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巧遇“未来公婆”
柯立人与端木禾、纪明月一路说说笑笑来到了餐厅，刚出电梯就在大堂巧遇了苏睿和一对衣着讲究、气质优雅的老夫妇。
“竟然这么巧！”刚刚遭遇催婚的苏睿开心地把柯立人介绍给自己家人，“立人，这是我的爸爸妈妈，刚从新加坡出差过来，顺道来看看深城，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们。”
柯立人礼貌颔首致意，“叔叔阿姨旅途辛苦了，希望您二老在深城住得愉快，苏市长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今天我们就不打扰您一家用餐了。”
在电视、报纸上盘桓了很久的商业明星，两位老人想不认识都难。细心的苏妈妈观察到了儿子眼里泛滥而出的浓浓爱意，顿时明白了几分，快速打量了面前这个自从出现，就一直吸引着儿子目光的姑娘——清瘦干瘪，没有福气；面色苍白，不够健康；白衬衣、牛仔裤、帆布鞋，没有丝毫的穿衣品味；施脂粉，不懂社交礼仪；五官还算清秀，但缺少雍容华贵的气质；目光清澈，多了几分小家子气……她身上缺少赏心悦目的大家闺秀风范，气质上很明显地逊色于她身边的两位，这个貌不出众的小丫头竟然能引起苏睿的兴趣，凭的是什么？
苏妈妈主动对柯立人说：“柯总你好，久闻大名，早耳闻柯总是深城商界举足轻重的名人，闻名不如见面，恕我唐突，可否有幸邀请你与我们一起用餐啊？”
柯立人感到意外，紧张不安地拒绝：“苏市长的私人家庭晚宴，我们实在不便打扰。今天您二老刚结束旅行，一定很累，改日我们一定去拜访您二位。”
“无妨，新加坡不过几步之遥，累不到人。”她的话中气十足，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长辈的强势。
柯立人看了看苏睿，他不仅没有为自己解围的意思，还再次附和母亲发出了邀请。
柯立人快速扫过纪明月和端木禾，仍推脱今天不合时宜怕失了礼数，端木禾收到了她发出的求救信号，刚想出声阻止，却被纪明月抢了先，“巧合就是缘分，我和端木律师都没有问题，你们一起吧。”
两位老人和苏睿一再诚恳相邀，盛情难却，柯立人只得用微笑极力掩饰不情愿，内心无比崩溃地加入了苏睿一家的私人饭局。
“纪明月你几个意思啊？”端木禾一脸不悦。
“好意成全啊，千年铁树要开花，我们做朋友的能不配合打个助攻吗？这是什么场面，小媳妇儿见公婆啊，千载难逢，没看见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苏市长都笑成了一朵喇叭花吗？”
“纪小姐，你看到苏妈妈那凌厉的目光了吗？有人要跟她抢儿子，她能袖手旁观？这就是一场鸿门宴，柯姑娘怎么应付得来？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一家四口看上去一团和气啊，两位老人多慈眉善目的啊，还当面夸咱们柯姑娘了。苏睿的心意呼之欲出，瞎子都看得出来，柯姑娘迟早都要面对，迟疑什么？人家一家人一起吃一顿家常便饭，也能让你搞出阴谋论，你这职业病已经病入膏肓了。”
“你真看不出来苏妈妈绝对是个厉害角色吗？她摆出来的分明是气定神闲、大杀四方的震慑架势，我可没看出半分欣赏、喜爱的成分。”
“怎么闻到一股醋味？柯姑娘遇到真爱要嫁人，你要损失一个巨大的红包，舍不得了？你不许坏事！”
