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八点,苏家。
此时苏家二楼阳台展厅,苏望云一席红裙,妖娆热情,作为这次宴会男主角的妹妹,正在招待朋友。但这几位朋友,似乎真的不用招待,在圈子里都是穿开裆裤的交情。可宋宴不太一样,他不是圈里人,却比圈里人……金贵。没人听过他家里头的事,十年前跟着宋修回来,在宋家一待就是十几年。
简单来说,宋宴虽有父母,但鞠他,抚他,畜他,长他,育他,顾他的人,却是姓宋。当他还是个孩子时,宋家就以一种完全成年人的方式,面对面将一切选择权放在他面前,对他讲:“宋家不分黑白决策,自己考虑清楚。”
这宋家是宁城唯一的狠角色,这一点,看宋宴就能明白。
“宋宴说什么时候来?”宋其琛搂着女伴,翘着的二郎腿踢楚原。
“估计得晚点吧,谁哪知道宴少那任性的行程安排。敢情我在宴少身上装了定位啊?”楚原无语的回答还没说完,就被苏望云的手肘警告,多年默契早知道彼此传递的信息,赶紧把话吞下去,乖乖闭嘴。
抬头就看见宋宴带着女伴走来,宋宴依旧一身正装,线条利落,裁剪大方,本就十分正规考究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更显优雅高贵。加上这女伴谢歆一身淡蓝色露肩长裙,清纯不失优雅,于是进门也是毫无疑问备受瞩目和议论。
谢歆跟着宋宴也有两年多了,像今天这样的宴会也经常跟着参加,她确实是上流社交圈的人,却真真够不上是他们圈里的,因而跟宋其琛他们除了问好,也委实插不上话。索性她一向识趣,微笑着打完招呼,就去找别的富家千金交谈。
这种宴会,非必需,却不可少。这些交情,非有用,却不可无。到了利益场上,该放的血不会因为曾经的交情而少留。这些交际几分真几分假,有用或无用,真心或假意,仿佛一场描绘诙谐的假象。
期间苏望辰过来坐下聊了一会儿又被家父拉去敬酒,许是有人开头,之后便络绎不绝的有人过来打招呼,交谈,碰杯喝酒,微笑,离开。
伍家虽不在宁城,但和苏家曲家两家都关系匪浅。早年曲氏投资失误,加上次贷危机的影响,损失惨重,入不敷出。后来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全靠通过和伍家的沟通和运作,使曲氏收购的失误项目成功出手,力挽狂澜。
“给曲先生和苏先生贺喜了!”
“伍先生赏脸,里面请。”
长辈打完招呼,正抬着酒杯寒暄。
伍寻樱则走到一对新人前,笑面如花,“恭喜两位如愿以偿,提前祝你们早生贵子,三年抱俩。”
苏望辰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怀里的人端庄的挽着苏望辰红了脸。
一个姑娘的脸红,胜过世间所有的情话。看来这两个人,虽然是出于利益联姻,但真爱无疑,着实让人羡慕。
真爱?在这个圈子,着实少见。
舒澄清伸手将帽子摘下,一张漂亮锋利的脸蛋出现,笑容疏离却不失礼,情绪不大地说了句:“恭喜。”
苏望辰看着她,怔了一下,随即很快恢复如常,“谢谢。照顾不周,多见谅。”
伍寻樱今晚一身黑色抹胸长裙,贴身设计使得她身材被勾勒得性感大方,加上一头金棕色的欧式大卷,更突出性感迷人的气质。这人像多美艳的花,往人堆里一站,尽是招蜂引蝶,不一会就来了几只蜜蜂过来攀谈。
客套了一番,舒澄清没什么耐心,躲在角落里落个清静。
“躲在这舒服啊,我都被人欺负惨了!”舒澄清是单手倚在沙发边上靠着的,伍寻樱一巴掌拍在她另一边的臀部上,恶狠狠的说:“给我拿一杯橙汁去!”
