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端木禾离开酒会来到了安居大厦停车场，远远就看到苏睿和柯立人站在一起说话，他没有下车，只是摇下了副驾驶一侧的车窗，如果他们相谈甚欢，他就走开。他看到她的脸色有些日常的憔悴，以至于看不出是否又挨了巴掌。
“非常感谢您把这些不着边际的小事放在心上，我真的真的没有需要您帮忙的地方，我从来不在意媒体写什么传什么的，也管不了不是吗？”柯立人有些局促不安地笑着说。
“人言可畏，你还是有必要好好保护自己的。”
“我不在乎那些。”
“我在乎，我担心你啊。”
柯立人尴尬地笑笑，“谢谢，其实我真没事儿，看来还是给大家添麻烦了。”
“他们败坏的是你的声誉，是你的立世之本，你怎么能听之任之不做任何补救？”
“都是些没用的虚名，也实在没什么好说好做的。”
“你应该说服你的父亲把误会解开，别再让公众对你的误解步步加深更加恶化，这对你、对你的公司影响都不好，你需要释放一些正能量的信息，我可以为你安排一场媒体见面会。”
“苏市长，真的不用了，家务事没必要拿出来占用公共资源，更不该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话梗。”
“这关乎你的名声，你不是平头百姓，你是深城知名的企业家，很多人都在关注你。”
“真没关系，我不靠名声活着。”
“息息相关！在其位，谋其政，这不是普通的面子问题，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你该守护你自己的王国，不能平白无故受人诟病失了民心。你是什么样的人，对这个社会来说，很重要，这关系到你和安居的未来发展，不能小觑。难道你喜欢世人怀疑你的人品，质疑安居的格调？”
“我知道事关重大，只是我不会刻意去解释说明什么，信我的人不会怀疑我，怀疑我的人也不会相信我，都交给时间吧。”
“时间解决不了你的问题！误解这种东西越早解开越有利，不然很容易纠缠成毒瘤，没的也会变成有的，后患无穷。”
“没关系。”
“我有关系。”
“你不信我？”
苏睿面对她的提问，愣了一下，“如果我不信你，就不会来找你了，但如果你愿意跟我说出事实真相和你的心声，我会更加笃定。”
柯立人笑笑，不说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每个人身后的成长环境各有不同，你对自己父母的冷漠必然有你的原因，没人知道从前发生过什么，但是，传统文化教育约束我们百善孝为先，这一点也被炎黄子孙世世代代传承了数千年，能够继承的精神，必然经得起推敲，如果我们做不到，一定是我们做错了。我们父母那一代人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罪，如果不够刚强残忍，就无法面对客观存在的贫穷和不可撼动的时代苦难，无休无止的琐碎把他们的浪漫与温情磨折得麻木了，他们对子女过于严苛，少了几分细腻温柔，也是可以理解的，这不是某些父母的错，而是整个时代的通病。你有没有想过退后一步，该认错的认错，该原谅的原谅呢？宽容是美德哦，你谅解了她们，其实也是放过了自己。”
苏市长在提醒自己要善良，柯立人都懂的。“先贤确实留下很多达观的智慧，这些都是崇高美好的文化遗志，你分析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很有道理，我确实不敢有反驳。我不算好人，也当不成圣人，更没想故意脱离了众生拓印的道德规范，丧失人伦，离经叛道，只是，这一程，走着走着就变成这样了……山不是山，水不是水，一路跋涉染尽风霜，怎还顾得上他人模样？我没什么好说的，只能做到这光景了，我没有能力兼顾自己管不了的东西，大概因为我天生不是聪明人，甚至有点愚钝，无法面面俱到，做好一件家具对于我来说已经很难了。”
“你什么都不说，别人怎么能知道你的光明磊落？”
“别人嘛，都是别人，不必知道。”
“若是你活在红尘之外，有这种想法算是清丽脱俗，可是身在江湖，你不断在别人脑子里生成问号，多了，大家是需要答案的，我只是希望你保护好自己，不让人肆意抹黑你、指责你，否则，我会担心。”
“我有最厉害的团队为我挡风遮雨，不会有事的，谢谢你。”
“不要跟我说谢谢！我很好奇你这么个脾气是怎么走到今天的？”
“我没有任何过人之处，就是有一挂很厉害的精英一路扶持，没他们，没我。”
“这就是你的过人之处，所以我信你是以德服人的。”
柯立人笑笑不语。
“走吧，我请你吃宵夜。”
“太晚了，改天吧。”她笑着拒绝。
“你的改天、我的改天都太遥远了，最好的办法就是撞日子、撞时辰，别拒绝我。”说着，苏睿脱下外套披在她单薄的肩膀上，然后呼热自己的双手去温暖她冰冷的手。
柯立人触碰上苏睿手的刹那，她猛地打了个冷战，迅速抽回自己的手，毫无意识地闪电般后退了一步，慌慌张张地把衣服拿下来递回给他。苏睿一脸茫然地盯着她，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激了，尴尬地解释：“不是……不是的，我不冷的。”
