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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六月初四(4)

曹琼晃晃悠悠的出了皇城,虽喝的有点微醺,但还不至于乱了分寸。

此时的皇城外一片繁忙,大量的马车和骆驼在这里聚集,它们在一个临时的帐篷内登记后,便由指定的领队带走,从互市北门而入,在指定的商铺或货栈内装满货物,再一路由骆驼城南门驶出,场面虽显得有点嘈杂,但还算井然有序。

曹琼漫步在人群之中,看上去有些迷茫,他那原本要将鬼兵案件彻查到底的决心,现已被康老和搅得支离破碎。虽然这只是康老和的一面之词,但曹琼在张掖郡当任了六年的关都尉,对官场的一些黑幕还是有所耳闻,如果自己真成了裴矩的一把杀人之刀,那岂不是违背了自己出山查案的初衷,还不如现在就回家种田,等农闲时多帮邻里疏通水渠、砍柴收种要有意义的多,虽帮不了多少人,但至少不用去操心这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不过曹琼转念一想,自己真的能够放下这些吗?曹琼并不知道,所以他显得有些迷茫。

就在曹琼漫无目的的往前行进时,一阵嘈杂的叫喊声,把他从万千思绪中拉了回来,遂好奇的看着众人,发现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看着同一个方向,并且在不停的指指点点。曹琼跟随众人的目光,一起看向了骆驼城的东南方向,发现那里早已烟尘蔽日,一股巨大的黑烟滚滚冲天,曹琼知道那里货栈居多,想必是哪家货栈失火了。

“那边出什么事了?”

“据说丁九货栈内有鬼兵,我刚驾车过来时,看到好多守捉郎都往那边去了!”

“还有更稀奇的呢,听说今日一早,互市公堂之上,突然出现了一块巨大的红绸,红绸上就写着鬼兵的藏身之处,武侯们都说这是神仙显灵……”

“那看这情形,那边的战况很激烈啊!”

“可不是嘛,武侯和守捉郎都快把那边的街道塞满了,就是有再多的鬼兵,那也插翅难逃喽!”

曹琼从大家一言一语的交流中,大致了解了整个事件的原委,而众人口中的红绸,曹琼一听便知,这肯定不是什么神仙显灵,而是张出尘帮自己传达的消息,遂感激的向皇城方向拱了拱手,以表谢意。

“轰隆隆~”

就在众人对着漫天烟尘谈天说地时,烟尘之下突然火光冲天,一股巨大的黑色蘑菇云腾空而起,紧接着一阵轰隆声传来,大地都随之一颤,互市北门上的墙皮,都被震掉了好大一块,差点砸中下方通行的车马,人们纷纷惊呼着四散而去,驼马亦疯了似的横冲直撞,几辆马车瞬间便被撞的粉碎。

曹琼看着眼前乱糟糟的情形,一时不知所措,他原以为那股黑烟,定是守捉郎为了逼迫鬼兵现身,不得已而使用的火攻,没想到居然还会发生爆炸,而根据爆炸的规模判断,曹琼认为双方都肯定死伤惨重,但转即,曹琼又恢复了镇定,他为了侦破吐浑鬼兵的案件,一路摸查,才从张天依那里获取了丁九货栈这条线索,而现在,这个线索也将要随着一场爆炸灰飞烟灭,所以他必须尽快赶去现场,期望那里还能留下些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曹琼打定主意后,已顾不得城中不能骑马的规定,从旁边拽过一匹受惊的马匹,一个翻身跨上马背,便往丁九货栈的方向赶了过去。越靠近丁九货栈,曹琼的脸色就越是沉重,因为受伤的武侯和守捉郎已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一具具被从丁九货栈里运出来的尸体,而那些尸体各个都血肉模糊,甚至还有人被直接烧成了焦炭。

曹琼到达货栈外街时便已不能前行,因为那里早已被武侯完全封锁,只有一个个伤员和一具具尸体,被从里面源源不断的抬出来,但好在曹琼干了六年关都尉,认识他的武侯不在少数,故没费多大力气,曹琼便被放了进去,而一名叫做沈福的武侯,曾经给曹琼打过下手,便主动跟了上来,尽量细致的为他讲解着现场发生的每一个细节。

还没走出几步,曹琼便看到了一处四散开的血迹,很显然,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打斗,但现在伤员已被清除干净,只留下了满地狼藉。曹琼蹲下身来,仔细观察了一会,便对这场打斗的大致经过了然于胸。

“曹都尉,你可不知道啊,守捉郎刚刚活捉了一名投降的鬼兵,然后交给我们武侯暂管,准备等行动结束后,再扭送至甘州署衙接受审讯。不曾想,守捉郎们刚一进入货栈,货栈内便燃起了熊熊大火,这个鬼兵看到火起,突然像疯了一样,一口咬住他旁边武侯的耳朵不放,而上峰交代要留活口,故武侯们也不敢下死手,只是对他拳打脚踢,最后眼睁睁看着那名武侯的耳朵被直接咬了下来。就在武侯们找鬼兵泄愤之时,旁边又突然杀来了一名鬼兵,那架势,也像发了疯一样,直接就是同归于尽的打法,我们武侯哪里见过这个,很快便被那名鬼兵悉数打翻在地,而且很多人都挂了彩,正在附近的武侯赶来支援时,爆炸突然发生了,当时大家都是一阵眩晕,好多人还被震飞了出去,而等大家反应过来时,那两名鬼兵已经不见了......”

