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抱着弘哥儿逗弄了好一会儿,眼下的伤感才慢慢淡去。
“我知道,当初是我任性了。”
弘哥儿玩着兄长的扇坠,一脸疑惑地看着我“娘也不喜欢喝羊乳吗?”
我对着弘哥笑了笑,并不接话,只叫乳娘将弘哥儿带去花园玩,弘哥儿从娘身上一蹦便开心出去了。
“我知晓你们都觉得我倔,这几年说什么也不谈和离。顶着刘家娘子的身份,过着没滋没味的生活。”
母亲闻言,眼眶又开始泛红。
“可是这几年我一点也不苦,我只是想看看而已,看看他李渝,又能如何和自己心爱的人双宿双栖。”想到这里,我不禁笑了出来:“母亲你看,我不是等到了吗。两个人都命丧黄泉,我还凭空得了个乖巧儿子。”
“可不是吗?我看这弘哥儿是个乖巧机灵的,将来说不得是要做城主的人呢!”文伯母拿出帕子捂着嘴打趣到。
母亲只跟着笑笑,却又复一脸担忧看向我:“清儿,难道你真的要盯着寡妇的名头一辈子吗?带着弘哥儿,你以后如何能寻得良人?”
“母亲,哪里有良人?”
她正欲辩驳,我继续开口道:“是,这世间有的是良人,可是总归是与我无关的,我也没心力再去分辨了,我只想每日有弘哥儿伴身左右,与三五好友玩乐,研究胭脂水粉绫罗绸缎,这日子不也逍遥?”
“女为悦己者容,若是无悦己者,这涂脂抹粉又有何用?”母亲身子前倾问我。
“母亲,自己爱自己的话,那不就是为悦己者容吗?”万万没想到这时兄长开了口“母亲总担心清儿没人爱,可我看清儿足够自爱就行,更何况,不还有我们关心着她吗?”
我感激地看了哥哥一眼:“是啊母亲,我只要每天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不就行了吗?寡不寡妇又怎么样呢?”
母亲看了我俩半晌,最后只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等七日之后,你回家吧,见见你父亲。”
“父亲肯见我了吗?”我欣喜问道。
“今日我们出发时,你父亲对我说,若你还有一点骨气、像个陈家的女儿,那便回家看看吧。”
闻言,我的眼泪竟是忍不住夺眶而出:“这几年是我魔怔了,请母亲回去转达父亲,我依然是陈家的女儿,永远都是。”
兄长也激动过来帮我擦掉眼泪:“太好了,我们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了。”
徐伯母也笑着扬声道:“大喜事,这是大喜事啊!”
文伯母抬了抬她的手肘:“你看看你,都多大的人了,哪儿有在人家灵堂旁吼大喜事的。”
说罢众人都笑了,一时间,西侧间弥漫着温馨快乐的氛围。
这时李婆子打帘进来:“娘子,族里的人来了。李大夫人带着两个表小姐来了。”
“哪两个表小姐?”
“宁家的二小姐和冯家的大小姐。”
我点了点头,转头对娘说:“这李家现下族长是公公的哥哥,叫李瞿,现在是怀仁学堂的院长,我也想趁这次机会拜托他弘哥儿进学的事。”
“嗨,这事儿哪里用拜托他,弘哥儿来我家的松下学堂不就行了。”文伯母闻言在一旁说得一脸豪气。
我微笑起身,对文伯母道:“伯母好意我明白,只是弘哥儿终究还是李家的孩子。”
文伯母想了想便点头不再说了,我也收敛了笑容出门迎人。
要说这两位表妹,是公公两位妹妹的女儿,在云城长大,和李渝自是不熟的,只在我和李渝大婚那日来过、喝过一杯酒,总归是不亲近,可当我迎上去时,还是得紧紧握住表妹的手,两眼含泪,哀颤道一声:“表妹,你们来了。”
这二人自也是大家闺秀,懂得礼数要做全,立马回握我的手:“表嫂子不用怕,我们来了。”端得是一副姑嫂情深的模样。
李大夫人此时也用帕子抹掉眼角的泪花,从灵堂内徐徐走出来:“侄媳妇,你辛苦了。”
四人在一起又是一通掉泪。
疲惫应付半晌,终等李婆子来说中午开宴。这时文霏一家三口和徐悠然也到了,我真怀疑这几人是故意等到午饭时间才来的。
待众人落座,娘和李大夫人坐上首,两人进行礼貌的寒暄,我抱着弘哥儿坐一旁,喂他吃鸡子羮,文霏也让张言书抱着小蝶喂饭吃,徐悠然倒是喝着酒一双眼睛在两位表妹之间游来游去。
“哎,那人谁啊?”她用手肘碰了碰我的手,嘴巴向李夫人下首呶了呶。
“哪个?”我故意装作不知。
“嗨,就那个,穿烟紫兰草裙那个。”
兴是徐悠然的目光太过明显,两位表小姐皆面向我们微笑示意。
徐悠然有些不自在,也笑了笑,忙举了筷子去夹棋芮布好的菜,可偏生棋芮给她舀了两勺麻婆豆腐,徐悠然愣是半天夹不起来,皱着眉小声嘀咕:“棋芮这布的什么菜,难夹死了。”
棋芮正准备递勺子给徐悠然,听了这话,倒是不递了。
我看得好笑,便对着弘哥儿道:“弘哥儿,你一般吃豆腐怎么吃呀?”
