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是个哭个不停的小丫头，腿上还有个需要自己帮她堵住耳朵的小丫头，钟铃儿无奈叹口气。
“够了。”
轻轻把青萝放到长椅上，用书本给她做枕头，钟铃儿牵住钟情的手：“我带你回去。”
“唔，”小孩子就是比较好哄，钟情很快就止住了哭声，不解地看着钟铃儿：“你，你为什么要帮我，我刚才还打你了。”
“没什么，因为你很麻烦。”
“唔，”虽然小，但钟情知道“麻烦”是不好的词，于是鼓起腮帮子，愤愤不平道：“我，我还系很讨厌你。”
“那正好，我也是。”
后来钟情被钟铃儿送回了院子，在过程中，她一直偷偷瞧着钟铃儿的脸，看她表情淡漠疏离也不敢说话。
直到最后，她也没说过“谢谢”这句话，也没来得及问钟铃儿为什么讨厌她。
之后的太多年，她时常听娘亲在耳边说夫人不好，钟铃儿不好的话，再加上自己喜欢的人爱的却是自己这个姐姐，让钟情不自觉地就把嫉妒怨恨这样的坏种子埋在了心里，并逐渐如跗骨之蛆一样扎根。
现在看来当真是又无趣又可笑还很可悲，因为保持着如此态度的人可能从头到尾都只有她一个罢了。
那么这个姐姐呢？
为什么当初那么小的时候就回了她一句“那正好，我也是”？
是为了反击她的话还是另有原因？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们从今天晚上开始就可以给她煎药了，如果她不肯喝，就一点一点加进茶水里，虽然那样效果很慢很有限，但无论如何都要让她慢慢喝下去。”
“是，小姐。”
好人做到这里就差不多了，钟铃儿收拾了一下混乱的心情，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淡然走出门。
“小，小姐？”
刚走到门口，就遇到一身素布绢衣，容色苍白疲惫的钱氏，和钟情一样，她也表现得相当颓痞。
但钟铃儿没有忽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怨毒和杀意，于是随意地点点头，也不多说话。
“等，等一下，小姐！”
拉住神色不高傲却又绝对算不上温柔的钟铃儿，钱氏眼圈一红，直接跪了下来，头磕在地上撞得“咚咚”响。
“小姐，妾身求你了，求你把我儿文科还给我吧？他年纪还小，不能没有亲生母亲的关心和爱护啊！”
“鸳，扶姨娘起来。”
“不要！”
挣脱开鸳的手，钱氏一副坚决的模样。
“小姐不把文科还给我，我就不起来。”
“是吗？”
轻飘飘地斜了一眼，钟铃儿转过身，雪白发亮的衣角一转，像缓缓盛开的昙花一样清丽优雅。
弯下身，钟铃儿甚至不想和这个女人平视，她也不需要放下这个身段。
于是，钟铃儿只轻轻靠近到钱氏耳边，在她不知所措的目光里轻轻道：“既然如此，那你就一辈子都别起来吧。”
“小，小姐。”
一脸愕然，钱氏怎么也没想到钟铃儿居然真的冷酷无情至此，甚至和她连表面上的和谐都不愿意维系。
“这么说吧，文科是肯定不会还给你的。他也不会愿意回到你身边，不然他为何一直不愿和你见面呢？而且你作为母亲可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对他一点温情都没有，他不傻，才不会回来呢。”
“小姐，你胡说！分明是你们不让文科过……”
“姐姐！”
就在钱氏说话的时候，门口突然响起清脆稚嫩的声音，谈话的两个人都有些愣在原地。
钟铃儿反应还是比较快的，稍微收敛了脸上得意的笑容，直接转过身，恢复了平日里在钟文科面前那副温柔和煦的模样。
“文科，你怎么过来了？”
只是张开怀抱，穿着一件宝蓝色铜钱纹小马褂的钟文科就立刻像只欢快的小雀儿一样自然而然又欢喜地扑进自己怀里。
钟铃儿垂眸，眼神落在钱氏那卑微的身躯上。
“文科，你生母也在这里，你同她打声招呼吧？”
“唔！”
被钟铃儿这么一说，钟文科这才注意到地上跪着的人是自己的娘亲，可是，这个女人和自己记忆里那个娘亲差别好大。
衣服不好看，样子也不好看，让他都不敢认了。
倒是钱氏急急忙忙就扑了上来，紧紧握住钟文科的小手，焦急道。
“文科，我是你娘亲啊！亲生娘亲啊！我一直以来都很想你，你一定也很想娘吧？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院子里啊！娘给你买你最喜欢的花生猪油酥！我们一起回去好吗？”
钱氏说的情真意切、感人至深，就连钟铃儿都觉得抛开其他因素不谈，她有点被感动到了呢！
那么这个孩子的决定呢？
“我……”
看了一眼依旧满面笑容不言不语的钟铃儿，再看看门外那一抹应声微动的深紫色的裙角，钟文科眉头紧锁，局促不安地搅动起衣角来。
不搅还回，一搅他的目光就被这件精致好看的马褂吸引了。
这件衣服是那个娘亲给他做的，她说天气渐渐地有些冷了，他带来的衣服都太薄了，要不要换件厚一点的衣服。
他说要。
她就带着他去布坊里买布，买他喜欢的颜色，给他量身裁衣，然后小半个月都顶着烛火，一边揉眼睛一边给他缝衣服绣花纹。
爹也说那个娘亲太疼他，都无视爹了。
那个娘亲还给他一口气做了好多双鞋子，说等到冬天穿一定特别暖和。
这个娘亲就从来没有给自己做过衣服，他的衣服都是别人送来的。
虽然其他人都说好看，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有的袖子长了，有的鞋子太小挤脚。
可是这个娘亲和那个从来只会打他的姐姐穿的却都是她一件一件挑选来的。
“姐姐想要文科继续留在夫人那里吗？”
心里纠结矛盾，钟文科只能求助于钟铃儿，可他忘了，她是最善于诱导人心，让那个人自己得出答案的。
于是，钟铃儿直接把他放到了地上，语气虽然一如既往的温柔，但听在钟文科耳中，却是那么冷漠。
“这是弟弟你和姨娘之间的事情，姐姐说了不算的，你是个男孩子，该你自己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