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婷婷醒过来时脑袋昏沉得厉害。
寝室里早已鸡飞蛋打，乱成一团，女生出门，就是一部灾难片。
洗把脸就出门，双手捧着英语课本，慢悠悠走在学校内街。
周昉：醒来了吗？
路婷婷：废话，我都上课了。
周昉：甚好，你昨天……
昨天？路婷婷脑袋昏沉，昨天怎么呢？
“你昨天啊喝醉了，被你男朋友抱回寝室。”
“啊？有过这样的事啊？”
“是啊，你不知道，要不是我下去作证，宿管才不会让你进这大门。”
“宿管阿姨都以为是人贩子，后来他谎称你身体不好，也就把这事糊弄过去了。”
“是啊，没看出来他还蛮机智的。”
身边的人话题从周昉转移到最近用到的护肤品和新出的包包，再到考英语四级，要不要考驾照，七七八八，跳脱得很。
路婷婷想破脑袋也回忆不出来任何与昨晚有关的细节。
上完课刚从学院门口走出来，周昉站在枫叶下的花坛上，低着头在玩手机。
发黄的枫树叶尖上逢了青，长出些许青绿嫩芽，少年侧脸呈半圆形，鼻子紧俏，嘴角有浅浅茸毛如冬笋破土而出。
路婷婷将书本轻放在脚边花坛，猫着腰往周昉靠近，学院门口窄门像条大鲫鱼，咕噜咕噜往外冒着泡泡。
“嘿。”路婷婷轻拍了下周昉的肩膀，见他全身被电击中般抽搐了下，奸计得逞得。“惊不惊喜？”
发现他怕高又胆小，她倒是更爱逗他。
“走，带你去吃好吃的，我最近又发现学校旁有个新的冒菜店。”他将手机拢在裤袋里，牵着她的手就往学校外街走。
跟他在一起还没半年，已将学校周围几条街都扫荡干净，知道她最爱的是吃东西，他比她更清晰地知道哪条街有哪些好吃的。
有天他去上厕所，让她保管手机，她无聊时拿起他手机来打排位赛，无意间点开备忘录。只有一条。
她鬼使神差点开。
“婷婷爱吃菜不爱吃米饭，吃粉不加葱蒜姜，爱吃的东西：益禾堂的烧仙草，半甜，加红豆，师兄芋圆的招牌芋圆，绝味的土豆……”
满满的每个字都是与她有关。
选的是条僻静的街，路面干净，两旁栽满梧桐。
学校周围的门面店消费群体是学生，一学期将要结束，逛街的人明显少，商业街也萧条了不少，不少门面店铁锁挂在门口，宣布短暂歇业。
周昉拉着路婷婷迎着明晃晃的大太阳走进商业街后，灯光黯淡下去，穿过中央广场，是条巷道。
阳光没照进来，身旁的门面店都关了门，阴森又冷寂，周昉紧攥着路婷婷的手。
“还有多久啊？好饿好饿。”
“我看导航就在这附近，你站在这别动，我去找找。”
“好。”
见她低着头，嗷嗷待哺的样子，他在她鼻尖上轻刮了刮，心头也激起阵阵涟漪，平日里她都会往后退，这次她低着脑袋。“饿着我家小姑娘了，来吃颗糖垫垫肚子。”他像变魔法般，摊开手心就是五颗粉红色圆糖果。
是她爱吃的那款，他随身带着。
“我家小姑娘，挨不了饿，一饿脾气就不好。”
“哪有？”
“是我说错了，你先等着，我去去就来。”
她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着他慢慢离开自己视线，消失在黑暗尽头，像被怪兽吞进肚，她站在原地，掏出手机，将所有消息都看了遍，感觉等了一个世纪，抬了好几次头，都还没见到他出现。
她给他发消息，平日秒回的他这回没回复，她刚想打电话，可一翻电话簿，里头没他。
我是不是太不关注他？
她还没来得细想，再次抬头，他又出现在她面前，像老电影里的场景，隔着空荡长街，他穿着长披风，牛仔裤，小白鞋，双手插在裤兜里，眼里有繁星。
她扑了上去，他张开双臂，结实的将她捞进臂膀。
“找到了吗？”
“找到了。”
“走。”
手牵手，往前走。
转了好几个弯，才到冒菜馆。大冰柜立在门口，蔬菜肉类摆在那，柜台前有个微胖男人，系着围裙，见有人来，面色带笑“篮子在柜台边，吃什么拿什么。”
“好嘞。”
她还没来得及动手，他就拿好篮子和夹子。“你来夹，爱吃什么夹什么。”他站在她旁边，像个小丫鬟算端着篮子，任她往里添了鸭血，牛肉和羊肉。
