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的五姨继续参加自学考试,呆在宿舍的无聊时间正好用来复习。读读书,做做家务,晚上去逛逛街,日子倒也清闲自在的。这种平静的生活在某一天的晚上被打破了。那一天,吃过晚饭的五姨正准备与丈夫一起去逛街,两人刚走出单位大院的门口,听到身后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转头望去,只见浩浩荡荡的十几个戴着工作证,打着手电筒的人进入了单位大院,正在捱家捱户的检查什么,好像警察上门抓人似的。还有几个人守在大院的门口。五姨有点奇怪,逛完街后回到大院,五姨就去找阿红打听情况。阿红正在家里看电视,见五姨来了,招呼五姨坐下看电视。五姨装作很随意的样子问阿红:“刚才我出去逛街,刚出大院门口没多远,看见一大群的人涌入了大院,好像他们还戴着工作证,是派出所上门抓人吗?那么一大帮人来大院干啥呢?”阿红听了,笑了笑,说:“你不知道吗,他们那群人是街道办和各单位抽调来大院查计生证明,抓违反计划生育的人的。他们每家每户都上门检查,没准生证的大肚婆都要被抓走的。”阿红停了一下,又说:“这些人经常来突击检查的。今晚是街道搞大行动,刚刚在我们家里查过了,走了大约半个钟头吧。”阿红又说:“你如果没办准生证就赶紧去计生局办,没证被查到了可就麻烦了。”五姨听了心里一惊,心想,自己虽然是第一胎,但还没有去计生办办理准生证,如果刚才被查到就麻烦了。自己没办证可不能跟她说,万一她跟别人说漏嘴,自己被人举报了,那就麻烦了。想到这,五姨假装不在意的样子说:“哦,原来是查计生大行动,我还以为是派出所抓人。我第一胎,有准生证,没违反计划生育政策,它爱查就让它查好了。”阿红看了看电视,转过头来跟五姨说:“你现在只是查准生证,我不仅查准生证,还要查上环证,每三个月就要去查环,查环的证明还要交去单位。”五姨听了有些奇怪,问阿红:“查环证明交去单位,你不是家庭主妇吗?交去什么单位?”阿红听了,对五姨说:“你刚结婚没多久,你不知道也不出奇,像我们这种没单位的家庭主妇,每季度的查环证明是要交到老公的单位的,一年四次查环,少一次都不行。”五姨听了,有点好奇,问阿红:“查环是怎么查的,麻烦吗?”阿红叹了一口气,说:“等你生了以后,你就知道了。”五姨与阿红又闲聊了几句,五姨心里有点担忧,也没什么心思看电视了,五姨就告辞回自己的宿舍了。
那时的计划生育政策很严格,居民户口和有单位有工作的人只能生育一胎,五姨恰恰是居民户口的。五姨回宿舍后跟丈夫说:“刚才听阿红说了,那群人是上门查计生证明的,阿红说他们经常上门查的,一个月最起码会来两三次,每次都会入户检查,没准生证会抓人的,我们还没办准生证,得找个时间去办个准生证回来才行。如果他们来我们大院检查,他们只要找人堵在大院的门口,整个大院里只有一个出口,到时我们想走也走不了。如果大院有个后门,那又不同了,就算是不办证也没那么担心,他们前门来,我们后门走,跟他们打游击。只可惜这大院只有一个出口,来了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我们还是不要存什么侥幸心理,老老实实的去计生办办证件吧!”但五姨的丈夫却另有想法。他对五姨说:“我送你回乡下住吧,乡下空气清新、环境优美,又有我妈照顾,包你住得温暖舒适。我现在经常要下乡,如果去到远一点的乡镇工作,有可能几天都不能回家,那就照顾不到你了。你如果回乡下住,有我妈照看着,总好过你自己一个人待在宿舍里,有我妈照顾你,我就放心了。”五姨听了丈夫所言,心里盘算着,住在宿舍里,用水一点也不方便,要到天台水龙头处提水。上卫生间也麻烦,要去公共的卫生间,孕妇怀孕月份大了要经常上卫生间,住宿舍太不方便了。回乡下住,最起码用水、洗澡、上卫生间比宿舍方便多了。想到这,五姨同意了,五姨说:“也好,就回乡下住些日子吧!现在我怀孕了,住在这里也不太方便,用水、上卫生间都麻烦。现在肚子大了,也不好整天提着一桶水走来走去了,如果一个不小心,流产了就麻烦了。我回乡下住,你跟你妈说说,让她关照关照我。你有时间就回乡下看我吧!”五姨的丈夫满口答应着说:“那是自然,乡下再怎样也好过在这里住。我自会跟我妈说,让她好好照顾你,你是我老婆,是她媳妇,她能不对你好吗?放心吧,我有时间肯定会回去看你的。”就这样,五姨的丈夫找个时间把五姨送回了乡下。
