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明世谦压在身下对钟铃儿而言是相当遥远的事情，让她不自觉地就想起前世种种。
特别是两个人成亲初见的那一夜。
当初嫁给他的时候，是在下着初雪的夜晚。
那个时候，哪怕明亮的房间里摆满了银丝炭炉，插满了各色反季的花朵，和外面的鹅毛大雪寒风呼啸截然不同，也没法温暖半点钟铃儿那颗充满痛苦怨恨的心。
“小姐，你说将军是怎么想的？居然让你一个好好的大小姐嫁给一个残废的姑爷？就算是皇子又怎么样？还不是害了你吗？”
“够了！桃儿！”
手捧着脸，钟铃儿满心满眼都是被至亲背叛的绝望。
她原本还以为父亲会理解她关心她，看在逝去的娘亲份上好好照顾她，谁曾想，最后竟把她打发给了一个残疾的皇子。
一个断了腿的男人！
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
是觉得她这个女儿怎么样都没关系吗？
既然如此，干嘛不直接把她赐给那些奴才呢？
“夫人……”
“小姐，是姑爷来了。”
抬头，门上映着的不是钟铃儿曾经幻想过的高大挺拔的男人，而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看不清身形，但从声音听来相当柔弱之辈。
钟铃儿不由得越发恼火起来。
“闭嘴！不是姑爷！我才不会承认一个残废作夫君！”
刻意把声调拔高，高到确定能让外面那个人听到，钟铃儿才不管那个残废是什么心情。
也没有人在意过她的感受，不是吗？
“可是，这毕竟是小姐和皇子陛下的大喜之日，”犹豫地看了一下门外，小桃还是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去开门：“那，那个……见过姑爷。”
眼中划过一抹惊艳之色，小桃的声音都甜美了许多，比面对钟铃儿时还要殷勤的多。
“姑爷快进去吧，小姐等太久了，心情都不好了呢！”
“嗯，你先下去吧。”
“好，好勒！”
门一打开，房间里就浸染上了冰冷的风雪之气，门槛那块迅速积了薄薄的一层雪花。
而那个艰难地推着轮椅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他的头发上还沾着点点白色的雪花，大红色的喜服上也零落的都是水渍，一朵一朵晕染开来就像窗外的梅花一样既美丽却又让人感到寒冷。
钟铃儿大概能感觉到这个男人来时有多艰难。
但知道不代表她会同情他、关心他，因为她比这个男人看起来更可悲，甚至还有一点可笑呢！
“夫人……”
叫的明显比在门外时要生硬许多，钟铃儿知道这个人是因为听了自己的话感觉到了对他的嫌弃，所以对两个人现在的关系不免为难起来。
可即便难过甚至心酸，这个人依然在用最温柔的语气和她说话，隔着凤冠上的珠子对她露出最关切又最青涩腼腆的笑意。
“谁是你夫人？”
直接把凤冠扔到地上，盖头则是一早就被钟铃儿扔掉了，钟铃儿狠狠地撕扯着身上做工精致纹路精美的嫁衣，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惹她厌恶的东西一样。
都说错误的时间哪怕遇到对的人也毫无意义，而遇到当初自知可怜可恨却又依然维持着过分高傲的钟铃儿，明世谦的温柔体贴显得太过多余。
因为她不会因此就感动，更不会对他有丝毫的情爱之意。
她恨他，或许也有恨自己的成分在里面，因为某种意义上，两个人都是同样的可怜人。
不同的是，她一开始就拒绝了所有的救赎。
“我们俩连面都没见过就必须要在一起，夫妻相称，你不觉得很恶心吗？”
“我……没有……因为夫人很美，我很喜欢这样的夫人。”
明世谦依然温柔又有些羞涩地说，一只手还朝着钟铃儿伸来，像是要拍一拍她的头，安抚她暴虐痛苦的情绪。
“可是我有！！！”
一把推开那双干净修长的大手，把没有防备的明世谦推到地上，钟铃儿也丝毫不顾。
只是歇斯底里地怒喊，喊着喊着眼泪就流了下来，钱氏给她买的劣脂粉在她脸上狼狈地散开，糊的左一块右一块，将钟铃儿那张美艳的不可方物的小脸染成混乱污秽的模样。
“我才不要和你这个断腿的残废在一起！我是将军府的嫡女，身份高贵，长得又美，凭什么要嫁给你这种没用的男人！你说啊！”
被如此羞辱，普通人可能早就忍不住骂回去打回去了，可明世谦只是低着头，凉薄略显苍白的唇角止不住往下压了压。
再次抬起来时，却又是一脸淡雅的让人舒服的笑意。
“夫……对不起，我不知道你那么抗拒和我成亲。”
“现在知道了？知道了就让我回去！我才不要嫁给你！”
不知道为什么，越是看到如此逆来顺受的明世谦，钟铃儿心里的火就烧的越厉害。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对不起。只是……我们俩已经成亲了，除非下休书，可那样会让夫……的名声受损。所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一直留在皇子府里，我什么都不会对你做的。”
“这是你说的，你最好记住你现在的话！你要是敢对我乱来，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嗯。我一定会的。”
艰难地把手搭在床边，对着警惕的钟铃儿笑了笑，明世谦另一只手废了好大功夫才把倒在地上的木头轮椅拉了起来，坐上面靠到钟铃儿身边。
“你做什么？”
“今天晚上有母妃派来的嬷嬷会过来查房间，要是让她看到我们俩没有睡在一起，母妃一定会发火的。所以，我可能要冒犯了。”
“好吧。但是你绝对不准乱来。”
“嗯，我保证。”
那一天晚上是靠着明世谦割开胳膊流下的血蒙混过关的。
即便如此，第二天早上看到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钟铃儿还是发疯一般把人踹了下去。
之后的好几年，因为各种原因，两个人的关系从来都没有好过，钟铃儿也没有再给明世谦几次压过她的机会。
要是能够回到过去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