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五六道菜摆上桌,白云小桃红摆好碗筷,我便让她们俩带棋芮去她们的房间玩,三人欢快应了。
徐悠然拍开酒坛封纸,取下布团,一时间,酒香四溢,还带了一点山楂的酸甜香气。徐悠然直接起身,抱起酒坛就把酒坛里的酒往三个小酒壶里倒。
文霏看徐悠然那痴憨的劲儿就无语,拍了拍徐悠然的手臂,示意她用桌子上的酒提舀出来就行了。徐悠然也翻了个白眼,不理会她,只将酒坛举得更高,然后一股细细的红枫色酒柱就流进了小酒壶里。
三个酒壶倒完,徐悠然一脸我了不起吧的样子看向文霏:“怎样,我徐大小姐倒酒,从不借助工具。”
我见她这模样好笑,在文霏反驳的话开口前抢白到:“是是是,徐大小姐真厉害,能从徐将军眼皮子底下偷走枫露的,您可是第一位。”
徐悠然更是神在在地举起筷子,夹起一块牛肉美滋滋放进自己嘴巴里,眼睛都笑眯了。
文霏也慢悠悠给自己倒起了酒:“是啊,要不是徐伯父知晓徐悠然是偷酒来安慰你这个寡妇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这辈子都怕是偷不到了。
“那这酒,就是徐伯父的心意了,悠然回去替我谢谢徐伯父,改日我再登门拜访。”
“还有我的心意,我的!”徐悠然不满撅起嘴。
“好好好,你的你的。”夹了一片牛肉塞进徐悠然嘴里,她又眯着眼咀嚼,不说话了。
“李渣男死了,听说你在堂前大哭了一阵,真的假的啊陈清,演技大涨啊?”文霏夹起一个香芋丸子放在碗里一边戳一边抬头打趣我。
闻言我放下筷子,拿起酒壶给自己倒酒:“一开始是演的,后来就真哭了。”
徐悠然也倒了一杯酒和我碰了杯:“姐妹,详细说说。”
“一开始我的确是想演戏来着,妆都化得迎风倒了,结果看见渣男真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我的心吧,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徐悠然伸长脖子:“啥滋味啊,难不成你还对他有感情?”
文霏拍了徐悠然脖子一掌:“你能不能说些人话,李渝那种渣男,阿清能对他有感情吗。阿清这是感伤渣男悲惨生活的好戏没看够呢。”
听得文霏这发言,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应该是吧,以前他在的时候,我总觉得自己胸口堵了一口气,他死了,我那口气突然散了,整个人有点无所适从。”
徐悠然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我觉得吧,你这就是欠,没人在你面前气你,你倒还空虚起来了。”
文霏也点点头:“哎徐悠然,别看你一天天都快二十了还是个感情白痴,但看这种问题还挺清楚。”
“那是,那么多兵书我可不是白看的。再说了,感情白痴又怎样,你们俩不白痴,看看嫁的都什么人。”
“哟!找死呢你!”我转头看向文霏:“小霏霏,她说我,我认了。她说你家张通判这种公认的好人,那我就有点听不过去了。”
文霏斜睨了我一眼,也不受我挑拨:“我家张通判的确不咋样,我承认。”
我和徐悠然对视一眼,有情况啊。
“哎,你这次过来怎么都没带上你的丫鬟彩绣啊?”徐悠然旁敲侧击。
“我让她帮我打听事去了。”
“什么事?”我两眼放光,凑过身子,一脸期待。
文霏冷哼一声:“上次,张言书断了个案子,说是东曦坊有个叫周屏的姑娘,她被一个流氓看上了,数次纠缠,小流氓纠集一帮人逼她老爹把她嫁给他,结果推搡之间她老爹突然两腿一蹬没了。周屏把人告到官府,张言书处理的这个案子,本来吧顶多判这些小流氓一个骚扰民女的罪,张言书愣是找出证人说隔壁大婶看见小流氓推了周屏老爹,周屏老爹才死的,然后小流氓下了狱,赔了钱。”
“哟,这不是好事吗。”徐悠然啃着鸡腿不亦乐乎。
“本来是好事,可这张言书,竟,竟瞧见人家小姑娘好看,老派他的小厮给周屏家送钱,送布什么的。”
“哟,这小姑娘莫不是要动心了。”我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可不是嘛!所以我趁出来找你的档口,派彩绣去周屏家打听情况,要是周屏真有意于张言书,我,我就...”
