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交钱,总共五十文。”
纵使酒馆中的喧嚣声再大,玄空耳中只有小二那不耐烦的将手拍在桌上的声响最为突兀。
他略微抬眼,终于从斟满的酒杯中分出一点余光给旁桌。
旁桌坐的是一个年纪很轻的少女,面对小二不耐又鄙夷的眼神显得十分困窘。
她的身上穿着的是淡蓝色的普通麻衣,眉宇间透露着车马劳顿的疲惫,看上去并不像是什么千金大小姐。
“到底有钱没钱啊!?”小二的语气越发不敬了起来,他瞪着眼将抹布往桌上一摔,对付这种白吃白喝的食客他早已练出了一套麻溜的路子,张口就要对少女一顿骂。
可还没骂上一声,一阵钱币坠落的叮当声突然响起来。
玄空淡淡地收回手,先看了一眼有些惊诧的少女,才回头看向怔愣的小二。
他温润地笑了笑:“这位姑娘的账我替她结了,一共五十文。”
小二数完铜子儿拧着眉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嗫嚅着唇最后悻悻地闭了嘴,哼了一声转身去继续忙活其他的生意。
少女没想到旁桌的青年会帮她解围,惊诧之下施展着法术的小手也停了下来。
玄空再次看得少女一眼,刚好对上少女的眼神,轻轻摇了摇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喝着已经冷掉了的酒。
对于玄空来说,五十文买一个喝酒的清净,是一桩不错的买卖。
一人自酌自饮了许久,等他尽兴起身时,酒馆里只剩下几个零星的醉汉,更遑论旁桌。
他又轻轻笑了笑,缓缓向酒馆外走去。
刚走没几步,玄空就听到身后响起了一阵稀稀疏疏的脚步声。
玄空挑了挑眉,继续向前走,当走到城郊时,后面的脚步声变得断断续续,甚至有些踉跄。
就着皎洁的月色,玄空一直走到了城郊树林中的一座小木屋中,推开柴扉,用火折子点燃桌角的一盏油灯。
以玄空为中心荡开了一片光晕,他这时才转身看向了一直尾随自己的人。
是之前酒馆中的少女。
有一阵风吹过油灯,灯芯上爆开了一团火花,灯焰的光瞬间暗了些下去。
玄空信手拈来一根竹枝,压了压灯芯。
接着笑了笑:“这位姑娘,你跟了在下一路,这是为何?”
少女没有回答,昏黄的灯光中她的脸孔更透出了深深的疲惫,仿佛她已经跋涉了万水千山。
半响,她才轻轻地开了口:“我……我在此地,只识得你一个。”
玄空的笑容更深了几分:“莫非姑娘是想为之前在酒馆中发生的事道谢?那倒不必,在下之前所为,只是嫌小二括燥想求份清净。”
少女咬了咬下唇,呐呐地道:“可我当真只识得你一个,你先前帮我解了围,你是个好人……我……。”
少女的容貌确实带着一股子别致的秀丽,在月色下带着疲惫的眉眼,更显出一种别样的风姿,若不是衣裳狼狈的缘故,便是一名绝代佳人。
玄空想了想,继续含笑道:“所以,姑娘跟着在下,是为何?”
少女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许久才慢慢舒展开来:“你……你……能否收留我一阵子?”
她一边说一边抬起脸来,玄空清楚地看到了她眼中哀切的祈求。
少女的声音在晚风里显得有些缥缈:“我……我不太懂……这里的……规矩……钱什么……师父没教过。”
世间好像只剩下那双带着哀切意味的双眼。
玄空哀叹一声,淡淡道:“若要我收留你,你得帮我些忙。我不养吃白食的人,做不好的话,要有被我赶出去的准备。”
“嗯。”少女的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翌日
“你起来了?”玄空略微有点惊讶,因为此时是凌晨四点,一般人都在休息。
“嗯,我们那里不睡太久。”
玄空此时正在烧水,刚睡醒还有些迷糊的少女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青年手脚利索地将水倒进水罐里。
良久,少女想起了什么,开口道:“昨日忘了同你说,我唤作洛晨。”
玄空点了点头,眼中的悲伤一闪而过,漫不经心地摆正水罐会道:“我叫玄空,看样子我长你几岁,你若是不计较,可以唤我一声大哥。你识字吗?”
洛晨颌首道:“识得。”
“那正好,你来,帮我把这些药草挑一挑。药草的图簿我放在桌子上,你对着图案和名字帮我把这些挑出来,分类放好。”
洛晨有些迟疑,指了指自己道:“我吗?”
玄空笑了笑:“那是自然,我说过,我不养吃白食的人,你先帮我这些吧,将来还有更多要忙的呢。”
他一边说一边挽起了自己的袖子,将水桶提起来,看起来似乎是打算再烧一罐水。
玄空的动作利落自然,隐隐中带着丝优雅,即便是普通简陋的布衣也掩饰不了他身上的气质,洛晨看着看着便有些忍不住问:“你是谁?”
玄空动作微微一顿,笑着摆着手道:“我叫玄空,我记得我同你刚才说过。”
洛晨垂了垂眉眼:“你看上去不像是一个村野之夫。”
玄空莞尔一笑:“你也不想一个真正没有去处的人。”
话音刚落,玄空转身便去打水,未再多言。
洛晨动了动唇,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视线移向了堆在桌子上的草药,轻轻叹了一口气,弯下身调拣了起来。
待玄空回来,洛晨已经挑挑拣拣了大半,他立在少女身后弯腰看了一会儿,脸上渐渐浮现出讶然的神色。
久而久之,似有所感,洛晨偏过脸看了看,正好对上了玄空带着探究的眼。
玄空发现了洛晨的些许不安,弯唇笑道:“你做地很好,不用看药草簿也能全部识得这些药草,你以前学过吗?”
洛晨点了点头:“家师曾教过我,识得这些药草是必修的功课。”
玄空挑了挑眉:“我对尊师倒是颇为好奇,似是学识渊博之人,可为何弟子会不知钱财付账的规矩?”
谈起旧事的洛晨眼神变得有些黯淡:“我们在的地方……不需要……这些……规矩。”
玄空温润地笑道:“听起来倒像是一个桃源般的去处,我倒是有些期望有朝一日可以去见识一番。”
洛晨闻言神色一紧,视线变得有些游离:“那儿并不是什么好地方,玄空大哥定然是看不大上的。”
玄空随手拣出一颗药草,笑道:“不过说笑罢了。”
说吧,玄空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悠哉道:“快晌午了,待会的日头可是更毒,你先回屋歇歇,锅中我煮了些粥,你将就一下吧,我再外出一趟。”
洛晨点了点头,目送青年带上斗笠推开柴门。
屋中再次只剩下她一个人。
终于到了十月一日,祝大家七十周年国庆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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