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诀别
王氏被枣红衣衫的男人踢倒后，只觉得天旋地转，隐约听到了女人和小孩的哭喊声和打斗声，她怕是自己的孩子已经被抓，心急火燎一般想要站起身来，试了几次仍是不行，正在焦急的时候，突然感觉一双小手托住了她的手臂。
“娘！快起来！娘！”声音虽然带着惊恐的哭腔，但是王氏一听便知道是自己的孩子，她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知道自己孩子还安全，这一放心，王氏顺了两口气，脑中头晕目眩的感觉也轻了不少，竟然能够摇晃的站起身来，她用了甩了甩头，定睛看见了自己的孩子，发现并没有大碍后，转头看了看四周，拉着孩子就向地窖跑去，刚走两步仿佛想起了什么，回身捡起掉在地上的火折子，就又拉起孩子狂奔而去。
王氏来到地窖前不敢耽搁，拉开木门，点燃火折子带着孩子钻了进去，一股闷热的气味和灰尘扑面而来，呛的王氏差点咳嗽出来，赶紧捂住了嘴，地窖本来是储菜的地方，被废弃后两旁摆放着一些木柴和杂物，王氏来不及多看，只是寻找丈夫所说的窑罐，她拉着孩子借着微弱的灯光沿着左边摸索，就在地窖左墙十几尺的地方，果然发现几个半人多高的窑罐横排在那里。
“一、二。。。”王氏数到第二个，心中大喜，伸手就要去搬动窑罐。就在这时，地窖门口处响起了一个阴冷的声音。
“你以为你们跑的了吗？”声音不大，但是在王氏和张扬听来，却像是催命的刀子扎到了心头。原来这个张家人在杀了王大山一家后，出门发现不见了那个女人和小孩的身影，心中大急，想起之前两人曾经在地窖门口停留，便提刀追了过来，果然在地窖中发现了还没来得及进入密道的两人。
王氏身子一抖，根本不敢转头看，用尽全身力气拉住了窑罐，往后一扯，窑罐竟然没有想象中的沉重，由于惊恐之下用力过大，罐子被拉的直接摔倒在地上，只听“哐”、“哗”两声，里面的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直接洒了出来，罐子的碎片被冲洒了一地，王氏只来的及看了一眼，果然罐子下面漏出了木板的一脚，木板被土盖住，要不是先前知道这里有密道，否则果然难以发现。王氏刚要动，突然“噗”的一声，一个物件打在了她脚前，地上的水被激起了一片水花溅在了王氏身上，王氏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一转身面对来人，还不忘把孩子挡在身后，眼睛扫了一下身边竟然找不到东西防身，先前的匕首也早被踢的不知道落在哪里，慌乱中只好捡起地上破了罐子碎片，举在胸前。
“哼，你们老实跟我走，兴许这个孩子还能捡条性命，要是再跑，我可就要杀人了”男人阴狠狠的说道，同时提着刀一步一步的朝着王氏母子走了过来。
王氏的手不住的颤抖，心中只想着如何保着自己的孩子逃跑，看着来人提着刀走了过来，只能一边退一边挥舞着手中的碎片，挡在孩子身前，嘴里喊着“别过来！你别过来！”。
就在王氏心中的绝望着实已经到达了顶点时，突然听见“噗”的一声轻响，接着就看到提刀的男子身子一抖，想转头却已经没有了力气，然后又是“呲”的一声，男子直朝前倒在了地上，手中的短刀也“哐当”一声掉在了脚边。
只见男人身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手中的剑在火折子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映出冷冷的寒光。