弘哥儿咽下鸡子羮,望着我甜甜道:“当然是用勺子吃啦。”
我哥和文霏、张言书在旁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徐悠然转过头,恶狠狠看向弘哥儿:“下次你没松子糖吃了。”
弘哥儿看到小蝶一双圆眼睛看向自己,也仰着头鼻孔朝天:“哼,不吃就不吃,你上次给的还有一大袋呢。”
徐悠然,完败。
只转过头对着棋芮道:“不准布豆腐了,我要吃腊味合蒸。”
过了半晌,徐悠然兴是吃肉吃饱了,又开始眼睛打转,再次用手肘碰了碰我:“说真的,是谁嘛?”
这次我也不逗她:“宁二小姐,宁婉秋。”
“宁婉秋,婉转柔秋,真是个好名字。”
文霏见徐悠然突然文绉绉的样子,好生不习惯,便开口揶揄:“你徐悠然不也悠然惬意嘛,刚好搭人家那柔秋。”
徐悠然愣了一下,竟是没反驳,只裂开嘴,笑了笑:“好说好说。”
饭罢酒闭,李大夫人、娘和两位伯母带着小蝶和弘哥儿去花园玩,我和文霏徐悠然冯希真表妹坐在亭下打麻将,我哥、张言书和宁婉秋坐在一旁看。
我和徐悠然坐对面,文霏在左,冯希真在右,徐悠然倒是被两个看客夹住了,不知是宁二小姐坐一边观战她太紧张了还是怎样,接连放炮,就连一向沉静自持的张言书都被徐悠然蠢到了,只喝着茶,幽幽开口道:“徐大将军的麻将倒是打得极好的。”
徐悠然面颊一红,正准备开口分辩,倒听宁婉秋柔声说道:“徐小姐是个没心机的,你们这就是欺负人了。”
徐悠然本想说自己以前打得不赖,可又觉得没心机是句夸人的话,竟顺杆向上爬:“是极是极,你们欺负我玩得不好罢了。”
冯大小姐数了数自己赢到的小碎银,再看看徐悠然逐渐瘪下去的荷包,口气愉悦道:“徐小姐没心机,妹妹你的麻将可是打得不差,怎么,要不要帮帮徐小姐。”
大家都只当这是句玩笑话,我捻起一块杏仁酥放入嘴里,准备休息一下,哥哥也端起茶吹了吹递给我,不曾想宁二小姐竟应了,徐悠然惊得直摆手,结结巴巴说“不...不用了”,宁二小姐用洁白柔荑握住她长期练武泛着蜜色的手说:“徐小姐放心,输了权当我花钱寻乐子,赢了是我给徐小姐抱不平呢。”
徐悠然收了声,默默让了位置,坐在一边,不知想些什么,脸有些发红,我们看了她一眼,心下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也没多想,这小表妹的确牌技了得,我竟有些看不清她的路数,只得全心全意投入,另外几人也是如此。除了张言书,竟无一人注意到徐悠然默默端着茶杯喝了口茶,尝到甜甜的有些不对劲,低头一看,她竟是拿错杯子了,那甜甜的,是宁二小姐的口脂,登时又煞红了脸,连忙放下杯子,假装看牌局,张言书在一旁磕着瓜子,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