舒澄清心里嗤笑,这人要橙汁是假,要对她下手才是真的。
“欺负你?你不欺负人就烧高香了。”舒澄清淡笑,转了转杯里的酒,举杯在鼻前闻了闻,一饮而尽。
两人说话天马行空,话题转化全靠心情。
伍寻樱看着她一杯杯的望嘴里送,心里想起一些往事暗暗发笑,抬手制止了她,“你当年可是人送绰号‘一杯倒’啊,喝醉了我可不拖你回去。”
她苦笑,当年年轻不懂事,失个恋就借酒消愁,糟蹋了舒森的美酒,酒窖睡了三天之后,跟打通任通二脉一样,看见酒就想尝尝。
她突然觉得有些无趣,“你说谁欺负你了来着?”
舒澄清三年前不告而别,她心里清楚伍寻樱这个人嘴上不在意,心里肯定不是那么容易过去的。既然这样,她不妨配合一下她,权当哄哄这人。
“谢家千金啊……”
伍寻樱还没说完,就看见人走远了,一脸不敢置信。
这就上钩了?难道老子说谎值突然暴增?
舒澄清在宴会厅转了一圈,终于在偏厅看见了伍寻樱要的“橙汁”。几乎是一瞬间,讥讽就在眼底生根入骨,整个人的寒意被她强行镇压,冷冷清清向偏厅走去。
两只手,同时碰到杯子。
好漂亮的一只手,这是谢歆的第一感觉。
与此同时,舒澄清也抬眼看着另一只手的人。这个女人……宁城人人皆知的宋夫人?在宋宴身边待了两年多,是近几年宋家少爷身边待最久的,身后有个谢家的背景,在宁城千金小姐圈里,也算翘楚。
舒澄清收回手,眼色微暗,心头泛起几分酸涩,脸上的讥讽显而易见。这宴少真是痴情种啊,人从高万花丛中穿,走时不沾一片绿叶?这几年他倒是过得舒坦得很啊!
谢歆见她松手,便端起橙汁要走,没有丝毫客气。她瞄了一眼舒澄清,白色旗袍款的裙子,胸前有特殊设计的镂空,一席旗袍勾勒身形,珍珠首饰没有使她气质变得老气,反而衬得她的雪白肌肤更加晶莹剔透,恰到好处的粉黛精致迷人,不用摆姿作态,也是风情万种。
舒澄清!三年前在宋宴身边形影不离的人。当目光触及她的脸时,谢歆突然不寒而栗。
“这就走了?”舒澄清双臂交叉,淡然的看着她。
这位谢小姐可不像在表面上那般乖巧懦弱,没点手段,她也不可能在宋宴身边待那么久。
谢歆挑眉,冷冷的笑起来,“你还敢回来,宴少好不容易忘了伤心事,你又想回来捅一刀再走?”
“嗯哼~”舒澄清眉头紧皱,嘴角溢出几分讥笑。这人有多嚣张跋扈她不知道,但挑拨离间的本事倒是有点儿。
“我劝你还是别自讨苦吃了,虽然三年前宴少对你是爱护有加,但你们错过了三年,宁城也早就物是人非了。宴少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你觉得他会回头吗?”谢歆向来蛮横惯了,心思阴狠,极少吃亏,眼下舒澄清这不温不火的语气,让她甚是不爽。
“这个男人,还轮不到你说话。”舒澄清一字一句,像蛇信子沾着毒舔你一样,一下一下的激怒她。
舒澄清心里冷笑,他可不喜欢他的人叫他宴少,往时他们可没少在称呼上费劲。
谢歆脾气火爆,向来一言不合就要动手,可眼下周围的人非富即贵,她也不好失了身份胡乱发作,只能重重的将手中的橙汁摔在桌面。舒澄清见状,讥笑,端起就近的西瓜汁便抬脚走人,留下谢歆一个人咬牙切齿。
就这样的人还能在他身边待了两年?看来她出走几年,那个人的品味差了不止一节,若是旁人再拿她跟自己比,真是掉价。
舒澄清一身冷冽,思绪烦乱从偏厅回来,看见伍寻樱正倚着沙发闭目养神,把手里拎着的杯子塞给她,开口问道:“满意了?”
就在伍寻樱以为自己要睡着的时候,舒澄清终于塞给她一个杯子,她没睁眼开就猛吸一口,“我*,我要橙汁!干嘛拿了我最讨厌的西瓜汁!”
伍寻樱把西瓜汁遗弃在桌子上,反应慢半拍心虚的问道:“什么满意了?你碰到谢小姐了?”
