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轻慢的笑声再一次让众人脸上得体的笑容出现了龟裂,不过一个小小的山野女子竟敢如此放肆?但多数人都还是忍着,谁也不愿意做这被使的枪头。只一个个咬牙切齿却又忍住不发的样子让宫姽婳很是愉悦,于是便不再逗弄她们,大大方方的转过身来一双异眸正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们,眼底满含笑意。
众人此刻皆是诧异不已,正对着她们的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此刻也是顾不上那张扬女子的嘲讽意味了。
“九公主?”正当宫姽婳将这些人的表情尽收眼底的时候,却不想被人给认出来了。循声瞧了去,出声的竟然是座上位份最低的华嫔。但细细一想,华嫔再怎么说也算是银国公府的女儿,懿德太后的侄女当年她和母后深入简出这些个皇子皇女自然不知,但与银国公府关系密切,想来她应是认得的。
当即便大大方方的认下了,“倒是没想到华嫔娘娘认得。”
行九的公主?宫尹沫连同宫闵迟和宫尹缦三人面面相觑,自小在宫中长大,行九的似乎是宫中的禁忌,从来不曾听闻的居然是个妹妹。
宫姽婳紧接着继续说道,“未长在宫中,自然是未见过几位的,便是诸位不认识也是应该的。只我与哥哥关系极好,久未见他,自然着急,便偷偷的跑过来见他。竟是没想到,这兄妹相见,倒成了祸乱宫闱。我哥哥的脾性极好,为人大度,也并未说些什么。至于我嘛,品行恶劣,会说什么,做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说着那满是笑意的眸子瞬间变得锋利起来。
此刻,华嫔和竹妃脸色突变,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不由得退后了几步。华嫔更是险些跌倒在地,幸得宫尹缦将她扶起,而后者便只有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这一回,就连宫姽婳也有些意外了。华嫔和竹妃的反应实在是有些过激了,她这一番话不过恐吓罢了,这么就让她们俩惊慌到失态了?
“缦儿,走!”华嫔此刻已经将身体的重心移到旁边的宫女身上,还紧紧的捏住宫尹缦的手,不由分说的将她拉着离开。直到出了宫殿门,华嫔才颤抖的吐出一句话,“那个九公主,她是个怪物。”
朝凤宫的宫姽婳像是听见了她的话一样,抬眸朝外看了一眼,锐利的眼神让华嫔更加的焦虑起来,扯着宫尹缦逃命似的离开了。
“...殿下,本宫也就此告辞了。”竹妃的脸色也是不好看,示意宫闵迟暂且不要说话,先跟着她离开。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剩下的却只有一个人了。宫尹沫跟过来的时候还想着如果待会竹妃她们发难的时候说上几句好话,搏上几分好感。在她看来这件事根本不会对宫闵染造成太大的影响,毕竟凭宫闵染现在的风头,肯为他说话的人比比皆是,别说他只是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女子,就算是他干了什么其他的荒唐事,只要不造成太大的危害,父皇也只会不痛不痒的责骂他几句罢了。只是,她没想到,这个女子居然是皇妹,虽没同说过这女子的名头,但是,能让两个妃嫔作出那么大的反应想来也是不简单的。只是,为何她从未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呢?这件事情瞬间变得棘手了起来,她跑来这一趟根本就是平白无故惹了一身腥。匆匆拜别之后,便急急的赶往华清宫。
几个人的这一番折腾,自然逃不过夜安帝的眼睛。这样一来,九公主回宫的消息也是在宫中传开,正当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的时候,夜安帝一旨定了乾坤。
“建安二十五年十月,安帝之九女,逝后顾颜绝所诞,未的诏而归京。帝念其幼,未及膝下,宽容殊甚,赐名‘姽婳’,赐独居朝凤宫。”
——《安帝本纪》
宫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公主,这件事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自然一时之间议论纷纷,但紧接着就有另一件事给其掩盖过去。今日这皇城之中,热闹非凡,八皇子凯旋回京,举国同庆。而这场宴会除了是庆功宴以外,正逢懿德太后的五十五大寿,夜安帝当即下令大办,定要与民同乐。
酉时,宫门大开,各王公贵族,三品以上的大臣携女眷至未央宫。此刻以宫闵迟为首的几位皇子公主也陆陆续续的到了,几番见礼之后,便相谈甚欢。眼瞅着宴会时间将近,众人才发现,独独缺少了这场宴会的一大主角,八皇子,宫闵染。
宴下私语颇多,或期待一睹少年战神的风采,或疑心八皇子乘着现在风头无两想要恃宠而骄,或翘首以盼宫闵染不同寻常的风光出场,但总归是赞誉多过讥讽。
正在此时,议论声陡然安静下来。宫姽婳漫步走进未央宫,一顶紫金流云冠,墨发依旧寥落几许。金丝镶边的银色面具异常华美,却也只能瞧见她的一只红瞳和紧抿的薄唇。艳色的宽袖红衣,袖口,领口以及长袍的衣边上都缝着细细的金丝,在她行走之间似是在流动。腰间别着的寒玉散发的寒气和她在战场磨砺出来的戾气交织在一起,让人忍不住想要避退三舍。
还未等宫姽婳走到席上,宫闵迟,宫闵凌和宫闵辰三人已经到了面前,三个人一番问候之后准备一同就席,却突然听见宫闵凌说道,“八皇弟,今日这种场合还戴着面具怕是有些不合适,众人可都等着瞧瞧着暗夜的少年战神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话里的语气虽有些咄咄逼人,但却是十分的漂亮,一时之间,也让人不好拒绝。
宫姽婳闻言并没有动作,仿佛为难一样的紧蹙眉头,不说话,也不动手将脸上的面具摘下。看到宫姽婳这个样子宫闵凌自然十分受用,宫里头最尊贵的皇子合该是他而不是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嫡出皇子,处处抢人风头。今日里他特地穿上了一件青色对襟窄袖长衫,衣襟和袖口处别出心裁的用丝线绣着腾云祥纹,一条象牙白玉带将他的长衫给束起来,整个人显得挺拔而隽秀,孰料,今日里的风头又给她抢了去,看向宫姽婳的眼神里更是多了几分不善。
眼见气氛僵住了,宫闵辰也就只好出言劝道,“八皇弟刚刚才回京,或许是有些不方便,戴面具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们都是兄的,莫要为难才是。”说着,还略带歉意的看了宫姽婳一眼。
这话说的极妙,就连宫姽婳也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一声。这才真正的是骑虎难下啊,如果她现在摘了面具,就是承认她在哗众取宠;若是不摘,不是她目中无人便是容颜残损。心里感叹着,面上却是显得更加为难了,只是那双眼睛里是藏不住的狡黠。眼睛里闪烁的奇特光芒让宫闵迟也忍不住好奇了起来。上回的事情无疾而终,他回去问过母妃为何会失态成那个样子,一番解释之后,他对这一对从小便养在宫外的嫡亲兄妹多了几分好奇,当即便出声道,“还是不要为难八皇弟了。”
这一句话无疑再一次将宫姽婳推上了风口浪尖上,也让宫闵凌对她更加怨恨起来,阴阳怪气的说道,“两位兄长都这么护着八皇弟,作为弟弟的又怎么为难她呢?”
正当宫闵凌准备放弃的时候,宫姽婳便已经出声了,一如在康宁宫中一般,“几位皇兄就如此着急的看弟弟的摘下面具的样子,弟弟怎么能不听从呢?若是没记错的话,三皇兄那日可是瞧见了,就不怕再一次给吓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