空空见底的篮子很快就满盘了，她将自己爱吃的东西都点了个遍，拿起夹子想给他点时，夹子停顿在空中，在每个菜前一掠而过。
“怎么呢？” 他看她不似刚才的爽快利落。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点。”
“我不挑食，好养活，你爱吃的东西我都爱吃。”
“那我点双份。”
两份冒菜都被端上来，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路婷婷埋头大吃。
“你慢点吃，没人抢你的。”
路婷婷吃了大半后，瘫坐在座位上，看着周昉吃起来。
他吃的很慢，慢条斯理的那种，就算是吃冒菜，他都很有条理，先吃什么再吃什么，光从他吃的姿态里，看不出这个人到底是饿还是不饿。
路婷婷玩了会儿手机又再次吃了起来，埋头吃时，碗里多了双筷子，一抬头，周昉眨巴着眼睛，无辜道：“你的看起来比较好吃。”
同一碗菜，同一个厨师，不是一个味道？
两个人就吃起一碗菜来，两双筷子落下去都戳在一块牛肉上，周昉笑眯眯乖巧状“给我嘛”，路婷婷松了筷子。
打蛇打七寸，求她就撒娇，试100次，101次有用。
周昉夹起松软牛肉，将它递到路婷婷嘴边。
“张嘴。”
他满眼期待地看着她，他对食物有低欲望，吃肉和吃素对他来说，都是果腹而已，每次与她在一起吃，才觉得食物有个味道。
路婷婷满意的撂下筷子，看着自己的碗已移了位，周昉还在捞盘子底下的碎末。
他不是有轻微洁癖？怎么毫不介意我吃过的碗筷，路婷婷咬紧嘴巴，不让自己心底的欢喜跑出来。
吃完饭后，时间尚早，周昉神神秘秘说要带路婷婷去个新地方，路婷婷也吃得太饱，想着消消食。
两人穿过僻静的街道，上了电梯，周昉把电梯按在顶楼，路婷婷尾随其后，几个月的相处已让两人之间少了距离感。
楼梯门一开，几根钢管纵横交错横在面前，将外边的世界都分割成不同空间。
“敢不敢跟我冒险”
“谁怕谁。”
“你走前面。”
路婷婷胆子并不小，身后有个让她放心的人，更是无所畏惧，提着黑裙子踩在汩汩流水的管子上。
轻松走过管子，回头看，周昉提着她的裙子，像小姐身后的婢女。
“这是黑裙子，弄脏了也看不出来。”
“这是你的裙子，有我在，我不会让它沾上任何脏东西。”
她的一切，他都想好好守护，不让珍珠蒙尘，不让她落泪。
踩过几根钢管，开阔的世界袒露无疑，漠城一入夜，灯火摇曳，像繁星在苍穹上，又似萤火虫用莹莹微光将整座城市照得锃光瓦亮。
“我们坐在这，看城市夜空。”
“好嘞。”
第一次站在这么高的地方俯瞰这座城，路婷婷心头倒有几分欢喜。周昉似是早就准备好了般，贴心地从背包里拿出两张纸垫在管子上，“坐吧。”他轻轻拉着她坐了下来。
两个人坐在管子上，双腿在空中晃荡，轻松的气氛如漫天大雨在空中流淌。
“你知道吗？我第一次遇见你，当时看你全身是血还在跟人搏斗，我从没见到这么英勇的女孩子，那时候我不知道一眼万年，也不知道有爱的种子已在我的心里生根发芽，我以为故事就到那天画上句号，没想到还会再次相逢。”他眼睛望着川流不息的都市，眼睛里闪着五彩斑斓的光。“我更没想到，再次遇到你心里已有其他人。”
“我……”
一石激起千层浪，路婷婷心底波澜壮阔。
“这怪我来迟了，当我看见你时，也看到你用跟我同样的眼望向别人，我就很分裂地帮助着你去追他，但心里又迫切希望你追不到他。”
“别说了。”路婷婷一把抱着周昉，双手将他箍得像铁桶般，“都过去了。”
周昉轻轻地抱住她，嘴角露出欣慰的笑。
夜的黑幕布缓缓拉开，城市一入夜，大街小巷都在灯光之下，新的故事在上演，悲的喜的，没有固定剧本，演员也各不相同。
路婷婷将脖子挂在周昉的肩膀上，心底异常踏实温暖，这城市的万家灯光，有一盏灯为他点亮好几年，她往日只顾去追寻那够不到的白月光，完全忽略掉就在身旁的这盏不断照亮自己的暖白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