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告别旅行
达达变成了大忙人，经常留在设计公司，衣食住行都跟许寒黏在一起，后来干脆被许寒怂恿住到了他家里。
柯立人一个人的晚餐总是不好做，最好不吃，晚风习习，她骑着自行车出了家门。
不知不觉，她又来到了母亲家的楼下，停车寻找、仰望她的灯窗，那大房子里该是什么模样？她幸福吗？
她看到母亲下楼处理垃圾的时候遇到了回家的赵帆。
“儿子，怎么才回来？累坏了吧？妈妈给你留了你最爱吃的清蒸蟹，赶紧尝尝去。”
“老妈，有煲汤吗？”
“当然有，鲜美清淡的蛤蜊汤。”
“妈，我想吃酱猪蹄了，明天吃呗？”
“好，妈给你做。”
躲在阴影里的柯立人低下了头，漠然离去。
路灯把她的影子反反复复拉长、拉短，又拉长、拉短，她踩着自己的影子前行，还好影子禁得起拉扯踩踏，不像人那么脆弱。
走啊，走啊，一个人走……
父亲家里今天格外热闹，远远就能清晰地听见一家人欢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原来是家人为妹妹开了生日party，欢声笑语很动听，她就在这幸福的氛围下，在这冷清的胡同里久久发呆，不悲不喜。
回家的路上，她跟着一路烟火里的行人经过了安居大楼，这一站不在她的行程里的，但她忍不住停了下来，隔着马路抬头看着这座灯火稀疏的大厦，心里一阵刺痛。
安居很美，不管有没有柯立人，它都很美。柯立人希望安居一切安好，可是它离开了自己的怀抱，依然好得不得了，难免有一些悲凉。
离开的太匆忙了，没有好好道别，她很想再走进去，看看那里是否依旧，但她迈不动脚步，因为，那里不再跟她有任何关系，她成了彻彻底底无关紧要的局外人。
失落感来袭，她骑车匆忙逃离，像个孩子似的疯狂哭泣，甚至把持不住地哭出了声音，听到自己痛哭的声音，她愈加委屈，心里的苦都凝聚在一起，翻绞，疼……
端木禾在下班的路上看到了她，刚想跟她打招呼，却看到她突然停下来低头掩面，狠狠擦眼泪。
她哭得有点狠，肩膀都在抽搐了，他不敢上前打扰，远远跟着。
柯立人拼了命地踩着自行车，到家之后，看着黑漆漆的大房子，没进门，又推着单车走去了别处，她来到小区外的小广场，坐在石凳上看老人们跳广场舞，直到曲终人散，她还在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发呆。
端木禾给她打电话，看着她掏出手机故意不接听。
端木禾锲而不舍地拨打，她才抹掉自己脸上的眼泪，笑着应答：“喂，你打扰休假的人睡觉很不人道啊。”
“有点儿累，陪我聊聊吧。”
“遇到麻烦了？”
“没有，就是想听听你说话，听见你的声音，好多了。”
“好的，累了我就陪你说说话，遇到麻烦就告诉我，你知道没有什么问题是我们解决不了的。”
“上次我跟你说，我要送你一份礼物，还记得吧？其实我是想给自己放个假，抽个时间，陪我出去走走吧，深城人太多了，太挤了。”
“你还好吗？”她有点担忧地站了起来。
“挺好的呀。”
“你在哪儿？”她已经准备出发了。
“我真没事儿，就是突然想起来我们很久没有出去走走了，特别想放下工作找个人迹罕至、空气新鲜的深山老林清清静静地爬爬山、钓钓鱼、喝喝酒，然后你帮我开开车、做做饭、说说话，愿意舍命一陪吗？老柯同学，我需要你！”
她思忖良久，说：“好，你安排时间。可是现在你还好吗？出去喝酒了？我过去接你。”
“没有，刚刚处理完一个棘手的案子，准备洗洗睡了。”
“上庭了？帮了不想帮的人？伤了不想伤的人？都没关系的，你是天下最厉害的端木禾。”
“当然了！不要小看我的专业，我OK的。你呢？在干嘛？”
“我……我也准备关灯睡了。别想太多了，你是最好、最善良、最专业的大律师，做好自己应该做的就可以了，不论怎样，我永远都会支持你。”
“好。柯姑娘的支持最有用。”端木禾从她那里得到了安慰，虽然不需要，可是看到柯姑娘不再继续沉浸在自己一个人的世界里，就可以了。
“那……累了早点睡，随时打给我。”
“好。”在挂掉电话前，端木禾补充道：“柯姑娘，你好好的啊。”
“嗯，我好着呢，你不好一定要告诉我，不论发生什么，说出来，说出口的那一刻，解决办法也就跟着出来了。”她不需要别人贸然闯入，那是打扰；不需要贴心的拥抱，那是束缚；不需要关心的慰藉，那是压迫。她不愿意要，却愿意给，对于她来说，被需要才是一种需要。
“好。早点儿睡。”端木禾挂断电话，看着她看着手机发呆，然后在手机上不知拼写着什么，但他知道她一定是准备发给自己的。
果然，他收到了她的短信：“世上最帅气的、最聪明的、独一无二的端木禾永远是最棒的！力挺你！”端木禾笑了，她的温暖就是这样内敛深沉，明明自己更需要安慰，却从来不正视自己的脆弱。
柯立人推着自行车朝家的方向走去，仰望星空，夜色如墨，没有一颗星星，她失望地叹息低头。
端木禾远远的一步一步尾随着她，目送她走进家门，却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她开灯。
她一个人是否只是穿过黑暗枯坐着？面对自己、面对着孤寂？那颗倔强的小脑袋瓜里此情此境会想些什么呢？翻翻旧回忆？憧憬新篇章？她在安静里开着花还是在凄凉里下着雪？
她长久以来独守的世界里是不是掺杂着些许悲凉？
端木禾的一只脚迈上她的台阶，差点就叩响她的门，可终究还是怕给不了她热闹，也怕她觉得拥挤，更怕一时热闹之后留给她浓烈的孤独，只能默默收了回来，退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