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技校的五姨仍然会经常碰见阿才,这种有意或无意的偶遇,总是会时不时的发生着。只时五姨比以前更忙了,因为经常要帮大姐姐看店铺,所以也就没什么时间相处了。好几次,阿才约五姨去打乒乓球,五姨都走不开。阿才没上学了,但五姨却挺忙的。
直到有一天晚上,五姨在阅览室看完书,正想回家。刚走出阅览室大门没多远,阿才出现了,拦住五姨,阿才说:“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去上海打工了,临走前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你可不可以陪我去一个地方。”五姨犹豫着,并不想去。阿才看见五姨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再三请求说:“我明天就要走了,去上海那么远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侯才能回来见你一面。你就陪我去吧,就一会儿,不用多长时间,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听了阿才的再三请求,五姨只好不情愿的答应了。阿才陪着五姨往阅览室旁边的一座低矮的小山岗走去,虽然天上挂着一弯月牙儿,但仍然看不清路面上的小石仔,走着走着,五姨踩到了小石子险些跌倒。也不知哪来的勇气,阿才顺势牵过五姨的手往上走,五姨甩了几下没甩开,阿才紧紧的握着就是不放手,五姨也只好由着他牵着。两人认识几年来的第一次牵手,就这样出现了。
上到岗顶,五姨挣开了阿才的手,有点不高兴地说:“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走上来,还差点摔我一跤,搞什么鬼!”阿才深吸了一口气,有点夸张地说:“这里的空气多好!你看,人在高处,眼前的风景是不是很无敌呢?这么漂亮的夜景,只有上到高处,才能看见,花点力气走一走,何乐而不为呢?”南方的夏夜,野外蚊虫甚多,只要在草丛旁站上一分钟不到,立马就会被一群蚊子围住叮咬。上到岗顶的五姨,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四周的环境,就发现这里蚊子超多,自己已经被蚊子围攻了。当晚,或许是即将离别的伤感,让一直都不善于言辞的阿才勇气倍增,阿才对着五姨说了很多话,而五姨并没有认真细听。阿才对着五姨说话时,五姨正低头忙着不停的拍打着蚊子。五姨拍打蚊子的声音,一次又一次地打断了阿才的话,但阿才并没有感到扫兴。而五姨只觉得这山岗上到处都是蚊子,五姨的手手脚脚都被蚊子咬了,痒得不得了,五姨除了不停打蚊子之外就是不停挠痒痒,对阿才所说的话一点也没留意。才呆了几分钟的时间,五姨的手上和脚上就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大泡,蚊子的不断滋扰,五姨实在是受不了了。五姨打断了阿才的话,不耐烦地说:“我们还是不要呆在这里了,马上走吧,这里那么多蚊子,咬死我了。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我们可以边走边谈,用不着在这里喂蚊子。”阿才看了一眼烦躁的五姨,温柔的说:“你再等等,我们一会儿就回去。你从这里往下看,风景多好!一幢幢的高楼在夜色中若隐若现,那高楼中透出的灯光,在黯淡的夜空中闪闪发光。你再往天上看,那天上稀疏的星星和弯弯的月芽,把整个天空映照的无比的空旷。今晚的夜色真美啊!你再往前面看看,那一片连绵起伏的群山的黑影,像不像我的手掌?那几座山峰,就像是手掌上的五个手指头。你看看,这几座山就是一个放大版的手掌,多像啊!”阿才说完,把他的手掌在五姨面前伸展开,晃了几晃,颇为得意地说:“我觉得就很像。”五姨往远处的群山看了看,在朦胧的夜色中,果然如阿才所言,几座连在一起的山峰,真的很像一个巨大的手掌。阿才突然很有感触地说:”临走前,我要把这美好的夜色记在心里,把你也一起记在心里。这是属于我和你的美好夜色。”五姨正被蚊子咬得痒死了,听了没好气地回应说:“什么美好的夜色,到处都是蚊子,讨厌死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家吧!你不走,我可自己走了。再不走,我可就成了蚊子今晚免费的大餐了。”阿才听到五姨口气中颇有不满,惋惜地说:“这么美好的夜色!放眼四周,此情此景,一切都是那么的美不胜收,可惜了,你却不能静静的欣赏。都怪这些讨厌的蚊子,破坏了这里的美好。”五姨环顾四周,眼前夜色真的挺美的。耳边却听到‘嗡嗡’的蚊子的声音,五姨不高兴地说:“景色是很美,我可没心思欣赏。再不走,我的血都会被蚊子吸干了。”阿才的离愁并未让五姨产生什么共鸣,眼前美好的夜色,因为蚊子的叮咬,烦不胜烦的五姨根本无心欣赏。在五姨不耐烦的不停催促之下,两人很快结束了谈话,离开小山岗,回家了。
