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月奴离开后,瑶公主便由了然师太和庵中的其他师傅一同照料,当然了然师太也没有忘记月奴的嘱托,她一面料理庵中的大小事务,一面留意着前来进香的施主们。一位叫顾杨氏的少妇引起了她的注意。
顾杨氏二十五六岁的模样,着粗布青衣,高矮胖瘦均等,容貌算是姣好,圆脸,大眼睛鼻梁偏低,嘴唇略厚,皮肤不黑不白,神色祥和,说话还算得体。
顾杨氏这两年经常来水月庵进香,和了然师太也算熟识。顾杨氏心灵手巧,能做得一手好面食,在家里经营一家小面食摊位,经常拿来给水月庵的师傅们品尝。可是成亲三年无所出,被相公埋怨嫌弃,她还有一个大嫂王氏,目不识丁,经常拿这件事挖苦刁难她,她这两年一直虔诚祈求,希望能有个孩子。
这天顾杨氏又来到了水月庵进香,做完祷告之后,她来到后院,打算把自己新做的糕点带给水月庵的师傅们品尝。
谁知她刚走了几步,忽然听到有孩子的哭声,顾杨氏心中好奇,于是寻着哭声快步来到厢房之中,发现摇篮襁褓内有一名女婴正在嚎啕大哭。
顾杨氏放下手中的食篮,走到摇篮前,小心翼翼地抱起女婴,哄逗她,说来也巧,那女婴见到顾杨氏便停止了哭泣,瞪着圆圆的眼睛看她,还伸出小手不停抓弄着她的衣襟。
“这孩子一定是饿了。”顾杨氏心想,于是她放下襁褓,取出食篮中的点心少许,捣碎又加了少许水和成糊状,然后喂给女婴,女婴吃完后便不再哭闹,还对着顾杨氏笑了起来。
“真乖!”顾杨氏不禁说道。
就在这时了然师太端着一碗刚熬好的粥推门进来。
她见到顾杨氏,先是一怔,而后放下手中的托盘,走到顾杨氏面前道:“女施主,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呢?”
顾杨氏怀中的孩子便是瑶公主。
“哦,我刚带了点儿吃的来打算让小师傅们尝尝,听到有孩子的哭声便过来看了看。这孩子应该是饿了,我刚才喂她吃了点儿东西,她就不闹了。”顾杨氏不好意思地答道。
“原来是这样,女施主心地善良,菩萨一定会保佑你的。”了然师太对顾杨氏笑道。
“哦,师太,这是哪家的孩子?”顾杨氏问道。
“唉!”了然师太长叹一口气,从顾杨氏手中接过瑶公主,一边轻轻拍打一边无奈说道:“这孩子随父母来新平郡办事,谁料半路遇上劫匪,这孩子父母遇害,婢女带着她拼死逃出,后来被我和徒儿所救,那婢女前些日子也不知所踪,留这孩子一人在庵中。”
了然师太说完看向顾杨氏,她听着听着竟红了眼睛。
此后,顾杨氏来水月就更频繁了,每每进完香都会到后院来看望瑶公主。
一天,顾杨氏照例上完了香,她把了然师太拉到一旁,神色诚恳说道:“师太,我有一事相求,还望师太应允。”
“女施主有何事,贫尼如果帮得上一定帮忙。”了然师太答道。
“我没有自己的孩子,想收养您庵里的那个孩子,您放心,我对她一定会视如己出的!”顾杨氏恳求道。
“这...”了然师太迟疑。
“我与那孩子有缘,我已经同我相公讲过了,您放心他是同意的。”顾杨氏接着说道。
“好吧!”了然师太思索片刻,想到孩子不能一直养在庵里,顾杨氏又是个不错的人,于是对顾杨氏说道:“女施主随我来吧。”
顾杨氏随了然师太来到了厢房,了然师太把瑶公主交给顾杨氏,又取来瑶公主的金锁片交于顾杨氏,对顾杨氏说道:“这上面是这孩子的名字和生辰,她在河东还有个阿翁叫张承业,如果她长大希望你能让她去找自己的亲人,最后希望女施主能善待这孩子!”
