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
“方正，你确定不再和我来一张吗？”西希死亡凝视。
一向清静的图书馆由于很多人来拍照的缘故显得喧闹而凌乱，便像是被视作世外桃源的地方，一下变成了旅游度假村一般，失了轻淡灵气，多的是人间烟火。
方正为难的看着她，又一遍申诉，“我不上镜。”
你上镜我还真就不逼你拍了呢，西希心里冷笑。
西希走到他手边，双手抓住方正的手臂，委委屈屈的看着他，轻轻柔柔的说道：“可是我想和你多拍几张啊，刚刚你都不哄我，还让我自己跑来和你和好，真的是好没良心。”
方正心头一颤，他有点受不了西希这怀柔政策，最可怕的是明明知道是政策还受不了，一听心头就软得一塌糊涂。
他轻咳一声：“最后一张。”
西希很勉强的点头，“好的。”
西希把方正拉到了一个人少点的位置，之所以人少几乎不会有人来，是因为光线不太好，书又比较少。
她举着手机对着方正，对他说：“你倚在书架上，随意一点，放荡一点。我调一下角度啊。”
方正苦笑，“怎么放荡。”
西希坏笑，“你觉得呢，解两个扣子，肩膀放松，眼神稍微野性。”
方正警惕的盯着西希的手机，“不要拍啊。”
西希笑得单纯，“你怎么不相信我。”
方正似信非信，但手机在西希手里他也没办法，他慢慢调试着表情，还上手解了两个衣扣。
“可以了吗？”
西希按一下屏幕，又一本正经的调了一下角度，“哎，哎，还差点还差点，左边一点。”
方正左边一点。
“哎，对了，我调一下光线。”西希的手指对着手机屏一顿操作猛如虎。
方正皱眉，“你们女孩拍照真这么麻烦？”
方正有些无奈，只可惜自己对于女孩的了解极少，也可惜对面的女孩是裴西希。
他的女朋友。
西希暗笑，看了眼刚刚照的照片，方正的确是有些不上镜，只是五官过硬，倒也还是帅的，只是一向不拍照的方先生，有些臭美罢了。
她走到方正旁边，苦口婆心道：“是啊，我都和你说多少遍了，你这私生活枯燥忙碌的工作狂是不会懂的。”
说完，她挨着方正瞬速摆好姿势举着手机快速按了几下快门，然后乘着方正什么都没有看见游刃有余的收了手机放到包里。
“好了，可以走了。”
方正眨了几下眼睛，“就这样？”
“还要怎样。”
他挑眉，“那干嘛要摆这么久的姿势。”
西希眨巴着眼，“因为拍照需要仪式感啊！”
“仪式感？”方正眯眼。
西希低头笑，“是的呀。”
西希要走，方正拉住她没有说话，目光平静的看着她。
西希挣扎了一下，发现方正抓得紧，对峙了几秒，西希一个忍不住笑了起来，开始还是低笑，后来变成捂着嘴笑。
方正也笑，宠溺而无奈，“你刚刚一直在拍照是不是。”
西希笑着把头抵到他肩上，没有答话。
“你拍照要干嘛。”方正想到刚刚自己的样子，满脸的拒绝。
西希说：“你会修图吗？ps？美图秀秀？修图神器？”
方正摇头，“ps以前会一点，现在……忘了。”
西希蹦了起来，“太好了，我都会。”
“所以呢？”他的预感很不好。
西希赶紧离他远点，眯眼笑，像只得逞了的小狐狸，说：“修图嘛，可以让人变漂亮，自然也可以变丑咯，所以，你要是再欺负我，我就在朋友圈里发你丑照！”
方正瞧着西希的样子心里一动，他从没有见过西希这个样子，顽皮傲娇却又让人觉得可爱极了，他走上前两步，作势要抢西希包里的手机。
西希躲开了，方正说：“手机给我。”
西希无惧一偏头，“不要。”
“真不行？”
“不行。”
方正一眯眼，抓住西希的肩膀就把她摁在了书架上，微微低头，整张脸都凑到了西希跟前，坏笑着看着她。
西希脸唰的红了，咽了咽口水，心脏剧跳。
方正笑了声，低沉而性感，他把头凑到西希耳边，说：“你舍得把我照片给别人看啊。”
西希觉得自己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什么鬼，怎么忽然这么要命，她正要说话，嘴唇上便一热，鼻翼嗅到的是方正独特的香水气，她瞪大眼睛，看到了方正放大的脸颊。
“闭眼。”
她听见了方正沙哑的声音。