舒澄清举着酒杯嫌弃着,然后食指翘起来指着寻樱,说完抬头把酒一口干完,“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我......”伍寻樱扑闪着大眼睛,一脸心虚,“我干嘛了,都不知道你说什么。”
“以前你就喜欢看我收拾小妖精,你当我不知道?”舒澄清淡笑,眼里全是凉薄,“今时不同往日了,现在怕是没那个资格管了,况且也没什么兴致。”
“说谎!”伍寻樱全程盯着她说完,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气愤,“凭什么便宜他!这么些年我跟仙贝前前后后帮你跑了多少,小腿肌都跑出来了,就为了替你报仇,这么辛苦居然就换来你这么不争气的态度!”
舒澄清实在搞不懂这人的脑回路,还是个做律师的,为什么她的逻辑这么有问题的?白长了一副气场一百八的皮囊,一开口就暴露了呆萌且智商不足的属性。
忽然有个身影在眼前闪过,舒澄清的眼睛一眯,阴笑,“来来来,我去干票大的,助助兴。”
伍寻樱随着她的视线望去,下一秒感觉身边的人利落起身,心里一凉,急忙起身跟上她,全然忘记自己踩着十几厘米的高跟鞋,于是还没往前走两步,便摇摇晃晃扑进一个冷清干净的怀里。
“急什么,她又不会被吃掉。”声如其人,冷冷清清,干净清华。
偏厅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长眉若柳,身如玉树,上身纯白衬衣工整得一丝不苟,一双笔直修长的长腿弯曲着,领针上是一朵盛开的雪莲,款式有些复古,且精致的让人离不开眼。一双瞳人剪秋水,不知道的人只当他是多清澈明亮的人,可跟他打过交道的都觉得,此人简直可以用英竣妖孽来形容。
宋宴手里持着未喝尽的酒,眼前闪过一个黑影,随即怀里猝不及防多了一只“小野猫”,身上的酒香和花香在她身上同时并存而不突兀,这种味道让他熟悉有些恍若隔世,有些不敢置信。
正所谓美人既醉,朱颜酡些,舒澄清笑得玉面桃花,贴在他耳边,调戏着:“你长得真好看,我可以亲你吗?”
他看着她有些恍神,但身体却比心先做出反应,搂过她的细腰稳住她的身子,声音低沉诱惑,“Where should one use perfume?“
舒澄清抬手攀上他的颈项,“Wherever one wants to be kissed.“
庐非人境,山深四月未闻莺。她身上的香味令得他想起那句经典的香水文案,而她回答的声音像是取悦了他一般,他眼底泛光,低头在她颈项雪白处深深呼吸了一口,在那留下一个血红的印记。
舒澄清突然一惊,身体战栗了一下,低着头时眼神触及到他的领针便无法移开,眼神一冷,往事如潮水便汹涌而来,她也忽视了宋宴此刻的眼神。
宠溺又温柔。
在她看不见的方寸之间,温柔的视线始终环绕着她。
“你们在干嘛!”谢歆匆匆从人群里冲出来,努力忍着火气,咬牙问道。
舒澄清拨了拨一头齐腰卷发,不留痕迹地掩盖自己的心事,看向她的神情看似和气友善,但却能让人感觉到明显的不屑,嘲笑,“哈,小姐你干嘛一副捉奸在床的表情?”
她摊手,“干什么你看不见吗?怎么?这宋家小丞相什么时候轮得到你管了?”
宋宴什么也不说,紧绷着嘴角准备看一场好戏,坦露出一副与我无关的态度。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把捞过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按在自己怀里。
“你闭嘴,你是什么东西!”谢歆被宋宴下意识去护她的动作刺激到了,理智已经被击碎,开始口不择言,也管不得周围有谁,暴露出她泼辣凶狠的一面。
“一个谢家送的宠物猫,也敢张牙舞爪?”
“谢家虽小,但好歹是座靠山。倒是这位小姐,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吗?大庭广众之下往别人怀里钻,不觉得有失身份吗?”饶是宋宴的气场太强,谢歆不自觉的收敛了语气。
舒澄清琥珀般的眼眸盯着她,明明无比平静的表情,竟让她升起几分慌张。
“既然敢不知羞耻,那当然不怕失身份咯。”舒澄清白皙的玉臂从他肩膀划过,揽着他的颈项,笑得千娇百态,语气暧昧,“你不知道,这个男人就喜欢我不知羞耻吗?”
