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宁等人从雪山南面转到了东侧,而后继续往上攀爬。幸运的是,这座雪山并未呈现出特别严峻的地势,不管是从东坡上还是南坡上,其实都差不了多少。
如乐安宁所想的那样,谢汝贤只在南面的部分位置埋下了天雷咒,几人在东侧攀爬了好一会儿,也并没有发现任何符咒的气息,这也彻底让打消了众人心底最后的一点担忧,往山顶行进的速度也不由自主提升了起来。
很快,众人便已经接近山顶。但是乐安宁却觉得一切都太过顺利了。按理来说,谢汝贤应该早已达到了山巅,但是整座雪山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整片秘境也似乎没有动摇的迹象。
宋词似乎看出了少年心中所想,不知是安慰还是自信,淡定说道:“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谢汝贤很大可能还未找到神剑的位置,就算已经找到了,恐怕也对如何取剑毫无办法。”
乐安宁当然也希望事情如宋词所说的这样发展,这样他们便还有时间追赶上去,可他又有些担心,因为谢汝贤心机很重,他怕这个男人有其他什么目的,在刻意等待着某种机会。
“希望如此吧。”
宋词听着少年依旧忧心忡忡,说道:“我之前说过,这剑阵不是一般的剑阵,镇守阵眼的那把神剑没那么容易取,若以蛮力强行取之,肯定会吃不少苦头。所以也不必担心什么先来后到的问题,我们的机会还很大。”
乐安宁其实有些烦躁,这一路走来,包括登上雪山的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想着一个问题,现在听到宋词这番看似宽慰的话,他便想将这个问题说出来。
“为什么我会被卷入这剑阵秘境之中呢,为什么就偏偏是我呢?”少年像是在问宋词,更像是在问自己。
“我现在越来越觉得,赵先生和我说的那句身不由己是多么正确。以前娘对我说过,遇到任何事要先想着躲,如果实在躲不过去,再思考生与死的问题。我很听我娘的话,所以一直按照她讲得样子活着,可有一次我违背了她的意愿,结果就差点丢了性命。虽然我并不后悔自己当时的选择,可自那之后我就真的再也不敢逞强了。我知道,我娘说的,肯定不是世间的大义所在,也并不一定就是对的,但她肯定是为了我好。”
“所以啊,我现在就要开始想想,如果我真的出不去了,或是那把神剑被谢汝贤拿到,自己应该怎么办呢?”
宋词听着少年的话,欲言又止,他忽然觉得少年的心思远比自己想的要复杂得多,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一直走在乐安宁身边的陆柒指着远处的近在咫尺的山顶欢呼了一声:“到了,我们到了!”
一路上来,陆柒的精神一直集中在自己的脚下,对于刚刚乐安宁与宋词的对话并没有太在意。小男孩依靠着自己的意志艰难而努力地走在雪地上,尽量不成为大家,特别是乐安宁的累赘。
可喜的是,他做到了。
乐安宁看着男孩欣喜的小脸,也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算是对他的赞许。
陆柒吸了吸鼻子,又摸了摸自己的胸膛,说道:“你给我的这件短衣可真暖和!谁给你做的,等从这儿出去了,我也想要一件!”
乐安宁微笑道:“我娘。”
陆柒愣住了。
少年捏了捏小男孩有些僵硬的脸蛋,鼓励道:“还有一点点,再加把劲。”
陆柒忽然觉得,穿在里头的这件短衣,似乎也没那么暖和了。
众人顺利地登上了山顶,风雪戛然而止,偶有几片雪花从天空中飘落下来。
刘柿将积在李若兰身上的雪清理干净,说道:“还好,到山顶只花了半个时辰左右。”
宋词看着这位面色比雪还要白上几分的男子,面露惊讶,他抬头看了看头顶的阴沉浓云,心想以这里的天气情况,根本无法推断出具体时辰,但这位刘姓书生却可一路默念而上,可想其细心程度。
乐安宁看着前路白雪茫茫,转头向宋词问道:“有没有感觉到剑气什么的?”
宋词摇了摇头,说道:“这个问题其实问你那位剑灵最合适。”
乐安宁无奈道:“她不愿出来,我也没办法。”
两人正说着,温朗却是沉默地带头往前走去。
乐安宁看了看魁梧大汉的背影,这才注意到他已经很久没说话了,心中像是憋着什么似的。
几人也终于来到了那片冰冻的湖畔,望着这一片晶莹透明的冰面,以及至深处的幽暗,众人都是心生震撼。
陆柒蹲下身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冰面,脸色极为认真,最后站起身来,看向乐安宁,问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这湖里,怎么一条鱼都没有?”