她闭上了眼，整个身体都僵硬着不敢动作。
好在方正经验也不足，这个吻没持续多久，他便松开了她。
看着僵住身体的西希，方正有些不好意思，脸也有些红，他的声音沙哑同时带了些歉意，“抱歉。”
西希咬着唇，脸红得滴血，“啊，没关系的。”
方正笑了，捏捏西希的脸，“这么害羞啊。”
西希不说话。
方正又说：“下次要记得换气。”
西希心跳还没有恢复，说什么都是软的，“你好像也不太会。”
方正低声笑，“是吗？那一起学。”
西希咬着牙，不知该说什么，方先生也忒不要脸了。
事实还有更不要脸的，方正拉着她的手，一本正经的说：“再来一次吗？”
西希当即捂住了脸。
方正想到了她是这反应，咳了几声，拉下西希的手说：“好了，逗你的，还有二十几分钟就是毕业典礼了，你要早点过去对稿的。”
方正拉着西希走在了前面，西希深呼吸了几次才把心跳慢慢降下，脸上的颜色也褪了些，她抬头看到了方正的后脑勺，以及他微红的耳朵，她抿嘴笑着。
其实她想过很多次，她和方正亲密接触的场景，设想过无数次自己的心情，激动，高兴，惊讶，感动，可是当他真的吻下来的那一刻，除了唇上那柔软温暖的触感，以及她和方正两个人的心跳，她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耳朵，嗅觉，眼睛通通失灵。
唯一预想到的是，两个人的简单且生涩。
大礼堂里，方正和卓然，秦时以及最后赶到的肃清坐在了一排。
肃清坐在卓然旁边，他见到方正并不意外，隔着卓然对方正说：“方总，真没想到你也在这。”
卓然有些疑惑：“你们见过了？”
方正是认识肃清的，由于公司的合作，他点头礼貌道：“见过的，肃总，最近可好？”
肃清说了声好，两人也不好隔着卓然说话便没说什么了。
毕业典礼并没有什么新意，老师学生这些东西已经离方正很远了，他看了会就直接拿起了手机回复公司的信息了。
没过多久，他还在打字忽然听到身前身后一阵狂热的欢呼声，他抬起头。
台上的是一个男生，拿着稿子在发言，声音纯正而有力，很有活力。
“他叫魏言，经管学院的系草，迷妹无数。”秦时的声音传来。
听到他这么说，方正才仔仔细细的瞧实了那系草的相貌，俊秀而端正，确实是副好相貌。
“等下就是西希了。”秦时又说。
方正点点头，收了手机。
没了手机分去精力，于是他听见了系草迷妹的一次次狂热言语，他哑然失笑。
秦时也笑，“你上学的时候，应该也是这个程度吧，光芒万丈的。”
方正看了眼秦时，秦时的语气没有羡慕，没有落寞，平平淡淡连一丝惆怅都找不着，他笑了笑，说：“不是，远远没到这种程度。”
“谦虚了。”秦时说。
西希出来的时候，与先前那一个男生待遇差别并不大，甚至更胜些，她站在演讲台前，灯光直直的照着她，她好似早已习惯了这些，从容而无畏，举手投足间都有了些大气。
方正看得认真，也仔细。
西希念得慷慨怅惘，秦时的目光却看向了异常沉默的卓然，准确的说是肃清来了后便安静了许多，好像并不太高兴的卓然，他看了一会便移开了眼，真奇怪，以前只要西希上台卓然准是第一个喝彩的，而且声音奇大，今天，却半点反应没有。
演讲不长，西希笑得明媚灿烂的说完一句，“我们的青春一去不返，只愿我们都能各展宏途。”
便算完了，方正的目光从台上收了回来，他想起了秦时的话，突然说：“比起她，我真不算什么。”
秦时一愣，笑笑，不置可否。
方正一行人从礼堂出来，就在楼下看见西希和一个人在讲话，方正先走了过去，正好他们还奇怪怎么西希从演讲完以后就没再回礼堂呢。
方正刚走到西希身后，西希便像是有感应一般的回过头来，看着他笑了笑，方正看着西希身旁的男人，微微颔首，对西希说：“怎么不回礼堂了也不给我发个信息。”
西希说：“这不有事嘛，给忘了。”
她又说：“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同学，刘兆。”
她拉着方正的手臂，笑着对刘兆说：“刘兆，这是我男朋友，方正。”
方正先伸出了手，“你好，刘先生。”
