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锋，你是不是想放弃杨家？”
小白突然问了这一句，聂锋没有执著于小白不忍心杀死敌人的做法，面对他的发问，聂锋伸了个懒腰，喃喃自语道：“有点想……”
白杰又一口吞下一杯茶，茶水不够热，含在嘴里的把式就免了，他一下把茶水吞了下去。“有个问题我想了很久，为什么你一直硬撑着也不叫我来帮忙，”小白说，“开始我以为你是不愿意拉我下水，但是今天看见你，我就全明白了，你……想放弃！”
小白今天看到的聂锋外表上并不显得十分憔悴，但就在聂锋从渔人码头用瞬间移动赶回来、刚好出现在白杰面前时，白杰从背后拍了他一下。那时聂锋的念力尚未来得及散去，小白一拍之下，二人的念力立即相互感应，小白真切地感到：聂锋的念力比上次见面时弱了，而且弱得不象话！
聂锋直起身子，拿起茶杯一饮而进，笑得有些惨淡：“我已经没力气再把这个烂摊子经营下去了，就算你来了也很难挽回败局。我们都不是超人，算起来我们只是比普通人略强，人家1000个打我们一个，我们还能承受；但对方如果是一万个，十万个呢？很多时候还不单是打架的问题，杨家的人力、物力还有权势，现在没一样行的……”
不得已……才放弃吗？
尽管两人接触次数不多，但白杰从不认为聂锋是一个轻言放弃之人。他很清楚地记得，当年考场上，坐在自己身边的聂锋其实窥视了自己的试卷多次，怎奈那份高等数学的试卷主观题占了绝大部分，不写解题过程、即便是最终答案对了，也只能得个两三分，就算偷看个十几回也未必能看到一半的解题过程，再不及格就要推迟毕业的聂锋惟有死皮赖脸地向一个素不相识的学弟求助……
当然，考试与现在杨家的逆境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轻言放弃，是白杰对聂锋最初的印象，过去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小白说：
“反正有我能帮到的你就吱声，我都来了，总不能每天都没活干吧？”
“怎么可能没活干！”聂锋的眼睛忽然间变得炯炯有神，“放弃不等于认输，你想哪去了？”
果然……这家伙……
小白有些听不大明白，聂锋就解释说：“杨雄……就是小雪她爸，已经死了；临死也要把我拖下水的杨哲也死了，杨家上上下下就剩下小雪这一条血脉，除了抢回来的几个码头和些许地盘，‘杨家’这个黑道组织就剩下一个空壳；白道的杨氏财团对外公布的资产已是赤字，所以过些日子就会宣布破产，想东山再起，就不能再用杨氏财团的名号……我说的你懂么？”
小白注意到聂锋用了“对外公布”这四个字，稍稍揣摩了一会，似懂非懂地点头：“嗯，继续用杨氏财团名号的话会赔出去很多钱，所以就打算把这座庙拆了，和尚们都偷偷拿着香火钱出去另谋出路，是不是这理？”
“靠啊，白杰，你还真是个人才！”聂锋大笑，就差没鼓掌了，“我本来是想等新的公司成立了才叫你过来一起混，现在看来是晚了！一个月前就该拉着你跟我一起过来，说不定还能多捞回点钱！”
小白狂汗，起先他以为聂锋是不想拉他入黑道，是跟他讲义气所以才不叫他来帮忙，现在一听，原来如此……
聂锋看见小白不说话，以为他心里不情愿，又邪恶地游说道：“不要这副表情嘛！你看，连黄蕾都肯跟你一起过来了，我跟你说，黄蕾这个人可是混黑道的专家，我那小妖精……余情说以前她很多事情摆不平，都是黄蕾替她挡着，后来二人合力把她们干过坏事的证据抹得一干二净！”
小白替黄蕾辩解道：“蕾姐她不想再混黑道了的……”
“咳，所以说你不了解她，是你认识她久还是余情认识她久？”聂锋不以为然道，“打个比方啊，你想去GL市的某个景点旅游，只有你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你去不去？”
“不去！”小白斩钉截铁地说，“一个人背着个包去游那几座山，有什么意思？”
聂锋又问：“但是如果是有几个漂亮MM约你一起去呢？”
“不去的话就是白痴！”小白再次斩钉截铁。
“就是这个道理！”聂锋笑着说，“做事情，一定要找几个志同道合能相互信任的人一起做，不然你单枪匹马的混什么？现在这边有我……你跟我算志同道合了吧？还有余情，黄蕾跟余情关系不错，她肯把公司转让了，丝毫不拖泥带水地跟你来到旧金山，你以为她想干什么？还不是想跟余情再次联手！”
小白觉得聂锋举的例子跟“志同道合相互信任”毫无关系，但还是能明白他的意思。“接下来你打算把杨氏财团解散后再成立新公司就完了？”小白想得很简单。