王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也不顾地上的水，跑过去就抱住了丈夫，却感觉丈夫的衣襟湿湿的，抬头一看，不禁吓了一跳，原本黝黑健康的脸庞，现在已经白的像宣纸一样，而且嘴角及下颚有大量的血迹，一直顺着脖子流到了前襟上，染红了一片。
原来张毅从家中杀出去后，瞬间凭借四层的感知，找到了几个敌人的藏身之所，然后如迅雷一般霹雳斩杀了几人，在杀最后一个人的时候，故意放出响声，果然惊动了附近守卫的敌人，张毅知道娘子带着儿子会往南边去，就运气轻功向村子北门奔去，路上又先后有几个张家人围了上来，张毅闪转腾挪，只希望凭借自己的轻功把敌人全部带出村去，但就在快到村口的时候，迎面突然出现了极多的“嗖嗖嗖嗖”的暗器破空声，竟然是一个武境三层中期的暗器好手，同时射出了大面积的暗器雨，只为了阻住张毅的去路，而张毅由于奔跑过程中大量的运用真气，此时已经感觉自己四层的境界出现了快要跌落的趋势，只可惜没有把敌人引到村外，他竟然不理前方的暗器雨，突然在狂奔中一点地，空中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在空中转身，挥动剑光就向后面的敌人攻去。
后面的几个张家人本来也在急速的飞奔中，哪想到要追的人竟然会突然掉头攻来，而且一出手便是成名的绝技，最前面两人只来的及举起手中的兵器，就被剑光瞬间斩杀，竟然连喊叫都没有发出一声，相差一个大境界，追赶的张家人根本没有与之一战的能力，剩下几人却也不傻，见形式不妙立刻跃起跳开，瞬间拉开距离，手中的兵器也握在了手中。这时四周的追兵也都到了周围，张毅就这样被包围在了中间。其中几个武人，在站定后便开始不停的向张毅甩出暗器，双方谁也没发出生息，只听见暗器的破空声和剑光打落暗器的声音。
暗器“刷刷刷”的不断飞来，张毅舞起剑光，把暗器挡在外面，他知道敌人这是要消耗自己的真气，因为他刚要向一个方向攻去，这个方向的敌人就会毫不犹豫的向后退去，然后其他人也会跟着移动，始终保持自己被包围的阵势，这显然是训练过无数次的困敌之阵。张毅知道自己实在不能再耽搁下去，只要自己的境界跌落，自己可能很快就会血脉断裂而亡，到时候别说对方人多势众，就算一个三岁的孩童也能轻易的取了自己脑袋。
张毅一咬牙，挡开一波暗器，趁着这个空隙，突然将全部真气运在持剑的手臂，转身一甩，一道蓝光像一道闪电一般向之前那个暗器好手的方向射了过去。
那人怎想到张毅会用出这么不要命的打法，竟然将兵器当作暗器飞了过来，但是当他反应过来时，长剑已经透胸而入，直中心脏，尸体颓然倒下，脸上还挂着难以置信的神情。
张毅一剑甩出，跟着运气轻功向飞剑的方向急闪而去，但此时四面八方的暗器也已经到了身前，尽管张毅凭借着四层的境界强行躲开了大部分暗器，但还是有几枚打在这左手的手臂上，张毅怕暗器上有毒，迅速将暗器拔出，在飞奔的同时向后甩了出去，其中几枚被挡开，但也听到了敌人身重暗器的闷哼，张毅身法极快，经过尸体出竟然毫不停留，手腕一卷就将剑提在了手中，顺势转向就杀向了最近的敌人。
张家人常年练习这个困敌的阵势，本来其中一人被杀，另外一个人可以迅速补上，但是一般都是面对同阶或者境界略高的武人，相差一个大境界哪里是他们见过的世面，在一人被杀后，接着就是两个、三个、四个，阵法瞬间被破。
张毅在快速斩杀敌人的同时，也感觉到自己中了暗器的左臂伤口上不断传来麻麻痒痒的感觉，知道这是中毒的迹象，飞奔中立即锁了自己左臂的几处通往心脏的穴道，同时嘴角不断的流出血来，知道这是境界跌落的前兆，恐怕再有一会，自己就将直接跌落到三层初期，甚至更低，想到此处，不敢停歇，真气一催，挥剑更加迅速，如一个杀神一般收割着这些低阶武人的性命。
