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春初。在本是春寒料峭,最难将息之时,状元郎连中三元的消息犹如平地一声惊雷,滚过了天空,像一把盐撒在了油锅似的人群,将人们轰得七晕八素。
在人们尚未从震惊之中平缓过来之时,状元于殿前策问脱颖而出,龙颜大悦,破例辟为右丞相的消息更是将人们炸了个粉碎。十八岁便一步登天,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此乃帝都前所未有的事,无怪乎人们惊叹不已。
此后,状元郎傅珩的名字便为人熟知。
若只是有才便罢,可那傅珩偏偏是才貌双全,这简直是如虎添翼,帝都不知有多少女子对他芳心暗许,更不知羡煞了多少才子士人。
尚书府。
“柳姐姐,你在干什么?“
女子的突然出现显然使另一人受了惊吓,只见她佯作嗔怪道:“死丫头,你姐姐我小命都快给你吓没了。“
话语里却无半点责备之意。
这两人,一人生的干净俏丽,一人生的温柔可人。年长的名叫挽云,另一个唤作彩云。平日里两人感情甚好,虽无血缘关系,亲密程度倒胜过一般亲姊妹。
只见一人道:“好姐姐,我是来道喜的。”
另一人笑道:“什么喜事?好妹妹,快说来听听。“
“姐姐家乡前阵子不是闹水灾么,如今给治理好了,这算不算一桩喜事呢?“
闻言,被唤作姐姐的女子喜上眉梢,连语气都显得轻松愉快:“确是一桩喜事。”
妹妹故作神秘道:“姐姐可知这是谁的功劳?“
“不知。”姐姐摇头。
“是傅大人向皇上献策,方才治好了水灾呢.“提及傅大人,妹妹脸上倏然浮过一片红晕。
与此同时,一女子支颐凝眸,无目的地看着窗外,姐妹俩的嬉笑打闹自然全被女子收入眼底。
女子眉如墨画,眼若秋波,面如春花,唇似桃瓣,这般长相,说是美若天仙也不为过。而女子正是尚书府的大小姐,尚书大人的长女沈将离。
须臾,女子烦躁地拿起了桌案上的书,扫了一眼又放下,顺手又抓起了一把苏扇抚弄着。
不一会儿,她微微叹了口气,闭了眼睛,父亲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来:“溶月,下个月初便是皇帝选秀女的日子,你和你妹妹的名字都已呈报上了花名册,这段时间,你们好好准备。“
溶月是她的字,在她及笄之时,父亲曾问她可有属意什么好的字,彼时,三年前的旧事如潮般涌上心头……
“差点被发现,累死我了。”女孩边跑边抱怨着。由于是偷跑出来,女孩如约赴会时,已是大汗淋漓,面色微红,她这番模样,映在男孩眼里,非但不显狼狈,反而颇有些娇憨可爱。
男孩嘴角上扬,眼里闪出愉快的光,他抚摩女孩的头发,说道:“带你去个地方。”
闻言,女孩莞尔:“什么好地方,从小在这长大的我竟不知,到叫你发现了?”
男孩神秘一笑,道:“待会儿便知,总不会叫你失望。”
说罢,男孩拿出一缕布条蒙住了女孩的眼。
女孩永远不会忘记扯开布条后映入眼帘的景象,那晚月光极好,几点疏星嵌在云朵的空隙,闪闪地射光,像极了男孩明媚的双眸。
环顾四周,眼前是个废弃的院落,再往前走,就豁然开朗了,一数数梨花迎面而来,前方有一口水塘,上面飘满了五彩的莲花灯,就在女孩撇开额前的一缕碎发,想看的更加仔细时,男孩紧握的手忽然在女孩眉前展开,一块玉就忽的出现在女孩眼前。
“生日快乐。”男孩温柔的嗓音萦绕在女孩耳畔,水塘稀疏的荷叶上,水珠打着滚儿,滑落,激起一圈圈感动。女孩心里一软,还带着些酸,眼眶有些红了。
今天是女孩的生辰,她满心欢喜地等着爹爹为她庆贺,像从前一般搂她在怀,用极其温和而疼惜的语气说:爹的宝贝女儿又长大一岁了。然而女孩等来的不是爹爹,却是满满的失落。
即便如此,她还是懂事地寻思爹爹只是太忙……
“怎么了?”男孩微笑,凝视着女孩,女孩于沉思中惊醒,强压住落泪的冲动,冲男孩甜甜一笑,说:“谢谢。”旋即接过玉,小心把玩着,她笑道:“这玉很好看,我很喜欢。”
男孩望着女孩的笑靥如花,思忖半晌,随即低吟道:“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倒是很应景。”女孩说。
“你笑的时候,眼里仿佛有流动的月光,这句诗,应景更应人。”男孩淡淡道。
女孩被这猝不及防的话弄得脸上倏然浮起一片红晕。
他问:“冷吗?”
她答:“不冷。”
他们不再说话,夜色温柔地漫过两人,安静且恬淡。
却未曾想,那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
她仰头对父亲说:“女儿觉得溶月极好。”
父亲点头,在这方面,父亲一向对她宽容。从那以后,沈将离也是沈溶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