“神经病！点菜吧！”
“嘻嘻，我们家柯姑娘有望当市长夫人喽！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为有眼光的苏睿点赞！”
端木禾没好气儿地说：“你看看自己那副三八的狗腿模样儿，赶紧去照照镜子，睫毛膏都晕了。”
“好酸！”纪明月调皮地去了洗手间。
端木禾自从坐到座位上，目光一刻都离不开几米之外的“一家人”，四个人看上去完完整整凑成了一桌团圆。他从来没从旁观者的角度见过柯姑娘融入这样的家庭氛围，今天终于得见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期盼已久的画面浮现眼前，究竟哪里不协调呢？无从追究。
席间，苏睿颇有绅士风度地为柯立人切好牛排递到她面前，眼角眉梢都是难以掩藏的喜悦，完全没发现柯立人如坐针毡般局促不安。这餐饭是他计划已久却没来得及实现的，一对是他的父母，一个是他心爱的姑娘，大家能欢聚一起，简直完美。
苏妈妈首先开口问了第一句话：“柯总年轻有为，巾帼不让须眉，你的父母培养出这样优秀的女儿一定很骄傲，他们身体还好吧？”
柯立人对她开门见山的提问毫无防备，苏妈妈知道自己，必然也清楚自己最近轰动全城的那些沸沸扬扬的绯闻。敏感的柯立人半世都在寄人篱下，万千脸色早已看尽，苏妈妈笑里藏针，她又岂能猜不透她的担忧呢？一句明知故问，柯立人便接收到了这位护子心切的母亲持有的态度与立场，她不喜欢自己。儿子太优秀了，自己太平庸了，她如此紧张，应该的。因为无意造成人家的困扰，她只是笑而不语。
苏爸爸不自然轻咳一声，把切好的牛排递给妻子，轻声说：“你最爱的三分熟，看上去还不错。”
妈妈的提问让苏睿的脸色突变，妈妈的不友善让他放下手里的刀叉，看到柯立人眼睑低垂，嘴角带笑不动声色，为她水杯添了一些水。“爸，妈，立人家里一切都好，立人也很好，今天趁这个机会呢，我跟您二位特别交待一下，立人是个好女孩儿，是我遇到的女孩子中最好的，我很珍惜她，希望你们也跟我一样。”
“苏睿，你想法太单纯了，柯总在商场征战多年，她自身的光芒和出类拔萃的成绩世人皆知，我们也有目共睹，柯总所在的高度，不是谁都能与之匹配的，你太高估自己了。”苏妈妈笑着摇摇头，无比柔软地狙杀了儿子的念头。
柯立人含笑品尝着餐盘里的牛排，尴尬到想逃，确定了苏妈妈邀请自己用餐的真正用意，显然苏妈妈误会了自己和苏睿的关系，而苏睿也有意让他们误会，自己已经被无端卷入了他们母子的意见分歧之中，应该怎么做才能不着痕迹地脱身呢？既不让苏睿下不来台，也不让两位老人失了面子，还要让这场晚餐的气氛保持融洽，恰到好处地控场和把握好人际关系从来不是她的强项，她很伤脑筋。
“爸爸妈妈，学习和事业上您二位给了我很多有益有效的帮助，至于我的感情生活，我自己可以处理好，您就别操心了。”面对母亲的搅局，苏睿对柯立人感到非常抱歉，对柯立人说：“立人，不好意思，今天这餐饭纯属巧遇，扰乱了你原本的行程，你的这份牛排也有点儿老了，可能厨师心情不好吧，总之这顿晚餐不如人意，你别介意，我知道一家特别地道的日料馆子，回头请你过去尝尝。”他在父母面前给足了柯立人面子。
苏睿的弦外之音已经昭然，听完这番话的苏妈妈脸色铁青，柯立人转移了话题：“伯父伯母，这次去新加坡顺利吗？”
苏爸爸感激柯立人出口化解矛盾，笑着回答：“挺顺利的，这一次你伯母是去公干，我正好在国立大学有个学术交流会，就结伴儿一起回来了，他们俩因为工作原因总是身不由己，我们一家人想见一面也是非常不容易的。”