刘兆看着方正，微微躬了下身子，连忙回握说：“方总，久仰久仰。”
“不会吧，万事刘，方正你都认识。”卓然走过来刚好听到刘兆的话，调笑的说。
刘兆有点不满卓然的语气，但当着方正的面忍住了，说：“认识倒没有，方总肯定不认识我，但我有幸见过方总一面罢了。”
作为当事人的方正没有半点反应，只是点了点头。
西希对刘兆说：“你刚刚不是说还有事要做吗？我们就失陪了。”
刘兆愣了愣，也明白西希的意思，又见方正没有反应便只好恹恹的走了。
卓然走了上来，不屑道：“你怎么又和他说话，不说了让你别理他吗？”
“人家来问我好，我能不理啊！”西希说。
一行人向校门口走去，他们的车都停在了那里，便走肃清就边对卓然说：“不是说了让你少管闲事吗？”
卓然听见这话，连忙看了一下西希和秦时发现他们都走得比较散，她才放心了一些，她看了看肃清，想反驳，却又想到什么乖乖的闭了嘴。
西希和方正走在最前面，西希主动对方正说：“刘兆是我们班的万事通，意思就是什么事他都知道一点，他嘴碎又有点儿势力，以前卓然和我们同班的时候，就经常和他吵，后来她转了专业才少了交际。”
方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问道：“卓然是什么时候转的专业？”
“大二，当时她对设计没了兴趣就跑去学了化学，又专攻化妆品方向，我这点手艺还是和她学的呢，厉害吧！”
西希晃了晃脑袋。
“厉害。”方正说：“拍照也是和她学的吗？”
西希切了一声：“我自学成才，你就嫉妒吧你就。”
到了校门口，方正西希，秦时一辆车，卓然肃清一辆，几人约好了要一起去吃顿饭，并且经过西希卓然秦时的激烈讨论决定去以前最常去的一家小路边摊。
方正表示自己没有选择权。
时间也并不早了，太阳已经有了下落的趋势，光照不好的路灯也开始亮起，已经是晚高峰了，一切都显得忙碌而惬意。
西希打开车窗，嗅到了并不太好闻的空气，以及夹着燥热的夏风，方正和秦时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聊的是商业，西希有些插不上嘴。
她有些无聊，等到他们没聊了，西希才对着秦时说：“你们公司有准备让你转正了吗？”
秦时坐在后排摇摇头，“似乎没有。”
西希皱眉，秦时又道：“你还是关心你自己吧，我转正是迟早的事，我不急。”
见秦时这样说，西希又就没问什么了。
到了地方，西希最先下车，跑到了烧烤摊的李阿姨身边，说道：“阿姨，我们来了。”
傍晚人不多，李阿姨也不忙，她手上忙活着，看着西希笑了笑，很是和蔼，说：“好好，你们今天是毕业吧，毕业快乐啊！”
卓然从车里走了过来，凑到阿姨身旁，嗅了嗅香气，夸张道：“阿姨，我想死你了。”
李阿姨空出一只手替笑着替他们扇扇烟气，又看到了她们背后的秦时方正，她不认识方正倒也不在意，只是笑，“好久没一起来了，今天李姨送你们几罐酒庆祝你们毕业。”
西希本来还想客气几句，谁想卓然一挥手直接找了最近的位置坐下，点头说：“好啊。那谢谢阿姨了。”
坐在椅子上，西希递了一根鱿鱼给方正，说：“吃过吗？”
方正接过，看着香气诱人的鱿鱼笑了，表情有些许变化，说：“吃过，不过是很久以前了，上高中的时候。”
西希满意道：“看不出来还挺接地气的嘛！”
方正喝了一口酒，啤酒的味道苦涩却没有酒气，他苦笑：“你这是对我有误解。”
西希心想，你平时一副冷冷淡淡的，高贵优雅的样子，并不像会来路边摊的嘛，她又递了一根肉串过去。
半道上，肃清忽然有事先走了，很难得的是卓然没跟着走也没留他。
西希细嚼慢咽的吞下嘴里的菜，啧啧说道：“哟，懂事啦，看来还是肃清会调教。”
卓然神色有些异常但很快就掩饰了过去，她回嘴道：“没你懂事，把方正弄得多宝贝似的，腻歪死了。”
西希存心和她斗嘴：“我就腻歪了，谁像你啊，肃清在的时候和个乖宝宝似的，他走了就放飞自我。”
此话一出，卓然拿着酒杯的手颤了颤，一时没有动作，秦时瞥了眼卓然，连忙咽下食物转移了话题，说道：“这么多东西不吃，不知道你费时说什么话，对了，等下谁付钱？”