乐安宁哭笑不得,这都什么时候了,这小家伙居然还在关心这种事。
宋词环顾了一下周围的情况,说道:“看样子,这片冰湖所在的位置应该就是山顶中央了,神剑很大可能就在这湖面之下。”
陆柒惊讶道:“就在这下面?难道我们要把这冰面凿开才能拿到那剑?”
乐安宁问道:“能不能确定神剑的具体位置?”
宋词苦笑道:“毫无剑气流动的迹象。看样子,先前即便我的剑塔能用,也找不到这阵眼的所在的方位。单单以剑阵阵眼来说,无剑气流动,却能维持这剑阵屹立不倒,真的很奇怪,若不是刚才谢汝贤布下的天雷咒,我都要怀疑这阵眼究竟在不在这里了。”
陆柒面露担忧地看向乐安宁:“咱们不会真的被那姓谢的给骗了吧?”
乐安宁摇了摇头,以当时的情况来说,谢汝贤没理由,也不敢说谎,而且他也登上了这座雪山,并且在半路埋下天雷咒,这就足以说明神剑就在这里。
“想这么多干什么,直接走到湖面上看看就知道了。”温朗忽然说话,接着便率先踏上冰面。
乐安宁和宋词彼此看了一眼,眼下确实也没有其他办法,便也跟了上去。
陆柒颤颤巍巍地跟在乐安宁身边,两只手紧紧拽着少年的衣服,袖口都快被抓烂了,他是真的很怕脚下的冰面忽然破碎开来。
但其实这冰面结实得很,乐安宁感觉和走在地面上没有任何区别。
等差不多走到湖面中间位置,温朗忽然停下了脚步,说道:“刘柿,照看好小姐。”
说着,他单膝跪地,李若兰便从他背上滑落,刘柿顺势接上,将少女双手抱起。
白净书生刚想问怎么回事,抬眼便看到不远处出现了两个人影。
一男一女,女子稍稍站在后头。
两人几乎同时看见了乐安宁等人,青衣女子脸色稍显平静,而男子则皱着眉头。
他料到了乐安宁可能会登上这雪山来,但却没想到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
“乐安宁,是不是他?”温朗问道,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乐安宁点头道:“是,但你先冷静一下——”
这最后一个字还没有完全脱口而出,一道金色光芒直接从眼前消失,眨眼便笔直闪到了谢汝贤的身前。
谢汝贤大惊,这来人元气竟如此强悍,好不掩饰的刀气更是让他来不及再思考其他,一纸符箓自袖口甩出,白光乍现,便呈一道屏障挡在身前。
温朗的罡风直接扑在那屏障上,刀气四溢,周围冰面瞬间破碎出无数裂缝。
一连串刺耳的破碎声响起,那白纸符箓所化的屏障被击得粉碎。但刀气已经被削弱得所剩无几,只剩一股强势风压将谢汝贤和常思吹得后退了好几步。
谢汝贤一甩衣袖,将胡乱飞扬的冰渣雪花从身边扫荡干净,眼前却惊现一道刀光,他心中大喊一声不好,又是一道符纸飞出,正好将朝他面门劈砍下来的刀给挡了下来。
幸好这一刀只是纯粹的刀法招式,并没有刀气加持,否则自己怕是会被一刀劈成两半了。
看来这挥刀之人也是一下子力竭,体内元气无法跟上。
谢汝贤又是接连后退了好几步,看到眼前面带刀疤的魁梧男子脸色阴冷,杀气腾腾,问道:“你是谁?”
魁梧男子甩了甩刀上的冰雪残渣,怒道:“我是你爷爷!”
这话听着有点耳熟,谢汝贤心中怒气一下就被激起,冷笑道:“原来又是一只混进此地的苍蝇。”
陆柒远远听到这一句话,气也是不打一处来,指着谢汝贤就骂道:“你这个乐安宁的手下败家,现在说话还敢这么狂,要不要脸了!别一会儿又被打趴下,跪在地上哭着鼻子求饶!”
谢汝贤瞪了他一眼,暗暗发誓一定要亲手拧断这臭小子的脖子。
一旁的乐安宁满脸的忧色,他能猜到谢汝贤在这湖面上等了这么长时间,不可能什么事情都不做。
但温朗因为李若兰的事情已经气昏了头,完全没有考虑这么多,如今他们已是骑虎难下。
宋词抓住少年的肩膀,想要拉着他退回去,但少年坚定地摇了摇头,拒绝了。
他绝不可能丢下温朗他们,自己一个人逃走。
锦衣少庄主有些生气,但实在是拗不过少年,最后也是哼了一声,道:“没办法了,既然要打,那就打便是!”
乐安宁忽然感觉自己腹部里面有一阵刺痛。
他下意识地低下头,看到脚下冰面的深处,有一道细微光亮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