剩下的两个张家人因为离的较远，在看到张毅如此轻易的挥剑杀人后根本无心再战，只是拼了命的逃跑，张毅刚提剑要追，突然隐隐听见村南边女人和孩子的哭喊声，这也是因为他此时耳力极其灵敏的缘故，逃跑的张家人却根本没有听见。张毅心头一惊，知道是娘子和儿子那边出现了变故，便不再追赶，挥出了两道暗器后掉头直接向村南口奔去。
张毅速度极快，只一柱香的时间便到了王大山家院中，发现王大山家中三口已经被杀，心中一阵愧疚，心中想着“大山兄弟，再过一会我就下去给你赔礼”倒提宝剑拜了一拜，转身冲入了地窖，果然看见妻儿正被人逼在墙角，这才一剑杀了此人。
王氏被丈夫苍白的脸和满身的鲜血吓的愣住了“你。。。你这是。。。”两行泪水瞬间流了下来，张扬看到是父亲，也哭着跑过来抱住父亲。
张毅看了眼妻儿，眼光温柔无比，说道“咱们走吧。”
王氏哭着点点头，三人来到密道口，打开木板，张毅将儿子和娘子抱了下去，然后自己也跳了下去，关上了木板。
密道中早已备好了油灯，王氏按照张毅所说点亮了油灯，发现这里竟然桌椅俱全，甚至还有备好的水和粮食，张毅看到了家人的疑惑，说道“本来这里就是以备不时之需，我本想如果张家人来寻找，咱们一家人就在这里躲上一段时间，他们发现找不到咱们也就走了，但是没想到他们说来就来，根本没有给咱们逃跑的机会。”说道这里张毅停了一下，咳嗽了两声继续说道：“眼下敌人还有残余，而我。。。”张毅停顿了一下：“娘子，你过来。”
王氏听到丈夫叫他，立刻走了过去，张扬要跟着过去却被父亲拦住了：“扬儿，你去数数那边的水和粮食，看看足够咱们多少时日，我和娘亲说几句话。”张扬是个懂事的孩子，听是自己能帮上忙，虽然还没从刚才的恐惧中出来，但也是强行镇定下来去数墙角堆着的一袋袋粮食。
王氏走到丈夫身边，突然感觉夫君的手握住了自己，只见夫君的眼神深情无比的看着自己，耳听得丈夫轻声的说道：“娘子，我知道你爱扬儿的心比我更甚，我这辈子能娶你是我最大的幸事，虽然我对你有所隐瞒。。。”张毅轻咳了一声接着说道：“但是我对你和扬儿的心，天地可鉴，现在。。。现在咱们一家面临大劫，我拼尽所能可能也只能保住咱们扬儿一人了，至于咱们，可能今天都要死在这里了，你。。。你怕不怕？”
王氏心头一震，转头看了看正在低头数粮袋的儿子，咬了咬嘴唇，回头看向夫君，泪水却毫不控制的流了下来，她低声说：“我不怕，只要咱们的扬儿好，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张毅听到这句话，也瞬间湿了眼眶，低头看着眼前的女子，心头充满愧疚与爱，但是他知道该做的决定还是要做，说道：“娘子，我的性命就在旦夕间，如果我来不及，这件事还要你来做，左边墙角处，还有一处暗门，门后有一个小洞，只够一个小孩钻进去，这是我之前打猎发现的一条山鼠洞，我用不同的动物反复测试过，这条洞直通后山一个隐秘的山洞，那里我早已布置妥当，这是我最后留给扬儿的退路，即便是敌人追来，成人也必定钻不进这个小洞，没有人来最好，你和扬儿便躲在这里一些时日，只是如果有人追来，劳烦夫人在扬儿进洞后，点着旁边的火线，将这个密室和来人一起封死，咱们两个，也就葬在这里了。”顿了一顿又说道：“只是。。。只是苦了你了。”张毅说完，两行清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王氏静静地听着丈夫说完后，头靠在丈夫的胸前，也顾不得衣服上的血腥味，似乎怕是被儿子听到，轻轻的抽泣了几声，便强行忍住，抬起头说：“为了扬儿，我什么都愿意，只是。。。只是看不到。。。”说着眼泪流的更加厉害。
