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他在宿舍洗完澡就抱着书看。
“老大怎么最近都在看书?”王腾问。
“那你怎么最近都在健身?”海鸣头也不转地回答。
“不是,我不是一直都在健身?”
“那你最近是不是在健身?”
“……是。”
一室安静。
到了熄灯时间。
“老大,关灯么?”王腾从上铺探出头。
“别吵,等我看完再关。”海鸣回答。
“……哦。”
卑微。
……
“秦海鸣,又不关灯?”宿舍外传来宿管涛哥的声音。
“嘘,他在学习。”王腾抢答。
“我管你干嘛,熄灯,整栋楼就你们宿舍没熄灯。明天就给我下去抄小黑板。”
海鸣夹上书签,合上书,放在枕边。
他走到门边,抬手把灯一关。
只听得黑暗里传来一句:“我要学习,没空,不去。”
海鸣当然不是从此洗心革面要好好学习,该干嘛干嘛,从前的事一样不少。但总有人嫌膈应……这大概和粉丝知道明星谈恋爱以后就脱粉一样?
小弟们的在意和有意疏离,他是知道的。
但是方思思本来就不插足他的生活,从某种层面上来说,也算是他主动要缠着方思思的。当然不能要求方思思什么。
大家莫名其妙的抵触真的激起了他反抗的心。
为什么呢?
直觉如此吧。
他干脆也不管后来的其他人怎么问,跟几个亲近点的都说一遍,其余一律不回。
由此他也算暂时安逸地过了两三个星期。
这两三个星期里,除了下午时间不能出让以外,海鸣几乎所有有空的时间都耗在了方思思身上。下课到两个班之间外面看书,偶尔就能和出来打水上厕所的方思思打个招呼,也能听见方思思和同桌之间开玩笑的愉快笑声。
比和他一起的时候放纵多了。
他没有很无聊。
在外面看书也很舒服。
透,为什么外面那么热?
经过这么些时间,有意无意中,他也摸清了方思思的部分时间表。
当然了,大家本来就没多少可以支配的时间。
他慢慢地开始想要早起,不过一直没改过来,只是一天比一天早一点。只是,突然有一天早上醒得特别早,他也不睡回笼觉,直接去饭堂吃早餐。结果他打好早餐到饭堂一看,正好看见空荡荡的饭堂里没其他学生,只有方思思一个人坐在饭堂里安静地吃着早餐。
太早了,周围安静得很,连饭堂里看新闻用的电视都没有阿姨来开。
他一走进饭堂,方思思就已经抬起头看了过来。
他拿着饭盒过去,坐到了她对面。
“早啊。”他说。
“嗯,你也这么早?”方思思收起她踩在桌下铁杆子上的脚,笑着回问。
“醒得早,就先过来了。你一直都这么早?”
“差不多吧,今天稍微早了一点,不然我刚坐一会儿就得有其他人过来了。”
“起这么早要回去学习么?”
“没有啊,我就是来吃早餐的,能吃半个小时多。”
“就为了这个粉起这么早?”
“无所谓啊。反正不够睡还是不够睡,也不差这十来分钟。再说了,我不想排队,一会儿人就多了,来得早还可以悠闲点吃。”
“你吃这个多久了?”
“也没多久,一两个月吧,之前都是吃的普通早餐,吃腻了。”
“你喜欢吃粉?”
“还不错吧。”
“喜欢就天天吃啊?”
“吃腻了再说嘛,现在还没腻,我乐意吃呗。”
“你觉得里面哪个好吃?”
“米粉河粉都好。我不爱吃面,但是应该也可以。”
“那等于全部嘛,你还真是铁粉。”
“emmm,说不准呢,我还没开始舔呢。”
“那你其他都不加?光加肉?”
“不喜欢乱七八糟的味道,汤底味道就够了。要是有菜我可能也会加点?”
“你是广东的?”
“嗯?何以见得?我又不是在吃福建人。”
“吃福建人还得了?那你不吃福建人吃什么?”
“除了福建人都可以。”
“常威,你还说你不是广东人?”
“我没说过。那你是哪里的?”
“本地的。你怎么还跨省上高中?难怪你周末都不回家。”
“……啊,也不是吧,这边我也能住。”
“那你不回去吗?”
“嗯,懒得回。你呢?”
“家里热闹,我爱安静。”
“嗯?你爱安静?做校霸?”
“高处自然安静,无敌更是寂寞。”
“那有个东西,叫学霸,你为什么不去当?”
“太难了,我不行。学习之难,难于上青天。”
“当校霸就很容易?”
“比数学容易。”
“哈哈哈,我没当过校霸,校霸要做什么的?”
“混吃等死。”
“哦豁,整挺好。”说罢还竖了个大拇指。
“羡慕你大哥不?”
“我羡慕你做什么?”
“我是校霸,那你的人设是什么?”
“咸鱼。”
“你是咸鱼?”
“看不出来么?”
“没看出来,都没听你说过。要有梦想啊,为什么要成咸鱼?”
“等等。”
“怎么了?”
“我也是有目标和梦想的咸鱼啊。”
“那请问你的目标是什么?”
“我的目标就是做好一条咸鱼,我的梦想是做一条好咸鱼。”
“还有别的什么追求不?”