“会的!会的!”顾杨氏连连点头。
顾杨氏拿着金锁片读道“瑶也”,“你以后就叫顾瑶也了。”顾杨氏对着瑶公主开心笑道。
顾杨氏带着瑶也回到了新平郡的家中,傍晚,顾杨氏的丈夫顾平回到了家中。
顾平是新平郡县衙的衙役,二十七八岁,身高约六尺半,皮肤黝黑,偏胖,目露凶光,性格暴躁,与顾杨氏成婚多年没有孩子,为此对顾杨氏颇为不满,甚至还对其大打出手。
顾平回到家中看到顾杨氏抱着瑶也,忿忿不平,“跟你说了不要领回来你偏偏不听,这下好了,家里又多了个赔钱货!”顾平对着顾杨氏大声呵斥道。
“你就少说两句吧,孩子刚睡着,我感觉这孩子能给咱们带来好运,说不定哪天我就能怀上了。”顾杨氏对顾平小声说道。
“哼哼!嫁过来三年多,蛋都下不了一个,你还好意思说。”顾平一边不屑说道,一边将衣服脱下扔在一旁,然后跑到床上睡起了大觉。
顾杨氏一边生活做饭,一边照看瑶也。
顾杨氏做好饭,将饭菜摆好,然后去叫顾平吃饭,顾平这才换上衣服从床上爬起来。
饭桌前,顾平一边狼吐虎咽,大口咀嚼,一边对着顾杨氏说道:“这几天饭桌上的肉怎么越来越少了,老子每天在县衙当差辛苦着呢!”
顾杨氏一边为顾平夹菜一边说道:“现在连年战争,能吃上饭就不错了,到哪里去找这么多肉,而且现在又有了孩子,还是省着点儿吧!”
“这孩子又不是自己亲生的,有什么用。反正我不管,我要吃肉,没有吃肉我这一天都没有力气,要是再这样下去老子就把你和这孩子扔到野山沟里喂狼!”顾平恶狠狠说完,把碗往桌上一摔,甩手而去。
顾杨氏在饭桌前一人暗自留泪。
由于瑶也尚小,一晚上要醒好几次,因为害怕打扰顾平休息,顾杨氏只得将柴房简单地收拾了下,与瑶也搬了进去。
清晨,顾平吃过饭就去县衙了,顾杨氏给顾平做完饭又开始做糕点准备去卖。
顾杨氏后背背着瑶也,前面推着推车就要去出摊,在路上碰到了大嫂王氏。
“哎呦!我以为这是谁呢?原来是你呀,这有了孩子就是不一样啊,越来越能干了哈!”大嫂王氏趾高气昂,得意洋洋地说道。
“嗯嗯,大嫂说的是。”顾杨氏知道王氏狗嘴里面吐不出象牙来,也不想和她多说话,于是频频点头,想赶忙离开。
王氏左摇右摆拦在顾杨氏面前,酸溜溜地说道:“这人跟人的命就是不一样呢,你看我生完弘儿,婆婆就帮我带了,好吃好喝的也都不停往我这送,我这还有没吃完的,要不你去我那儿拿点儿?”
顾弘是王氏的小儿子,顾家的长孙,王氏之前生的两个孩子都是女孩,并不受公婆待见,自从生了顾弘之后,公婆对她的态度大改,把她和顾弘捧在手心上,她在顾杨氏面前也愈发跋扈了。
“谢谢大嫂了!我这还急着出摊,改天有时间再去你那串门!”顾杨氏推起车就往前走,险些撞到了王氏。
王氏慌张闪躲,待顾杨氏穿过之后,嘀咕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看把你能的!”
在新平郡西南街的尽头有一家小摊位,那是顾杨氏平日里卖糕饼的地方。
顾杨氏把东西摆放好,将瑶也放在旁边,便开始了叫卖,周边的邻居都知道顾杨氏手艺好,不一会儿摊位前就挤满了人。
晌午过后,顾杨氏开始收摊,然后背着瑶也,推着推车去附近的菜市场买菜,因为担心顾平又发火,这次她多买了二斤肉。
太阳下山,将顾杨氏的影子拉的很长,顾杨氏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从此,世间再无瑶也公主,取而代之的是顾平和顾杨氏的女儿顾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