“接下来的事情可能得吃点鳖，”聂锋不爽地笑道，“不过都是为了杨家手下那两千多个人的吃饭问题。这事杨老头子在的时候肯定不会答应，不过当前杨家势力太弱，旧金山几个黑帮势力又不断增强，这事要不那么干的话，再过个半年一年可能会被人吃得连渣都不剩！”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打算让杨家加入‘龙组’。”
小白隐约记得“龙组”好像是某个专门做游戏汉化的民间组织，他脱口而出问道：“杨家打算进军游戏业？”
“不是那个！我说的‘龙组’是美国的一个华人黑帮总会，”聂锋说，“在美国混的华人黑帮为了谋求发展，所以在四五十年前就成立了那么一个组织，平时组织内的各个黑帮相互扶持，一个黑帮出了事，别的黑帮就会鼎力相助帮它渡过难关！”
听起来怎么像社会主义的互帮互助……小白想了想，说：“真有那样的黑帮总会，可能早就跨了，中国人凑一块就喜欢勾心斗角。还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一个黑帮出了事，别的黑帮不落井下石就算阿弥陀佛！”
聂锋打了个响指：“没错！所以龙组里自有它的规矩，不然也没法存活到现在。”
“什么规矩？”
“三巨头，”聂锋说，“每五年从加入龙组的黑帮中选出三个帮派做首领，三个帮派的老大作为龙组事务的决断者，每当有事发生、又暂时无法解决时，三个帮派的老大就开会商讨，最后以少数服从多数来决定解决问题的方案。”
小白笑道：“中国自古以来就只能允许有一个皇帝，以前是，现在也是，‘三巨头’这一套应该是跟老美学的。”
“是啊，”聂锋叹道，“以前杨老头子仗着财大势大，多次拒绝龙组的邀请，那时候进去的话选都不用选，人家答应让杨老头子立即上位当一届老大，现在倒过来我要去求人家，进去以后还要先交纳一笔会费。”
“那跟传销有什么区别？”
聂锋见小白什么都不懂，居然将龙组跟传销组织混为一谈，颇为好笑，就说：“区别大了！传销要你交那几千块算小儿科，杨家要进龙组，交的会费除了钱之外，还有地盘和码头！钱是作为龙组日常开销的经费，割让出去的地盘和码头名义上还是归杨家管，但收益的80%都必须归龙组公家所有！”
小白大喊可惜：“******，真是好过去抢银行啊！没挣到钱进去就先脱层皮！”
“没办法，”聂锋唉声叹气道，“脱层皮是小事，杨家不穷，没放到台面上的钱多了去。以前最鼎盛的时候有三万多个手下，现在死的死散的散，以前的钱分给死去的散掉的也不多，所以剩下的钱还是有很多的，就算不干活，养着剩下的两千多个手下坐吃山空也能顶两三年。但两三年以后呢，难道去喝西北风？为了以后都有饭吃，只好暂时委屈一下了。”
小白异想天开：“要不干脆把地卖了，把钱分下去，你回你的水帘洞，我回我的高老庄，大家各混各的，拿着钱做点小生意，每天都有饭吃，干嘛总要跟别人打打杀杀？”
“嘿嘿，我倒想是这样，反正我不缺钱，我一分钱不要全分下去也没问题，”聂锋笑道，“问题是拿了钱的人一旦散开，立刻就会被人家鲸吞蚕食，到时搞不好连命都没了，还不如大伙抱一起拧成一条绳子，这样才能活下去！”
聂锋说话时口气很轻松，但白杰却充分体会到了黑道的残酷，同时又对黄蕾满心愧疚。听了聂锋的话，他终于明白黄蕾为什么不愿在黑道里待的原因了：黑道里你一旦失势，人家就会趁机吞掉你，典型的自然法则，优胜劣汰；就算你有伙伴，伙伴也有可能在你背后捅刀子，捅得理所当然，有机会不捅白不捅！
但是，白道里的法则又何尝不是这样，只不过白道里的法律不能随便更改，表面上还是要以人为本，以社会安定和谐为发展目标，暗地里的东西搞大了，你会吃不了兜着走，所以在白道做起坏事来远没有黑道里方便。
小白再次异想天开：“那杨家现在进龙组，还有机会当‘三巨头’之一吗？”
“不可能的。‘三巨头’的选举表面上人人平等，但也得有人选啊，”聂锋说，“这么多年来就是固定的几个大黑帮能选上，你知道是为什么？这些黑帮背后都有许多小黑帮支持着，选举的时候都投大黑帮的票；大黑帮反过来又要去罩着那些小黑帮，出了岔子，大黑帮就要为依附于它的小黑帮说话……”
“这么说你选好靠山了？”
“选不选，总之割地交会费是肯定的了，老子不是慈禧，杨家也不是清政府，如果不是为了活命谁愿干这个？”聂锋不爽地说，“你以为旧金山这几个不入流的小黑帮有实力跟杨家打？嘿嘿，什么钱、人、武器全他妈都是龙组三巨头给他们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