢的追问道:“是谁,是何家的千金?你快说,哀家给你做主,让你迎娶她为怡亲王妃。”
“这……”齐宴左右看了看,皇太后身侧侍立的宫人惯会察言观色,只一眼,这些宫人就识趣的徐徐退出去了。
怡亲王要跟皇太后密谈,他们可不敢在旁听着,再加上事关怡亲王的婚事,他们更是要掩耳避嫌。
“齐宴,你说吧。”等所有宫人退出去,皇太后才对齐宴说道,经历许多幽深的目中,闪过一抹难辨的光芒,快的齐宴都没有看清。
“母后,儿子看中的那人,不是王公贵族家的千金,也不是氏族门阀家的千金,儿子还不能说她是何人,只求母后不要再为儿子操心。”
齐宴没有说出他看中的是何人,也没有请求皇太后赐婚,他只想要一段时间,以便他能想出方法,将那人悄悄带出后宫。
“齐宴,你看中何人,哀家不管,但,你不能为了那人而做出不当的错事,你要时时刻刻的记住,你不是寻常人,你是齐国的怡亲王,是皇帝的亲兄弟。”
皇太后也没有强行要求齐宴,说出他心中那人是谁,只是轻轻地提点了他几句,不让他因着心中那人,做出让皇帝为难的事来。
“母后,儿子谨记着自己是何人,不会因此而做错事。”齐宴铿锵有力的说道,他为那个人心动了,但,也不会忘记压在身上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