张毅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怜爱、愧疚、不舍纠缠在一起，瞬间涌上心头，突然嗓子一热，噗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血液中最后一丝金线也吐了出来，这意味着聚气丹的的药力已过，张毅已经命在旦夕。
张毅背靠墙坐倒在地上，妻子已经哭的像个泪人，儿子也被吓得赶紧跑到了父亲身边，耳中只隐隐约约的听到妻儿的朦胧的哭喊声，眼前也变得模糊起来，他抬起手，摸了摸儿子的头，口中想说话，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觉得全身血脉震动，似乎要爆裂开来，他用尽力气咬了一下舌头，这才清醒了几分，看着妻儿的脸，小声说道：“扬儿，千万。。。不要。。。想着报仇，好好的。。。活。。。活下去。。。我们。。。我们。。。爱。。。你。。。”张毅说完又呕了一口血，慢慢转头看向妻子：“清儿。。。咱们。。。来世。。。”话还没有说完，张毅的头一垂再无声息。
张扬的脑袋像是要裂开一样，除了特痛就是一片的空白，他“啊”的一声了出来，扑在父亲身上，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张扬的母亲王源清也把头埋在丈夫的肩头不停的抽泣，似乎今天一天的时间她经历了一辈子所有的劫难，现在想哭却怎么也流不出那么多的眼泪，只是心头如刀绞一般的痛苦，提醒着她现在有多么悲伤。
就在这时，头顶的门板处却传来了走动的声音，王源清瞬间抬起头，用尽力气拉起还趴在丈夫身上的张扬，拽着他走到丈夫说的密道处，打开木板说道：“扬儿，快！快进去！”
张扬必定是个孩子，哭喊着说道：“娘！我不！娘！。。。。”
汪清源一个巴掌就打了过去，张扬的脸瞬间红了起来，却还是死拽着她的衣袖不放，她知道敌人很快就会发现密道口，来不及犹豫，转身走到丈夫尸身旁边，捡起丈夫的剑，直接就横在了脖子上，她带着眼泪看着自己的儿子，怜爱却又无比坚定的说：“扬儿，你要是不进去，娘现在就死在这里。”说着手上加了一分力气，锋利的宝剑瞬间在她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张扬看到母亲的样子被吓了愣住了，刚要说话，却听母亲说：“扬儿，难道你要逼死娘吗？”看着母亲又要用力，张扬哭着喊道：“娘！不要！我走！我走！”转身就钻进了小洞，他回头看着娘亲，汪清源蹲在洞口，也在哭着望向他，但他发现母亲依然把宝剑架在脖子上。
只听汪清源说道：“扬儿，爬！不要回头！你回头娘就死在这里！”
张扬哭着看了母亲一眼，只得一边哇哇大哭一边向深入爬去。
看着儿子渐渐远去的身影，汪清源的心如刀绞，嘴里轻轻的说道：“扬儿，娘亲爱你，娘亲爱你。”
此时只听得咔的一声，挡在密道口的木板已经被打了开来，上面的人似乎是畏惧张毅的埋伏，一时竟然不敢下来，王清源回头看向密道口处，关上了小洞的小木门，伸手从怀中拿出火折子。
敌人从密道口看见了倒在墙边的张毅，甩手射了一道暗器，发现打在他身上竟然真的没有反应，知道对方已经死去，瞬间大了胆子，三个人唰唰唰的从密道口跳了下来，都想第一个找到仙骨。
进来后却发现只有一个女子坐在墙角恶狠狠的看着自己，却没发现其他人，便要栖身过来，只听女子轻轻的说了一句：“夫君，我来了。”
紧接着一阵巨响过后，几个油桶接连爆炸，三人根本来不及逃跑，就被落下的乱石埋在了地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