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邑很忙,不仅要全权负责驿馆的事,更有朝中的事要处理,韩青荇是武将,无诏入不了宫,只能在安王府等着,直到日落西垂,他才回来。
听了韩青荇的话,他立马就带人去了刑部,刑部尚书已经焦头烂额,看到楚邑过来,以为是要案件进度,寒冬腊月,当即汗就唰得涌了出来,上前去还没说话,对方先摆摆手制止了,往旁边一站,露出了身后的韩青荇:“韩将军要看看证物。”
“好好好。”
刑部尚书觉得自己又多活了一天,只要不是要凶手就好,其他什么都行!
此事重大,证物也是单独保存,还上了好几道锁,钥匙由刑部尚书亲自保存,看韩青荇在那边检查证物,楚邑站得远了些和刑部尚书聊案情进度。
刑部尚书苦着脸,摆摆手:“驿馆厨房的那群人都是大渝的人,根本不让审,其余的像是什么送菜的,送碳的,送米送油的,但凡能和厨房沾边的下官都审遍了,什么结果都没有,就差把他们的祖宗十八代都审一遍了。”
楚邑:“那厨房的那群人,大渝那边是什么态度?”
刑部尚书:“能有什么态度,不管怎么说,都是两个字:不行!”说到这里他的脾气也上来了,音量高了几分:“他们又要咱们查出真凶,又不交人,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怎么查!”
楚邑眼中神色变了变,拱拱手:“大人辛苦。”
两人又聊了会儿,韩青荇过来了,手中还拿着一碟子菜:“能带走吗?”
“不行!”
楚邑还没说话,刑部尚书就一把将碟子从韩青荇手中抢了过去,意识到自己似乎确实是过于激动了,尴尬笑笑:“韩将军也别怪我,此事重大,证物随意离开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也不好交差。”
韩青荇点点头表示理解。
楚邑看向她:“白英呢,带他过来。”
“不知道去了哪里。”
韩青荇看楚邑眼神,以为他不信自己,又道:“我去紫苏堂看过,他没在,也没在韩家。”
楚邑点点头,对刑部尚书道了个歉,跟着韩青荇离开。
两人在刑部分别,韩青荇还得赶回驿馆,楚邑想了想,叫住她与她一起过去。
“韩伯母可还好?”
韩青荇面色不变:“还好。”
楚邑见她不欲多言的样子,便没再说话。
白英不是失踪了,而是太忙了。
他从驿馆离开还没到紫苏堂就被玉铭晓请过去,这人分明应该在城南监修南运渠,怎么会在府中。
带着疑惑,他跟着来人一路到了玉铭晓的府邸,便一切都明白了。
玉柒泷病了,准确来说是快死了。
玉铭晓一见他来,一把就攥住他的手将人往屋里拉:“先生你快看看泷儿,她出事了。”
白英也先没管玉柒泷怎么会在这里,上前看了看,当即脸色就不好了起来:“她这是掉进了河里?”
玉铭晓点点头。
“胡闹!”
这大冬天掉进冰河,可不是闹着玩的!
玉铭晓忙道:“她刚掉进去没多久我就把她捞出来了,应该……”玉铭晓都快要哭出来了:“应该没事吧。”
他慌得不行,想到之前看到的场景越想越害怕,幸而他在城南监察工部的工程,才能碰巧将人救上来,若是他那时不在……结果简直不敢想象。
“去烧热水和姜汤。”
“已经去了。”
“嗯。”
白英上前给玉柒泷把脉,眉头越州越深,玉铭晓心脏噗通噗通越跳越快,盯着白英的脸一刻都不挪:“先生,还要不要再做点别的,泷儿她怎么还没醒,我抱她时候她好轻,会不会抗不过去,她……”
玉铭晓突然不说话了,因为白英抬头看向了他,眼神不善,他心跳都漏跳了一拍,抓着白英的袖子,满眼都是惊恐:“先生……泷儿她……”
白英本想训斥几句,打扰大夫诊治是大忌,但看到对方眼圈都红了一圈,惊恐都写在脸上的模样,最后还是重重叹了口气:“玉大人不必着急,先出去吧。”
他本也不是能说出重话的性格,不然不会直到如今,也只是对楚邑避而不见。
玉铭晓还想再说什么,但见白英眼神坚定,只能退出去:“那我先去看看热水和姜汤。”
门砰得一声关上,白英还能听到玉铭晓吩咐外面守着的丫鬟如何如何,他回头看向床上躺着的人,脸色惨白,衣服应该已经换过了,显得没有很狼狈,只是连嘴唇都没有血色,已经足够狼狈二字了。
他与她也算旧识,不过半年多未见,怎么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两指又探上脉搏,其实这脉不能诊,比起那位俞公子奇怪的脉象容易很多,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再确诊一次。
底子已经完全虚了,不久前应该对身体还有一次极大的折损,几乎要将本就虚的身体掏空个干净,脉象太虚了,除了落水,应该还有别的原因。
他长长叹了口气,取出腰间的针包。
玉铭晓其实没有走,一直守在门外,也听到了白英的叹息,心揪得愈发紧,那晚从楚邑那里听到了妹妹还活着的消息,他心情十分复杂,整晚都没有睡着,之后也一直以南城的工程为由忍着没去找她。
直到今日偶然再见,已经差不多快生离死别。
玉铭晓突然膝盖一软,忍不住就瘫坐在地上,靠着门望着铅灰色的天空,冬日的天气一直不好,只是今日似乎尤为暗沉,他身上还穿着工部的官服,就这样被揉成了一团,深深的悔恨涌上来,几乎要将他吞噬殆尽。
若是能早日去找她,若是能将她护在身边,若是没有去想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事,她会不会还是能好好的。
官帽扔在一旁,风吹起他耳畔的长发,眼眶更再红了一圈。
他分明就清楚,母亲的死--与她是无关的啊。
端着热水过来的几个丫鬟在回廊处看到玉铭晓,当即吓得站在了原地,在她们都印象里,自家公子分明一直都最是端庄守礼,温润如玉的,如今这样……也太失态了。
她们不由看向玉铭晓身后守着的那间屋子,听说里面的是个女人,也不知是什么关系。
玉铭晓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身后的大门突然开了,猝不及防,他往后倒去,被白英一把抓住手臂,才不至于跌倒在地上。
“怎么样了!”
玉铭晓顾不上自己,翻身起来看向白英。
白英点点头,一把拉住忙要冲进去的人:“她现在很虚弱,需要休息,你不要吵醒她。”
玉铭晓忙点头,动作小了很多,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向白英:“先生能不能再待一会儿。”
“我会等她醒了再走。”
“不是,我的意思是……”玉铭晓朝旁边的房间看了一眼:“还有一个人,也落水了。”
怔愣片刻,白英狠狠瞪了玉铭晓一眼,大步往旁边走去,终于忍不住道:“你心疼妹妹我明白,但冬日落水,拖久了是真的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