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
秦时从警察局里出来的时候，西希方正，冷倚寒在等他。
他瘦了些，可是却莫名变得精神了，有生气了，好像一个人经过长久的沉寂，忽然有一天笑起来眼里有光，面上是对世界的再一次的期盼。
至少冷倚寒是这样认为的，她也希望这样。
秦时快步走到她们面前，开始还没有什么表情，可在双方都没有说话的情况下他忽然就破功了，大大的眼睛弯了起来，阳光又充满希望。
西希愣了一下，随即也跟着笑了，“我很开心，秦时你也是，是不是。”
“是，我很开心。”秦时说。
他很喜悦，不仅因为无罪释放，还有卓然，一件无时无刻像巨石一般压在自己身上的东西忽然之间就碎了，没人能理解他这种开心。
卓然和她爸爸妈妈回了老家，肃清也在各种被迫下签了谅解书，这对他们所有人来说都是极好的。
秦时的目光看向冷倚寒，笑了笑，说：“谢谢你啊！倚寒。”
冷倚寒依然是穿着黑色的长裙，化着极带攻击性的妆容，可莫名就让人觉得柔软，她低下头，嘴角带着压抑声音微颤的说：“不客气，秦时。”
秦时的心里忽然软得不像话，所以的想法与情绪涌了上来，他仍然记得他的刀进入肃清身体的一刹那他的脑海里浮现的东西，也知道自己即将坐牢是心里最大的疑惑是什么，他盯着低着头的冷倚寒看。
在她终于忍不住抬头的那一刻，秦时倾身抱住了她，倚寒的身体僵了下，随后便欣然接受。
秦时的声音庆幸而满足，“倚寒，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西希笑弯了眼，埋进了方正的怀里。
“卓然来找过我。”秦时坐在自己家的沙发上对着电话那头说。
西希有些惊讶，他们从警察局离开后一起吃了饭，她也是刚刚才到家，为什么先前不说呢，她想，随后又听见秦时说。
“西希，卓然现在一定很痛苦吧！”秦时点了根烟，语气很轻。
西希的心疼了一下，忽然知道为什么了，她放下手里的毛巾，坐在了自己床上，点头：“我知道，我们开心了，但我们都无法想象她面临了什么样的痛苦与挣扎。”
电话那边的呼吸声变轻了，沉默了很久，秦时才说：“我想过这个问题很久，我知道卓然很爱肃清，我甚至想如果卓然自己愿意或许我也不该擅自打扰，但是，我很害怕，西希？很害怕。”
西希闭上了眼，“怕她忽然有一天和新闻里的人一样不见了，怕她连招呼都不和我们打就离开了，怕肃清会变本加厉，怕她有一天会遗忘我们，怕卓然会变成宋郁那样，我们承受不了，我和你一样，秦时。”
“不要自责，不要钻牛角尖，会好的，时间会磨平一切，都会好的。”西希说。
“我知道。”秦时的眼眶猛的红了。
那天，卓然来到警察局时，秦时吓了一跳，然后又是惊喜。
她那天的脸色很差，眼睛红肿，以前那双总是灵气满满的眼睛也不再又光泽，她的行动很慢，语速也慢，好像一个垂垂老矣的人在迈入生命的尽头般。
秦时看着她的一系列动作，心疼得不得了，他哽咽的喊了声：“卓然。”
卓然慢慢的抬头看他，无神的眼睛忽然弯了一下，惨白的唇也显得那般无力，她的声音嘶哑难听：“秦时，我来看你了。”
秦时怔了一下，眼神里突然迸发出了光芒，他期待的看着卓然，过了好一会，他才小心翼翼的问：“卓然？”
卓然眼中有泪，“是我。”
秦时呆了足足一分钟才消化这个事实，他欣喜若狂，一时间只知道看着卓然笑却说不出半句话。
“谢谢你，秦时。”卓然说。
秦时不停的摇头，“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的。”
卓然定定的看着秦时，眸子里缓缓有了些笑意可更多的是悲痛，她似喃喃自语，“值吗？”
秦时动作一顿，“什么。”
“这么为我，值吗？”
秦时笑了，“无所谓值不值，就当还你饭钱了。”
卓然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下，整张浮肿着的脸明媚了许多，她说：“我还好看吗？”
“好看的。”
“我是最好看的姑娘对不对，也是最优秀的姑娘是吗？”
“是，你是校花，X大女神。”
“现在也是吗？”卓然笑的明媚。
“是，永远都是。”
“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对吗？”
秦时点头，“对。”
“你可以哭出来的，卓然，我现在虽然不能抱你，但我在。”秦时看穿了她的伪装。
卓然缓缓的摇头，对着秦时说：“没关系的，我不想哭了，我这两天哭了很多，现在一点也不想哭了。”
秦时没有答话。
卓然抬头把眼里残留的泪逼了进去，挺轻松的说：“我其实想过去死，在这两天。”
秦时心疼得呼吸都不顺畅了，但他没有说话。
“但是，我站在河边的时候就会想起你说的话，你说，这世上有很多值得我们去认真对待的东西，爱情在很多事情面前都会显得没有那么重要。”
“那时，我就在想，也对啊，我还有爸爸妈妈，还有很好的朋友，我才25岁，就算爱情与我而言很重要，就算也许我的灵魂已经湮灭，但是我还年轻，还可以做很多事，可以帮助很多人，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死呢。”
“任性妄为的卓然，令所有人都伤心过后了后，还有什么资格去死呢，还有什么资格让你们再为我伤心后悔一次。”
“别哭，秦时，我没事的，你别害怕，也别伤心。”
秦时浑身颤抖，他深呼吸一口气说：“卓然，如果你真的不愿意的话，真的很痛苦的话，就去肃清身边吧，但你要答应我保持清醒。”
他悲痛，他绝望，他后悔，他没了理智，没了思考。
单纯的……心疼她，做出艰难的让步也没关系。
卓然呆了好一会才爆哭出声，她死死的咬着手，脸上跳出了青筋，哭了好久，警察都看不过去了，跑来问她要不要离开。
卓然摇头，她努力稳定情绪，猩红着眼对秦时说：“可是，你们也是很重要的人啊，失去你们，我又该怎么办。”
秦时，我能怎么办。
秦时别开了脸，再也说不出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