苏睿僵硬地接过衣服，跟上次一样，她不是腼腆，而是紧张、害怕并且在防御、躲避自己，面露惊恐的她让自己有了些许羞愧，他只好尴尬地笑笑，说道：“抱歉，我好像冒犯了你，只是……你风一吹就会倒的样子……还是穿得太少了，天气……变冷了，很容易……感冒。”
端木禾收回已经踏下车的左脚，看着柯立人不自然地随声附和：“是啊，天气变冷了呢。”她在防范他，坐在车里的端木禾笑了，笑得很邪魅，笑得很恣意，笑得很轻松，把刚才想冲下车的紧张统统赶跑了。
“那，我们……去喝点海鲜粥之类的吧。”苏睿再次发出邀请。
“太晚了，还是……改天吧，最近不是流行过午不食吗？”
“你不用的……那……也好，我送你回家。”苏睿看穿了她的心思，不想太强求。她就像个刺猬，自己刚试探性地伸出手去，就被扎了回来。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对他没意思，他需要假以时日。
“嗯……我有车……”柯立人指着自己的自行车，觉得不妥，又慌慌张张指向自己的皮卡。
“我知道，只是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家不够安全，我送你比较好，别拒绝我最后的坚持。”
“柯同学！”端木禾恰当地笑意盈盈出现在两人面前，“苏市长你好，这么晚了也在啊。”
柯立人看到他，就像看到了救兵般如释重负，拧着的眉毛都不自觉地舒展开了，第一次觉得端木禾这个家伙这么亲切。“端木律师，这么晚了还没下班啊？”
端木禾看了看自己的礼服，说：“我刚去应酬完一个酒会，回办公室拿份明早要用的文件，这不就遇到你们俩了，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吗，我送你们二位一程？”
苏睿说：“我开了车，看时间也不早了，正打算送立人回去呢。”
端木禾说：“正好我跟她一个方向，您就甭绕路了。”
不等苏睿开口，柯立人抢先说好，苏睿耸耸肩只好作罢，三人相互告别，苏睿先行离开。
端木禾看着苏睿的车消失在出口，笑容瞬间得意地洋溢开来。
“酒会很有意思吗？余兴未尽啊？”柯立人看着他笑得像个傻子。
“对！特别有意思！”端木禾伸出胳膊亲昵地搭在她的肩膀上，畅快地说：“我们家柯姑娘，真是个好姑娘，我决定带你去个好地方。”
她没拒绝他的勾肩搭背。“很晚了，我累了，要回家。”
“不行，今天我必须奖励你！”
“财务部今天给你的顾问费多加了一个零？”
“不是，我就纯粹觉得你哪哪儿都好，今天必须奖励你一下。”
“从哪儿受刺激了？来我这儿找平衡感？”
“走吧，别废话。”端木禾脱下外套紧紧揽住她，不容分说把她塞进车子的副驾驶。
“你不上楼拿文件了？”
“没带你走重要。”他得意地说。
他们拐弯抹角来到了深城的一个废旧工厂，足球场上露天电影——《罗马假日》刚刚开场，场地上停着十几辆车。
端木禾在旁边的烧烤摊要了烤肉和各种海鲜，外加一瓶冰水，摊在车子的前机盖上，两个人坐在车头，一边欣赏老电影一边大快朵颐。
端木禾不经意地说道：“柯姑娘，你必须相信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哪怕在伟大的爱情里，也不能动摇。”
“谁说的？格里高利派克就很好啊。”她一脸痴迷地盯着大荧幕。
“那是电影，假的，被包装过的。”
“现实中的他更好啊，他跟赫本的友情比电影还不朽。”
“嗯，确实跟咱俩还挺像的，但是，除了我，你必须坚信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你是被哪个男人伤透了心吗？”柯立人不解他为何总重申这么奇怪的话。
“你认真听我说，金玉良言，都是书上没有的真知灼见。男人都是兽性未除的感官动物，当他深情注视你是时候，其实想把你瞬间脱光，当他只是牵你手的时候，其实早就想到了跟你拥吻甚至上床，男人就是这么野蛮龌龊，你要时刻提防不能就范，知道吗？”
“那当他约我撸串儿看电影的时候呢？”
“那是他想把你灌醉，然后……少儿不宜。”
“那我是不是该马上回家？”
“对！你应该保持绝对清醒，尽快离开现场。女孩子的防范意识必须要强。”
“说的真有道理。”柯立人起身跳下车，笑着说：“我吃好了，咱们走吧。”
“除了我！”端木禾激动地说：“你什么意思啊？我跟别的男人能一样吗？小看谁呢？不知好歹！我牺牲了看赫本女神的时间来教你防狼，竟然不领情？”
“月色正好，电影正好，美食正好，就你在我耳边罗里吧嗦的大煞风景，我还怎么看？”柯立人从摊位拿了餐巾纸递给他。
“行，大小姐，我闭嘴，我看赫本，比你好看多了。”
电影结束，端木禾回头看柯立人已经歪着头靠着自己睡着了，他轻手轻脚地把她抱进车里，放平座位，为她盖上毯子，还轻柔地把贴在面颊上凌乱的头发拨开，她睡着后的样子这么安静可爱，醒了之后却是倔强又清冷的模样，一股子不褶皱、不弯曲的力量就是从这个孱弱单薄的身体里来的？好神奇！
“姑娘，晚安。”
端木禾搭载着这位无话不谈的老朋友，有种想去浪迹天涯的冲动，扭头就能看见她在，这种感觉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