“不管舒小姐跟宴少以前有什么纠葛,但今晚宴少是我的男伴,请你放尊重一点!”谢歆恨得咬牙切齿,但宋宴不开口,她不敢撕破脸皮。
“四哥养的小猫居然要跟我讲道理啊?”薄唇微张,一双明眸透着寒意盯着谢歆,可话确确实实是对宋宴说的,“这么没眼力劲儿的小猫还是别养了。”
瞧准弱点,一击致命,向来是她的拿手好戏。
“宋家什么时候又轮得到你说话!”
“哟,跟着宋宴那么久,你是生了一儿半女出来,还是坐稳了宋夫人这个让人哄抢的位子?”舒澄清说话间已经宋宴怀里站起来,借着身高优势生生压住了她的气势,她微微低下头,伏在她耳边,一字一句虽然轻,但字字嘲讽,句句刺耳,“不巧,我在宋家说上话的时候,你这样的小喽啰还不知道搁哪喝西北风呢。”
谢歆瞪大着眼睛,气得面色绯红,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突如其来发生的一切,使得周围的宾客议论纷纷……
伍寻樱站在宋其琛旁边,被一场好戏震得表情管理失败,一脸呆呆的,一直都知道舒澄清战斗力太强根本用不着她,可她没想到舒澄清居然这么放得开……
一旁是楚原表情也好不到哪去,一脸震惊,拍拍宋其琛,生生来个三连问:“这是哪家姑娘啊?胆子那么大!坐大腿,抢男人,太得劲儿了吧?而且宋宴居然没反驳?”
楚原一直在海外活动,几个月前刚留学归来,对于三年前的事情有所耳闻,此时见着正主儿反而脑筋搭错线的联想不起来。站在旁边的苏望云轻笑一声,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然后替宋其琛回答:“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生活好像渐渐变得有点意思了。
谢歆顿时像魔愣了一般,抬起手就想甩在澄清的脸上,“你这贱人!”
宋宴动作极快,伸手揽过澄清,同时拦住了谢歆落下的手。
眼神冰冷,暗含杀机。
凌厉的视线扫过谢歆,声音阴郁到极致,徒然森冷,“看来最近谢家有麻烦了。”
转眼间,手上硝烟未散尽,眼里暴力尚未褪去,面容却带着极度的温柔,护着怀里的人。舒澄清微愕,倒是十分镇定。但相比于舒澄清,谢歆却不怎么好过。两年多,这人不管对谁从来都是冷冰冰,她以为他是天生来性子冷,可今天她发现,她错了:这个男人温柔起来是可以让人醉生梦死的,可他的温柔从来不属于别人,他只给他怀里那个女人。
她心知肚明她败在哪,这让她的眼里充满了不甘和嫉妒。
他的右手圈着舒澄清的身子,整个人都被他锁在怀里。舒澄清脸上的媚态早已变成漠然,贴着他的胸口,漠然的任他圈着。
宋宴就这样抱着她,深情地好似换来个人。
谢歆面容姣好,在宁城上位圈算得上美人,此时两眼水汪汪,即使这时狼狈坐在地上也别有一番凄美之感。这样的美人陪在身边近两年,如今又这番我见犹怜的模样,可在宋宴眼里愣是掀不起涟漪。他径自揽着怀里的人从她身旁走过,眼皮都没有抬,走出了宴会厅。
舒澄清心里冷笑,觉得这番场景似曾相识,这人的心确实是跟三年前如出一辙的硬。一旦把自己陷入坐在地上的狼狈处境,换了谁都掀不起他的同情,这样的认知让她心里一凉,整个人都清醒了几分。
伍寻樱眼见着舒澄清被带走,想去追却被宋其琛拦下,“有点眼里劲儿行不行?你要是现在去触宋宴的霉头,我也保不住你。”
伍寻樱闻言,撇撇嘴,一声姐妹大过天,春宵一刻值千金,小姐妹保重吧。
宋宴这种男人,经年累月的磨砺下早已练就一身强悍的抗压神经,最表面的象征就是寻常人会为一件事趋之若鹜或争先恐后时,他能有那个能力和自制力冷眼旁观。
但是这人吧,只要是个人,多少还是有弱点可寻的。
拥着舒澄清,暗自琢磨女人这回事,她嚣张跋扈地,一双眼睛暗下去的时候,承受别人举起的巴掌的时候,才是他的滔天大罪。把一个女人宠到无法无天,宠着宠着又突然停下,是他犯下的原罪。
舒澄清从进来就开始灌酒,不知不觉喝了不少,现在酒精终于发挥后劲,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旋转。她被他扯着远离众人议论声迅速消减的刹那,猛然弯下腰干呕,然后像是骤然清醒,不安感剧增,挣扎着脱离他的怀抱。
她惹祸了。
想逃,可有人不许。
宋宴抬手紧紧的扣着她的后脑勺,用力的把她按在胸膛,把人劫回怀里。每一个动作的极其用力,存心叫她毫无反抗之力。他抚上她的脸颊,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越发让她发憷,“你要去哪?”