“你,你就怎样?”看文霏那傻样子,我就觉得好笑:“人家张通判不过是怜她家贫又丧父罢了,有说过喜欢那姑娘的话吗?更何况人家一从府衙出来就回家,心心念念你们母女,有任何变心的样子吗?你也别给自己找不痛快,就在他面前吃吃醋腻腻乎乎以后由你的名义去照拂那小周姑娘得了。”
“哎,我觉得陈清说得对,这事儿一点也没必要上纲上线,就算人小姑娘真有什么想法,你也把想法给她扼杀在摇篮里。”徐悠然边说边一脸认同地点点头。
“你这个武人脑子,你以为感情是轻易就能扼杀的吗?”文霏一脸好气。
“哎呀,姐妹你不用担心,她要是真有不该有的想法,我们俩出面摆平她。”徐悠然把手搭我肩上,一副哥俩好的架势。
我也点了点头。
不待文霏开口,徐悠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哎,说到东曦坊,我爹副将戚叔叔也住那边,她女儿戚珍你们知道的吧,和我关系特好,前几天她跑来给我哭,说她看上了一个秀才,人家约她游湖,还给她写情诗,她回复之后,人家再也没回过她了,说这该咋办。我一听秀才,还游湖,立马就想到咱阿清了嘛,铁定渣男。可我空口无凭说人家渣男没用啊,我准备下次去替她调查调查。哎文霏,让你家张通判帮我查查这个人呗,叫欧阳逑的今年新出的秀才,也是曦坊人。”
“你当我家相公是管户籍的啊,说查就能查吗?”
“哟,现在又叫相公了,刚刚不还一口一个张言书吗?你也别诓我,他堂堂一通判,让他师爷找个借口调调资料一下就出来了,啊,帮帮忙呗,戚珍你们也见过,人多好一姑娘啊是吧,被骗就不划算了。”
“也对,文霏你就帮帮她吧,要真是渣男,她再使劲儿要倒贴就不好了。”
文霏看看我:“行行行,为了避免再出现一个陈清,我去让他查查。这世道怎么渣男这么多呢?”
“多就多咯,反正都要死的。”我给自己斟满酒,一饮而尽。
徐悠然举着酒杯对我说:“对!反正都要死的。来姐妹,我祝你丧夫快乐。”然后一口喝掉。
“哎哎哎,这种祝福语我也要说。祝你寡妇生活多姿多彩,早日迎来人生第二春。”文霏眉飞色舞,连喝好几杯酒。她最喜欢说让我寻找人生第二春的话,终于可以实现了,她显得异常高兴。
“别了吧,寡妇生活我会好好过的,第二春就免了,我现在对男人没想法。”
“就是,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么幸运能嫁给你家张通判这样的好人呐?”
文霏面色通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哪有哪有,没有你们说的这么好啦。”
哟,喝醉了。我和徐悠然对视笑了笑,碰了杯,开始动筷吃东西。果然没到三秒,文霏啪地一声,趴桌子上了。
外面天已经彻底黑了,灯笼换成了白色的挂在廊下,我看着今晚皎洁的月亮,回想起才嫁进府里每晚欢喜又娇羞地等待李渝进我房里的日子,轻声开口:“说实话,我挺羡慕文霏的,真的。”
徐悠然转头看向我,摸了摸我的头:“会来的。你想要的一切都会来的。”
我看着她,在她轻柔地抚摸下,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