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她的眼前一片模糊,目眩神离,她甚至分不清楚自己是不是下了地狱。
死的感觉就是如此吗?
没有痛苦,没有挣扎,没有留恋?
她整个人都是呆的?
突然间,她的衣袖猛地被扯住,一个人影在她眼前晃动。
卫晗用力的擦了擦眼睛,才发现眼前的人竟然是那个小男孩?
他们是一起死的,所以也要一起去黄泉下地狱吗?
她突然觉得很对不起这个无辜的男孩。
可下一刻男孩用力的拉着她的手臂,将她从地上用力的拖起,卫晗被他拽的一个趔趄,身体往前踉跄的抢了两步,却是一道黑影直接从她身前倒了下来。
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定睛一看,那人的喉咙已经被割断,鲜血顺着脖颈流了下来。
竟然是死不瞑目?
一双眼睛呆滞的瞪着上方,好像还犹未绝出自己发生了什么事?
山风晚寒,血腥味顺着这风弥漫开来。
卫晗的视线渐渐清晰,神智回拢。
她这才发现,她没有入黄泉下地狱,而是留在了这场人间炼狱之中。
那些追捕她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些被应该落在卫晗身上的刀锋利刃,竟然从她的身上转开,直接割向了自己的喉咙。
没有嘶吼,没有惨叫,甚至没有恐惧。
那些人就像在做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在一片静寂中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卫晗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这比一场屠杀更令人恐惧,诡异,悍然。
她甚至觉得自己是在做一场梦,一场噩梦。
后来她才得知,发生在男孩身上那些怪异的事情。
就像这杂文上所写,他的至亲都被这孩子的“称呼”所累,死的所剩无几。
这孩子不再说话的原因,也是不想死更多的人了。
认识这孩子的人都说这孩子的命硬,克亲人,应者死。
可直到后来……很久的时间,她才弄清楚,真正能杀人的并非只是一个“称呼”,也并非这男孩命硬。
而是这个男孩的声音中,有着一种足可以令人致幻的能力。
所有听到他声音的人,都会产生一种幻觉,而他们的死皆因如斯。
所以那个男孩才会捂着她的耳朵说话,而她当时的恍惚,也是因为他的声音有丝丝缕缕的细响,传进了她的耳中。
她虽然没有致幻,但昏昏沉沉的脑袋,才会让她觉得犹如大梦一场。
如今这么一则熟悉的故事被收录在这本书中,恰恰唤醒了她很久以前的记忆。
只可惜——
那个男孩因为不想杀人才躲进这山林之中的,不过最后——
他死了。
被那些他想保护的村民同乡杀了。
“小姐,小心。”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席雨歌想事情想的入神,一时没有准备,身体猛地晃悠了一下。
眼看着脑袋就要撞到一旁的车厢上,一只手及时的伸了过来,席雨歌的脑袋直接撞在了沈诺的掌心上。
席雨歌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浮现出一丝稚笑:“谢谢。”
沈诺对她点了点头,转身对车外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停车了?”
外面的车夫低声说道:“是前面有人挡住了路,我们过不去。好像是他们的马车出了问题,车轮陷进了泥地里。”
沈诺起身撩起车帘的一角,目光冷冽的朝外面望了过去。
前面不远处果然有几辆马车停在那里,而且这些马车是用来运货的,车上大大小小压了十几个箱子。
要是走官道倒是还好,可这条山路的路面根本承受不了这种重量的马车。
看着席沐卓已经派人上去询问,沈诺便静静的待在了马车里没动。
“什么情况?”朱怀忻策马靠在十二公子的身侧,眉头微蹙的看着前面,“看着像是商队?”
十二公子目光清冷,声音低沉的说道:“既然是商队走的应该是官道,这条路通的只有僻静的地方,而且鲜少有人居住,怎么会走到这来?”
“这条路除了能去埕冢和秋点校场,还会经过一些世家在外的庄子。就如席家的归园,他们会不会是哪个世家往庄子上送东西?就跟咱们差不多?”
十二公子:“等等看。”
片刻后,席沐卓派去的人就折返了回来。
“少爷,前面是秦家的商队。”
席沐卓想了一下,“秦家?是冠祥楼的秦家?”
“就是他们的商队,一行二十三人,七辆车都是货物。”
席沐卓:“是谁带队?”
“秦家三房大少爷秦淮咏。说是秦家的老夫人要去庄子上住几日,所以他们提前将东西置办过去。谁知道装的东西太沉,再加上前几日下了雨,这山路泥泞松软,车轮碾过就陷了进去,现在正抬车呢。刚刚奴才报了家门,秦大少爷说这车要抬出来恐怕要费些时间,所以他先将车挪个方向,让出半条路,让我们先过去。”
席沐卓点了点头,并没有冒然派人上去帮忙。
毕竟这一次不是他自己带队出来,身边有一个十二公子在,他生怕出了什么纰漏。
抬手招来一旁的侍卫,俯在马背上对他低声嘱咐道:“小心戒备,不许让任何人靠近马车。”
席沐卓看着十二公子一直“乖顺”的跟在席雨歌的马车旁边,所以才有这样的吩咐。
又等了一会儿,前面总算让出了一条窄路,不过他们过去却是绰绰有余了。
席沐卓率先打马跑在前面,他总是要跟秦淮咏道声谢的。
虽然秦家出身商贾,但在京都的买卖也是家大业大,自然不容小觑。
而席雨歌听着外面有些嘈杂的声音,不禁掀起车窗帘子的一角看了出去。
秦家人将路让开之后,刚刚那些抬车的人便束手站在一旁,等着他们过去之后,再继续。
所以席雨歌一眼看出去,就见六七个男人一身是泥的站在那里,她的目光朝着车轮看了一眼,这车陷的还真是够深的,一半的车轮都陷了进去,车轮被泥糊的死死的,恐怕只能卸车之后才能将车抬出来了。
席雨歌的手刚刚想要落下,余光中却瞟到了一个在她脑海中极为深刻的背影。
这倒背影曾经如骨附蛆般折磨着她,让她死不瞑目。
如今这个背影一出现,她就如同做了一个噩梦。
只不过他没有化身厉鬼来找她报仇,而是依旧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砰”的一声闷响,席雨歌的手狠狠地拍在了车窗上。
人直接凑到了车窗旁,探头朝外望了出去。
她要看清楚,她一定要看清楚……他到底是人还是鬼?
他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