五姨的婆家在高要一个小镇附近的小村里,村子里有几十户人家,都是地道的农民,这个小镇盛产一种叫“雪花粘”的稻米,香软细腻,挺好吃的。五姨婆家门前便是一大片的稻田,稻谷成熟时,一片金黄的稻田,在晚霞的映衬下美得醉人。五姨婆家的房子是一幢一层高的楼房,因为没钱,所以没再往上建第二层了,房子只是简单刷了石灰,没做什么装修就搬进去住了。或许是家里经济条件不怎么好,屋子里一切都是十分的简陋,连件像样的家具也没有。五姨倒也没计较这些。房子的旁边种了一大丛翠竹,翠竹上时不时飞来一群群的小鸟,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白天的小村美丽安宁,但夜晚的小村却一点儿也不安静。一些不知名的昆虫在窗外整夜整夜地不停叫着,半夜里的小村还会时不时的传来一阵阵狗吠声,吵得五姨心烦意乱,无法入睡。住了一个晚上,五姨发觉小村的婆家并不是丈夫口中所言的那么温暖舒适,他这么说绝对是在忽悠五姨。乡下最让五姨不习惯的是虫子多、蚊子苍蝇也多。一到夜晚,除了超多的蚊子,就是各种各样的小虫子,经常会有毛毛虫突然出现在屋子里,大厅、厨房、房间都有,五姨每次看见了都会吓一跳,叫出声音来。每次五姨一叫,婆婆就会板着脸不高兴的说:“连个小虫子也怕,这么小的一条虫子,你这么大的一个人,难不成它还能吃了你不成?整天在那叫来叫去的,连条虫子都害怕,这么骄气,还能去田里干活吗?”初回婆家的五姨,听了婆婆这样说自己,也不想跟她解释些什么。五姨从小就很害怕虫子,对虫子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只要一见到虫子,必会浑身起鸡皮咯瘩。现在看见这么多的毛毛虫,五姨也顾不上婆婆不高兴了,整晚都在自己的房里待着,都不敢到处走动。只能叫丈夫帮自己捉虫子。丈夫陪着五姨在乡下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回小城上班了,留下五姨在陌生的婆家。到了晚上,五姨又发现了很多的虫子,但丈夫回小城了,没有人来帮五姨捉虫子,五姨也不好叫婆婆来捉,只能呆在床上自己一个人害怕。小村的虫子,不仅在晚上才会出现,白天也依然会发现有不少的虫子出现在屋角、窗边等各种角落里,实在是防不胜防,总能把五姨吓一跳。住上几晚后,五姨也只能无奈的接受这个无法改变的事实了,唯一能做的,只能是晚上后呆在房间里,尽量少点到处走动。
在乡下住的日子,五姨极为不习惯。从小到大在城镇长在的五姨,来到小村,对小村入夜后漆黑一片的样子很不习惯。小村的晚上,除了有人家的地方会有一些昏暗的灯光之外,就是一大片黑暗,黑漆漆的看了让人害怕。五姨习惯了城镇有路灯,还有大量商铺,人来人往逛街,非常热闹的夜晚。小村的漆黑与冷清,让五姨很不适应。除了环境不适应,面对着满口乡下话的家婆和不苟言笑的家公,五姨也不知道如何相处。彼此明明是并不熟悉的陌生人,现在却要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一起生活,这的确很勉强。五姨甚至不知道如何称呼他们,五姨无法叫两个只见过几次面的人做爸妈,爸妈两个字,五姨实在无法叫出口。五姨从娘家来到陌生的夫家,每天面对着并不熟悉的婆婆和家公,内心一阵惶恐,生性耿直为人不够圆滑的五姨,甚至不知道如何与夫家的人相处,初为人妇的五姨,还没学会如何做一个好媳妇。婆婆每天叽叽喳喳的说着五姨几乎听不懂的乡下话,五姨连听带猜也搞不清她到底说啥。因为难以听懂婆婆和家公说的话,五姨也不想与他们多说话。即使能听懂,五姨也不知道该跟婆婆和家公说些啥。大家不仅年龄上有代沟,生活习惯上也很不同,难以沟通。五姨在夫家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也没地方去。小村除了一间没多少东西卖的小杂货铺之外,就没商店了,要买东西还要走二十分钟的路到镇上才有。小村更不可能有什么可以散步的公园,婆家门口就是一大片的稻田,再往外走就是一条车来车往的公路,五姨实在找不到可以散步的地方。既没地方散步也没地方逛街,总不可能大着肚子在稻田里湿滑的泥路上走吧,五姨每天只能在婆家门口外面的一小块水泥地上走走,实在找不到其它的地方可以去了。五姨在乡下住着,心里实在憋闷的很。最让五姨想不明白的是,婆家竟然一盆花也没种。屋外空着一大片的泥地,除了一丛翠竹,就是野草。爱养花的五姨,在婆家,啥花也没见着。花没有,就连果树也没有。屋外的空地上,长满了野草一般的紫苏,一大片都是,还有一种长得像扫把一样的草。五姨曾问过丈夫,丈夫说这种草长老了就是用来做扫把的。五姨倒想屋门口的这片空地,长得都是各种各样的花,这样,五姨看了也会心情舒畅点。小村婆家的环境就是这样的。但是,住也住下了,丈夫也回去小城上班了,无可奈何的五姨唯有接受现实。五姨想着,在夫家住的这几个月就忍忍吧,反正也就住几个月而矣,生完就带着孩子回小城的宿舍住。目前看来也只有暂且如此了,总不可能刚结婚就搬回娘家住吧。丈夫是自己选的,夫家是什么样的环境也只能认了。五姨就这样很勉强的在乡下婆家住上了。住了一段时间,五姨总算是能听懂婆婆说的话了,但也要竖起耳朵认真听才能听清楚。但五姨对婆家的环境,始终都不适应。唯一让五姨觉得好的,就是乡下的星星真多,好天气时,满天都是星星,在夜空中非常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