“废物!”曹琼用两个简单的字,打断了还在口沫横飞的沈福,径直进了早已面目全非的丁九货栈。

现在的货栈内早已变成了一片焦土,就连旁边的货栈也被炸毁了大半,再往远处看去,不少货栈的货物也已被引燃,三丈余高的火苗正被风吹的呼呼直响,而丁九货栈临近东侧城墙,三丈余厚的墙身居然都被炸出了几条一指宽的裂缝,好在货栈离居民区较远,故没有造成更大的伤亡。

丁九货栈的院内更是惨不忍睹,处处都是血肉模糊的伤员与尸体,甚至还有不少被烧成焦炭的尸块,惨叫声、咒骂声、吆喝声、救命声夹杂在一起,光听声音都足以让人毛骨悚然,沈福正欲开口说点什么,但被曹琼打住了:“沈福兄弟,你立即带几个人去找鬼兵,哪怕他们被炸成粉末,我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当然,如果有活口,哪怕你把他当成祖宗,也要给我保护好喽!”

沈福领命后迅速退去,曹琼则像一只猎犬一样,伏下身体不停的用鼻子嗅着什么,因为他发觉空气中有一股刺鼻的味道,如果这不是某种货物燃烧的气味,那便是爆炸的源头。曹琼从军这么多年,攻城用的燃烧瓶见过不下百余种,但像今日这样威力巨大的,还是头一次见,而这种杀伤力极大的东西,到底是如何做成的,曹琼突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曹琼像猎犬一样,伏在地上来来回回的嗅了约有一刻,突然,他的目光锁定在了一处正在燃烧的火焰之上,那处火焰下是一块一尺见方的石板,石板上空无一物,火焰却窜的老高,那么奥妙肯定就在这石板之下。

曹琼从附近的武侯身上借来一把短刀,围着火焰观察了片刻,然后迅速挑开石板,只见石板下是一块黑黝黝的泥土,泥土上还闪烁着些许白色晶体,而就在曹琼挑开那块石板的瞬间,火焰迅速引燃了下方的黑色泥土,白色晶体也随着火焰炸的滋滋直响。

就在挑开石板之前,曹琼便已料到会有此景,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短刀撬出了一块黑色泥土,并迅速将已经燃烧的部分用短刀切除,最终只留下了一块一寸见方的黑泥,这点泥土虽然不多,但对曹琼来说已完全足够,只见他扯下一块衣襟,小心翼翼的将这点泥土包裹起来,放在了贴身之处。

“曹都尉,这有一个活的!”就在曹琼准备继续勘察现场,弄明白更多细节时,沈福突然向这边大叫了起来,曹琼一阵欣喜,几个箭步便冲了过去。

而现在,除了沈福带领的几名武侯,又闻讯赶来了不少守捉郎,待曹琼赶到时,沈福已与那几名守捉郎对峙起来,守捉郎执意要杀了这名鬼兵,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而沈福则坚决护卫着这名鬼兵,生怕他受到一丁点伤害。

“兄弟们,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但现在还不是报仇的时候,他们到底有多少同伙,我们不清楚,他们到底还要制造多少起这样的爆炸,我们也不清楚,我们唯有把他带回去仔细审讯,才能够知晓,你们现在杀他,是泄了一时之愤,但有可能会导致你们更多的兄弟丧生......”在曹琼苦口婆心的劝说下,守捉郎的情绪渐渐平稳,大家虽不情愿,但还是慢慢散去了,曹琼微笑着,向每一名守捉郎分别抱拳致歉。

等守捉郎尽数散去,曹琼这才将目光聚集在了这名幸存的鬼兵身上,只见一名鬼兵被压在土墙之下满身是血,几名武侯正在不停将早已破裂的土墙,从他身上搬开,而从这名鬼兵不停蠕动的喉结判断,他还活着。

曹琼大概瞄了一眼现场,从现场仅有的线索判断,这名鬼兵应该是在爆炸之前便已受伤晕厥,而倒下的这面土墙正好又帮他缓和了爆炸带来的冲击,故才勉强捡回一条性命,等曹琼看清这名鬼兵的容貌后更是吃惊,因为此人正是咖都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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