卓然会心一笑，和西希同时开口，“你。”
秦时笑了下，正要说话，方正却说：“我来吧。”
卓然也要说话了，西希打断她说：“让他来吧，给他个面子。”
卓然没再说话。
秦时却从口袋里掏出了钱包，正打开着头一抬，他便僵住了手，连眼睛都亮了起来。
看到他的动作，坐在他旁边的三人也偏头看了过去。
小摊位离街不远，所以人来人往很多人，可他们一抬眼一偏头入眼的便是眼前那位穿着黑色长裙的姑娘，姑娘背着半人高的吉他，带着一顶鸭舌帽，帽子下的脸显得秀气而娇小，她涂着极红的口红颜色，妆却不厚重再加上帽檐下那双眸色极淡的眼睛，使她整个人都看上去高冷而艳丽。
她的肤色很白，叫人觉得那黑色长裙生生被她穿出了该有的气质，像黑暗中高贵冷艳的玫瑰，骨子里透着桀骜。
西希一眼便认出了她。
姑娘看着他们，准确的说是看着秦时。
秦时把钱包放在桌上站起来，却没有走近她，只是喊了句：“冷倚寒。”
音色稍显紧张，更多的是开心。
冷姑娘看了他一会，突然笑了起来，看着西希一愣，在她眼中像冷姑娘这样的人笑起来应该也是那桀骜冷淡的样子的，可是不一样的是，她笑起来，却像是一块冰忽然裂开从缝隙里面透出了阳光一般，不是灿烂明媚，却有着股孩子气，让人看了觉得甜甜的。
她歪着头，声音淡淡的，与唱歌时候不同：“我出门忘了带隐形眼镜，还以为我看错了呢。”
秦时低头笑，正在盘算着要说些什么，冷倚寒却说：“好了，我要走了，再见。”
说完，她丝毫不留念的提步就走，背着吉他的背挺得笔直，显得孤傲而独立。
秦时追了两步就停下了，盯着姑娘的背影看了几秒便走了回来，坐到位子上，西希不知道秦时与那姑娘是怎么认识的，但她心里明白，所以什么都没有问，方正就更不会了。
卓然脸上却兴奋，“哎，她谁啊，我去，好漂亮啊，气质我爱了。”
“不想说。”秦时淡淡道。
卓然却更兴奋，“是不是新目标，太好了，那可比那个黎塘好太多了。”
秦时无奈扶额，“不是，不要乱说。”
说完，他拿起钱包从里面掏出钱来，对着方正说：“我还欠你两顿饭钱，一直没找到机会还，今天的就算你请了。”
方正不收，西希却拦下他的手，劝道：“收下吧，他不喜欢欠别人钱。”
西希拍拍秦时的手，笑道：“今天要不就散了吧，秦时你先送卓然回去，改天在聚。”
卓然却还是看着那姑娘离开的发现，忽然很低沉的说道：“我是不是比她差很多啊，她好棒啊。”
西希一愣，她听到了什么。
秦时无奈的敲她的头，“差你个头，走了。”
等他们走后，西希才站起身去里阿姨那里拿了打包盒，她递一个给方正，“帮我把干净的包起来，我带回去给室友吃。”
方正没有拒绝，挽了袖子便开始打包，只是他看向西希时而好奇与求知的眼神暴露了他，西希瞧着他笑。
说：“那个女孩我也不认识，但是我知道秦时的心肯定不在这了，还不如成全他呢。”
她凑到方正耳边说：“他喜欢你妹一年多了你妹又不喜欢他，如果真是喜欢上别人了，也挺好的。”
方正点点头。
把西希送到花园小区的时候，西希因自导自演的说了一个冷笑话而笑得停不下来，方正却全程皱着脸思考，却怎么也理解不了她为什么要笑。
西希捂住笑疼了的肚子下了车，提着东西对方正挥挥手，说：“再见，我今天很开心，谢谢你。”
方正站她对面，捏捏西希的脸：“不客气。”
西希眼睛弯成了月牙，“那走咯。”
方正点头。
西希提着东西，才走了几步，就忽然被人从后面拉着了手。
她回头，方正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
他沉默了会才说：“我想了下，觉得还是要说。”
西希疑惑的看着他。
方正笑了下，蠕动了几下嘴角好像不好意思开口。
“说嘛！急死了。”西希道。
方正伸手抚开她被风吹乱的碎发。
“你好漂亮，我好喜欢你啊！”
“还有，真遗憾错过了你的青春，恭喜毕业。”
他红着耳根，略带生涩的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