“家人在一起很重要。”柯立人附和。
“是啊，家最重要。”苏爸爸故意强调，然后问柯立人：“你是做企业的，时间恐怕更紧张吧？”
“我还好，通常做企业的人时间都被安排得都很满，可我属于懒散不上进的那种。”柯立人尽量轻松地说。
“这恰恰说明你的经营管理是科学合理的。”苏爸爸称赞。
柯立人摇头，“还差得远，还在摸索。”
苏妈妈插话：“柯总太谦虚了，能徒手打天下的人，特别是女人，定非池中之物，一定历经了大风大浪，领略了大是大非，才能有今日的立足之地。我们从事政治工作的人，就显得按部就班了，不仅责任重大，约束多，原则性还强，身边的亲友常常要敬而远之，慨叹不能给予格外照顾，否则就是以身试险，人生尽毁，特别是政商之间，最应该保持恰当的距离，不宜交往过密。”
苏睿反驳：“母亲大人，您还秉持老一套的行事作风呢？现在我们政府部门就是要和企业之间保持一个良性、透明的交流合作关系，只有这样才能准确快速地推动城市经济发展，更准确地说，政府和企业都是为社会服务，政府也是为企业服务的。”苏睿两句话又把气氛搞僵了。
苏妈妈不甘示弱，“我知道你们这一代年轻人喜欢推陈出新，喜欢标新立异，喜欢险中求胜，但是有些原则是必须要恪守的，政商之间、人与人之间都是有原则底线的，关系不能模糊，行事更不能逾矩，要让百姓安心。在其位谋其政，你永远都要保持清醒，永远都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更要清楚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哪件事做了对工作有好处，哪件事做了对工作有伤害，坚决不能感情用事、凭个人好恶做判断。”
“看看，我夫人就是这样十年如一日地言传身教苏睿的，苏睿的耳朵恐怕都起茧子了吧，母子俩简直一模一样，极度认真，极度固执，让柯总见笑了。”苏爸爸笑着说。
“所以才培养出了这样优秀的儿子。”柯立人笑着回应苏爸，并起身示意要去洗手间，苏妈妈果然跟上一起同行。
苏睿起身拉住妈妈，试图阻止她与柯立人单独相处，却被妈妈拍拍肩膀笑着拒绝了。
苏睿父子充满担忧地看着两个女人一前一后走去洗手间，追随这对背影的目光还有一对儿——端木禾和纪明月。
洗手间的盥洗台边，一向是女人们战场后的战场，在这儿，她们可以清楚地审视自己，完美地装饰自己，自信地赞美自己，毫无瑕疵地诠释自己，一方小小的玲珑化妆包里装着最美丽迷人又最坚不可摧的盔甲，掩去一身疲惫，转个身出去又能笑看风云，飒踏天下。
这样化腐朽为神奇的魔法化妆包，柯立人是没有的，她到洗手间就只是洗手而已，然后耐心等着苏妈妈一丝不苟地整理好妆容，她知道她有话要说。
洗手时，苏妈妈十分清楚地看到了她的第二张脸——粗糙的双手，她的手没有细腻白皙的皮肤，没有精修的指甲，没有身为一个总裁应当注重的细节管理。
不可否认，柯立人是成功的，身为一个阅人无数的过来人，她尊重她的坚韧，可是又不喜欢她的粗糙。她崇尚她具备的精神，可是又鄙视她成长的环境。
她没有与生俱来的高贵优雅，没有腹有诗书的气质，没有骨子里柔软温暖的脾性，她有的，只是历经坎坷之后的沧桑和满腔愤世嫉俗的倔强，这是良好的品质没错，只是不适合融入自己家庭里，站在自己的儿子身边罢了。
苏睿一直都是在良好的环境里顺风顺水、顺心顺意成长的，他没体验过底层真正凌厉的人情冷暖，他没机会参透冰冷人生的大彻大悟，他不懂柯立人这种人的复杂性和多变性，可以与他匹配的家庭素养、雍容华贵、知书达理、温柔可人、落落大方……一系列与优雅沾边的品质，她都没有。将来谁有资格站在儿子身旁锦上添花，这是身为母亲一定要牢牢把关的。