临别前的那一晚,五姨忘记了阿才告别时说过的话,只记得那天晚上黑漆漆的夜空中,挂着一弯小小的月牙儿,月色昏暗,还有就是蚊子超多,除了被蚊子咬了,五姨还知道,阿才要去上海打工了,或许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了。至于他为何去上海,似乎是去投奔他在上海的亲戚。
那一晚之后,阿才就从五姨的生活里消失了。一段曾经陪伴多年,却终止于第一次牵手的感情,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无踪。来时悄然而至,去时黯然离开。如同一场狂风骤雨后飘落满地的紫荆花瓣,曾经在枝头努力绽放,奈何却被无情的风吹雨打,坠落枝头,空余满地的落花,无人怜惜。年轻的五姨,甚至不知道这种青梅竹马式的陪伴也是一种被爱。默默地用心陪伴,其实也算是一种真真切切的爱,由爱而生,既而相随相伴,不求结果。也只有真心实意的爱着,才会有那么多精心设计、恰到好处的碰巧和偶遇。甜言蜜语仅仅只是停留在嘴上的爱,虚无飘渺。而真真切切的陪伴,却是实实在在的付出。遗憾的是,一厢情愿的爱,从来就只有被人忽略无视的结局,无论怎样真心付出,却总是被辜负。在爱情中,一个人倾尽全力出演的独角戏,是成就不出完美的爱情故事的。
这段少年时的感情,五姨不知道阿才对自己是不是爱。五姨总觉得爱情是属于大人的,而阿才只是陪着自己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般的好朋友。阿才像闺蜜一样陪伴了自己多年,护送过自己无数次上学、放学、回家。一直以来,阿才都像是一个虔诚的守护者,守护着他所珍惜的人。但是,一直以来,他都没有跟五姨说过,他喜欢五姨,也从来没有向五姨表白过。这点让五姨一直都很疑惑,阿才不像是那种胆小怕事、做事畏畏缩缩的人,他有时甚至让五姨觉得他有点胆大妄为。阿才曾经跟五姨说过,如果被人欺负了就告诉他,他会找人帮五姨出头的。为了五姨赴汤蹈火,上刀山下油锅,绝不推辞。他当时跟五姨说这些话的样子,像极了一个豪气冲天的江湖汉子。他一直没跟五姨表白,五姨猜想,或许是他知道表白的话一旦说出口,五姨就不会再理他了,两人见面就会形同陌路。没有把握的感情,说了,分分钟会立马结束往来。不说,维持现状,保持适当的距离,以朋友之道相处,反而可以相处的更久远。这或许才是阿才不说的理由。他曾经问过五姨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心气高的五姨是这样回答的:“我喜欢的男人,首先必需是一个有文学修养有素质的文化人。其次,要诚实善良,不能欺骗我。样子不用英俊,但要看得顺眼。年纪要比我大几年,年纪比我大会照顾我,会处处让着我。还要有一份安稳的工作,有一定的经济能力。不需要很有钱,但起码可以让我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不用每天为柴米油盐费心。最重要的一点,他必需全心全意的爱我!”阿才听了,默默地说了一句:“要求挺高的,这样的男人可是男人中的‘大熊猫’啊!”阿才知道,他跟五姨之间,隔着很远的无法跨越的距离。聪明的阿才,把自己的感情隐藏了起来,默默地守护着五姨。
直到有一天,阿才离开了。临别时,五姨竟然没有感到有多么的可惜和不舍。五姨知道,他总有一天会离开自己的。或许是为了事业,或许是为了前程、或许更确切的说,是为了爱情。每个人都渴望能拥有一个彼此爱慕的恋人相守到老,而一厢情愿没有任何回报的付出,终究也不会长久。一个看不到未来的陪伴,再不舍也要转身离去。留下,只会将自己伤得遍体鳞伤。五姨觉得,阿才的离开,是最自然不过的了。就像玉兰树上绽放的玉兰花,花开满枝头,终有一天也要离开枝头,一样的自然。他有属于他自己的世界,就算他真的很爱你,也不可能陪你到天荒地老。不管你愿不愿意,所有的陪伴总有一天终会分离,世上从来就没有地久天长的陪伴,分离只是为了成就更好的彼此。阿才的离开,五姨期待,阿才能够破蚕重生,找到属于自己的美丽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