“你放手!”舒澄清皱眉,伸手推开他,他却纹丝不动。
他伸手固住她纤细的手腕,一路带出苏家。舒澄清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他的手,宴会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只是远远的驻足观望。直到她被塞进副座,去开门,另一边却已经下了车锁。车子飞驰在临海的环山公路,舒澄清喘着气,他脸上已经没有丝毫表情。
“你要带我去哪!”几乎是吼出来的。
这种态度,太久违了......
宋宴笑得真心真意,敢这样跟他说话的人终于回来了。
“澄澄,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生死不离的那种。”他唇角染了笑,出声询问。
看着车窗外景物倒退的速度越来越快,再看着他丝毫不带戏谑的眼神,让她失了神,把手撑在手套箱上,转过头面对着他,声音极大,“你有病啊!停车!”
“不愿意吗?”他声音很轻,仿若情人之间的呢喃,却用力的踩下油门,车子不断加速,舒澄清眼睁睁的看着前面打着前照灯的车子飞驰而近,心跳突然骤停,伴随一声尖叫,车头一转,刺耳的刹车声一直蔓延到很远,身体出于惯性的向前冲。宋宴越过身把她抱住,舒澄清撞在他怀里,他却不管背后撞的有多疼,手臂圈得很紧,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越推拒,他越是用力,俩人僵持不下。突然她觉得有些奔溃,好似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力量,放弃了挣扎的信念。抬手揪紧他的手臂,从一开始的害怕,到后面无法抑制,她的眼泪仿佛透过肌体渗透,直至烫伤他的心头。温凉的温度,叫他看见她的恐惧与拒绝。
“好好待在我身边。”沁凉的声音一直在她耳边萦绕,唇瓣扫过她的眼皮,冷意蔓延开去,瞬间僵硬了她的心肺,缓缓闭上眼。她曾经那么努力对他原谅和忘却,却依旧敌不过宿命要她一次又一次的靠近。
这种强大的宿命带给她的伤口,好似这一生都不会再好。
三年的努力,瞬间被打回原形。
舒澄清离开的三年里,时常在想,这个人到底有没有一瞬间是真心喜欢自己的。她每次削苹果的时候在心里打赌,如果苹果皮不断,那她就回来找他,即使他不爱自己也没有关系。于是小心翼翼,削了此生第一条完整的苹果皮,但想起他那晚对她说的话,低头的卑微感还是斩断了她的那点念想。
慢慢地,这些年偷偷做尽了幼稚的事,一次次地对着莫名其妙的东西许愿,单数的花瓣、偶数的台阶、数到三就停稳的列车,只是为了找出一万种他会喜欢她的可能。
可真正到了他留她的那一刻,舒澄清又十分崩溃,因为那颗心软得让她恨自己,这么些年她有多么想他,就有多么克制,同样的,此时此刻便有多么恨他。
事过境迁,他绝口不提三年前的事,为了让她留下,这个宁城神通广大、出将入相的宋家“小丞相”,以死相逼,不择手段,毫无脸面。
到底谁是谁的宿命,又是谁向宿命低头,皆不可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