“柯总，苏睿这孩子是个没什么情感经历的人，他跟咱们这种走过风雨的人不一样，涉世未深，不懂得权衡，如果他表错了情，希望你别会错了意才是。我是个没有门第之见的人，但是绝对明白你们两个有多么不合适，你们两个人的人生经历大相径庭，共同语言寥寥无几，三观也不同，勉强走在一起可能会获得短暂的激情，但绝对不会有好的结果。我知道，苏睿在同龄人层确实难得一见，沉稳大气，雷厉风行，但是婚姻家庭这种事，还是讲究一个势均力敌。柯总，恕我冒昧，不论你跟苏睿发展到哪一步了，要懂得青春易逝，及时止损才好。”
“苏阿姨，其实我早就想纠正您了，我跟苏市长除了工作以外没有任何关系，我对他个人，现在或将来都不会产生任何兴趣，抱歉，今晚让您费心了。”她笑得礼貌得体。
苏妈妈皱起眉头问：“没兴趣？那你为什么还吊着他的胃口？让他——在众人面前，你的确表现得乖巧可爱，把自己在父母面前的乖张冷漠藏得很好，可是家教这种素养，是从呱呱坠地开始耳濡目染的，你的原生家庭这个乱七八糟的样子，且不问孰是孰非，谁对谁错，这个恶性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孩子，心理和性格上的缺失可是包不住的。你什么都不缺，就差一个出身，一个背景，难道不是想借苏睿身后的书香世家的名头成功洗白？树立你企业的良好形象？”
“我不太喜欢借别人东西为自己竖大旗。”
“难道你没打算利用我儿子我自己铺路？”
“没必要。”柯立人知道自己说不会利用朋友，她一定不信。
“那你为什么跟他走那么近？”
“本来一直都不近的，无奈您今晚盛情邀请。”
苏妈妈轻笑，她果然是厉害的。“你能保证以后跟他保持距离吗？”
“他为官，我为民，同在深城，免不了碰面。”
“你不要用场面话来敷衍我，我压根儿不相信你对我儿子没有想法，你是生意人。”
“生意人也分三六九等，我是难登大雅之堂的哪一种。您的高宅大院还很安全，我没半分觊觎。”
“言外之意是，你心里还是喜欢他的，碍于我才……”
“并不！我并不喜欢您儿子。”她诚恳地说，眼神里没有半分躲闪和不真诚。
她竟然看不上苏睿？“我儿子这么优秀，我不信你不动心，我不信你——”
“苏太太，您也说了，我年轻有为，巾帼不让须眉，我缺什么？”
她，果然犀利。“你——”
“在长辈面前，我坦白一点吧，你儿子确实一表人才，喜欢他的女孩子可能遍布深城，或者更多，可不是每个人都喜欢争拔头筹，您花了一晚上时间无非想告诉我，我配不上他，可是我跟他不可能走到一起的唯一原因是，我觉得——我跟他这个人不合适，没有外因。我个人觉得感情没有质量和阶级可言，不是优质配优质，不是高级配高级间，不是门当户对，不是物以类聚，您拦不住您儿子的心，别硬生生把他推过来才好。”
她，果然不简单，挑明了是自己多此一举，把儿子强推向她，她还很困扰。“你确定没有对我儿子玩欲擒故纵的手段？”
“我很忙，不会对我不喜欢的事物花心思。”
她，果然高傲无礼。“很好，我希望我们不要再碰面。”
“难免碰面了，您最好不要再对我发出邀请。”颔首致意，柯立人为苏妈妈拉门让行。
她，果然跟年轻时候的自己别无二致，头脑清醒，一点就透，不卑不亢，目空四海。
苏妈妈虽然讨厌儿子眼里对这个女人的一往情深，但是没办法遏制自己对她的欣赏。她很适合当对手，会让人过足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