“有啊,我的追求就是翻身,而且有个希望,那就是翻身的时候不要粘锅。我的鱼生格言就是不想做咸鱼的人不是好鱼。”
“你的鱼生格言?难道你已经变成鱼生了么?泪目。”海鸣贱兮兮地用双手捂住嘴。
“那大哥记得给我烧纸。没有八千万不收。”
“一定一定,不过有没有返利?”
“那我干脆再给你提个现呗?”
“那最好不过了,我的新小弟真会照顾大哥。谢谢。”
“要点脸嗷。”方思思白了他一眼。
两人边聊边吃,最后吃完一看时间,差不多七点了。从人最少的时候一直吃到人最多的时候,又到人重新变得稀稀落落的时候,整挺好。然后顺便两人再一起回教室。
由此以后,海鸣每天都早起,到饭堂和方思思一起吃早餐,和她点一样的粉和配料,别说还挺好吃的。但是两个人尽管很早起,但每天都吃到离上课还有十来分钟才洗完碗离开饭堂。
有一说一,这样的生活也挺好,没那么无聊了。除了睡觉也不是再也没有别的消遣方式。
方思思是个极其慢热的人,第一天认识以来,能说能开玩笑,但是也是最近才慢慢能感觉到她变得更加放得开,笑声也不会再格外小心地收敛,踩在杆子上的脚也不一定每次都好好地收起来。
但最近几天的方思思似乎又亲切得过头了。不仅相处起来更加肆无忌惮,不顾形象,话也多了,笑点特别低。除此以外也更愿意和他相处了,有时候甚至会主动从班里出来和在走廊半看书半走神的他打招呼。
于是他更能发现她的脑洞到底有多大,只是到底是为什么呢?
方思思打完水,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自然而然地站在了他旁边。
他一个字都看不进去,面朝书本失去对焦,只专心地倾听她的话。
“怎么每节课都看见你出来看书啊?”
“里面空气不好。”
她回头一看,奇怪地问:“这不门窗都开着通风呢。”
“充满了过期卷子的腐朽味道,散不掉。”
“哈哈哈哈哈,可还行,那你多放点新鲜的卷子怎么样?”
海鸣装模作样皱了眉,说:“那我得屯多少新鲜卷子才能塞满整个教室?”
“啊,我知道了,你听过那个和尚用最少的钱填满房间的故事么?”方思思突然兴奋地说。
“知道啊,怎么……”他望向她,见她一脸兴奋的笑意,忽然想到了什么,“我知道了,你想让我点燃试卷去去味?”
“对,超科学的,纸张燃烧会残留碳,正好,碳去味。”
“我怀疑你在骗我,但是我没有证据。”
“哈哈那怎么会,和我一起你也变聪明了,因为知识会从高浓度转移到低浓度。”
“hello?难怪我最近觉得自己变傻逼了,原来是因为你。”
“???”方思思正要说什么,旁边忽然走过一名小弟,和海鸣打了声招呼,表情看着不似高兴。
海鸣转头和小弟回应了一声,余光就瞥见方思思下意识躲避撇头皱眉的反应。
再看向方思思,明显的动作全没了,但是却失去了刚才的兴奋和开心。
小弟已经走了,他倒想问问方思思怎么了。
不巧的是,此时上课预备铃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
方思思掩盖了不开心,顺其自然地转移了话题:“你下节是什么课?”
“不知道,物理吧。你呢?”
“英语课。”
“好好学,你签了协议的。”
“?草,我差点忘了。”
“回去吧。”
“拜拜。”
“拜拜。”
两人分别回了教室。等正式上课了,海鸣才发现这节是化学课。
他又想起来方思思说的话,趁着老师走过的时候,海鸣就顺口问了句。
于是因为方思思一个玩笑,一班化学老师受到了教学生涯以来最大的惊吓——来自人渣……啊不是,学渣……也不是,校霸的提问。
不过随即反应过来的化学老师立马就大声将这个问题和全班同学解释了一遍,顺带一开始夸了一句海鸣问得好,最后又来个首尾呼应再夸一次。
嗯,校霸的待遇是双倍的。
海鸣得了一长串的答案,又想到了方思思说起这个的兴奋模样,很好笑。
只是刚刚方思思为什么突然变不开心了?问她她肯定不说,一过去的事,就更难从方思思那里问出什么来了。
认识方思思那么久,他也多少知道一点。方思思虽然常常乐于坦白话痨,总是会分享很多有关她自己和她知道的事,但是无论她说再多,都无法拼凑出她的过往,无法知道她的想法。事实证明,方思思话多,但是从不乱说——可以说的,她从不吝啬;但是不想说不能说的,她也一定会只字不提。
随着时间挪移,他对这件事也有了些猜测,他越发觉得方思思在抗拒他的小弟们,非但见面毫无反应,私下也从不提及。
从某种层面来说,方思思是个很有礼貌的人,她第一次和他一起偶遇伍复的时候,她也会含蓄地朝伍复点头微笑。但她对他的小弟,却忽略回避,不见得有好脸色,有时还撇过头装死。不留意他还真看不出来方思思应该是讨厌他的小弟这回事。
想到之前小弟们的态度,他似乎觉得让方思思和小弟们和睦相处大抵不太可能了。不过这样也好,他也没打算让方思思和他的小弟相处。方思思是方思思,将她独立出来也没什么不好。
他想起和方思思抄小黑板的时候的场景——左手边是方思思,右边是川流不息。
像极了如今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