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婷婷挂断电话，低着脑袋，翻着自己微信通讯录里，从头到尾将自己列表里的每个人都考察了一遍，最终又一个个将这拨人在自己心里除了名。
娱乐圈是大染缸，平日里少不了捧高踩地和卖人设的腌臜事情，那些表面上操着白莲花人设的人，有些实则就是一朵食人花。这里的每个人都不太简单，都是以利来居，谁红和谁玩，表面上姐姐妹妹相互称呼说着要长久联系背地里说人坏话抢人资源的塑料姐妹花的事，一抓就是一大把。
她从女厕所出来就愁苦万分，倚在WC门口，拿着手机暗暗发愁。
“路婷婷，真的是你啊。”
清爽的声音传来，路婷婷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可爱的男生，正想问对方是不是认错人了。
“是我啊，鹿鸣，我们在高中学校里遇见过，我还给你送过零食，你记起来了吗？”
“哈？”
路婷婷退后几步，再次看着你面前这个男生，都说女大十八变，这么多年，自己毫无变化，可面前这个男生却堪称整容级别的变脸。如果不是那双眸子清朗她还有点印象，她是绝对认不出来。
“你是不是整容了？怎么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整容整成我这样，那个医院都得倒闭吧。”
鹿鸣没理会她的惊愕，“你跟我过来，我有话要对你说，这里不方便。”
他没给路婷婷拒绝的机会，拽着他就往自己的休息间走。
“大哥，你轻点，我跟你有什么话要说的啊。”
“你来了就知道。”
门开了，里头的小助理看着鹿鸣拽着陌生女子的衣袖，眼睛瞪得大大的。
“小何，你去外面帮我看着门，别让任何人进来。”
小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着鹿哥的着急的语气，马上溜之大吉。
路婷婷巡视者鹿鸣的休息间，充满着一股理工科的气息，桌面上没什么东西，房间整体以黑白灰为主，没有其他任何杂色。
“你也成了大明星了？”
路婷婷从前只看过鹿鸣一眼，不知道他的名字，完全不会将红炸子鸡鹿鸣和他联系起来。
“不大，都是搬砖的命。”
“别谦虚。”
“路婷婷，你怎么在这？”
“我是周昉的助理，我不在这儿还能在哪里啊。”
“哟呵，你是师哥的助理。”
鹿鸣的眼里闪过亮光，如流星划过天际，短暂却绚烂。
路婷婷在这里待没多久，却发现一股定律，想在海天娱乐混下去，只要搬出“周昉助理”这四个字来，就格外好使。
都说打狗看主人，周昉这两个字代表着太多东西，没人敢去得罪他的身边人。
“是啊。大明星快说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我找你来是想找个人帮我想想办法怎么救卡卡。”
“？？？你也准备救卡卡。”
“是啊。我问你啊，你现在能联系上她吗？”
鹿鸣问出这个问题后，用充满希冀的小眼神巴巴望向她，那模样就像等待太阳升起的向日葵，沙漠中干枯等待雨水浸透的狗尾巴草。
“我，我不能。”
“这样啊。”
鹿鸣期待的小眼神如同流星划破苍穹，绚烂之后只剩一地冷清。
“但我可以直接去她家找她。”
“你知道怎么去她家？”
“我何止知道，我还是半个主人。”
“真的？”
“骗你作甚。”
“如何证明呢？”
“我有图有真相。”
路婷婷生平最容不得人对她不信任，当即就打开手机图库，点开一张狗的照片，还未开口解说，就见鹿鸣夺过她的手机，用手在屏幕里哗啦下，图片不断被放大。
“绿豆沙都这么大了。”
路婷婷刚想夺回手机，耳边听见鹿鸣哽咽地吐出这几个字。她看过去时，发现他眼里有水花。
“你也认识绿豆沙？”
路婷婷刚从军队里出来，卡卡开辆酷炫摩托车在军营门口等她。她几乎毫无留恋地离开这片冷酷的只剩下规章制度的冰冷地方。
“走吧。”卡卡接过来她手里的军绿色大包用根绳子拴在后头，坐上车见后头没有动静，回头看只见路婷婷还在回望身后的土地。“下次想来就叫我，随时陪你来。”
“这个地方，我再也不会来了。”
当初是怀着满腔热忱而来，如今，所有的激情都被磨尽。
摩托车疾驰而过，风在耳边吹拂，自由的味道洒满四周，远处的山头，漫天霞光，天地之间都成为金灿灿一片，像有神仙要降临之前，云破天开。
路婷婷伸出双手，在风中自由摇摆，那天，她向着蓝天白云，大声疾呼“终于自由了。”
摩托车穿过山川河流，路过涂炭野地，在日落后，远离灯红酒绿的城市，终于到达卡卡家。
那是密林之中的一个房子，四周都是苍天大树。房子不大，是两室一厅的小别院，红砖白瓦，院子周围爬满青藤，因为是晚上，四周安静地能听到鸟鸣啾啾蚊虫哞哞声。
卡卡停车的间隙，路婷婷环顾四周，心里有点发毛，这个地方，实在不像人住的地方。
林子里冒着幽气，虽是酷暑六月，可路婷婷感觉到一种寒。
“卡卡，你怎么想着住在这里啊。”
“绿豆沙喜欢。”
“绿豆沙？”路婷婷一头雾水，“那不是吃的吗？”几年不见，她都有点怀疑卡卡有点魔怔了，暗自寻思，要不要瞅个时机带她去当地精神病医院瞅瞅。
毕竟国内知名影星孤身一人住在这样一个鬼地方，还说着糊话，怎么看都像是脑袋有点不对劲，再联想之前看过的一系列八卦杂志，心里已完成了从假定猜疑到完全相信这个过程。
“嗯，你进来就知道了。”
这招果然对路婷婷有效，她的好奇心瞬间战胜对陌生树林的恐惧和对她脑子不正常的怀疑，屁颠屁颠跟在卡卡身后就进了房间。
房子里东西少摆放井然有序，没有什么个人风格，更没多少女性化的东西，黑白灰三色调，显出几分理性和严谨。
卡卡脱掉皮靴，随手摁下电源开关。
整个大厅并不亮，萤黄暖灯倒给整个房间增添几分人气。
“啊~”
脚踝上巨大撞击让路婷婷注意力都往下。
一团毛茸茸的球状物上，湿热鼻头后，小眼睛咕噜噜。
“绿豆沙，来妈妈这。”
小金马一听到召唤，呼啦啦跑了过去，就像跳火圈般，往卡卡身上跳。
卡卡双手捧开，一把就接住这团，动作娴熟，一人一狗，说不出的亲昵。
路婷婷从没想过卡卡会养只狗，她印象之中，卡卡一直喜欢的都是猫。往日两人在学校门外每次遇见猫，卡卡冷漠的黑色瞳孔里都会闪现出母性光辉，遇见狗，只有她一人眼冒金光。
她曾经以为，等两人都长大了，卡卡养的一定是猫。眼前的这条狗改变了她的想法，原来，曾以为和事实上并不一定会是条线，更多的人，成了两条平行线。
从那天起，她就帮忙照看着绿豆沙。她问过一次卡卡绿豆沙是从哪里来的，那次他们俩躺在床上，像从前一样聊着天，渐入佳境时，她问出了心底的疑问。
“你老实告诉我绿豆沙是不是捡来的。”
“嗯。”
“是从哪里捡来的？”
话锋就像突然被摁掉的烟头，卡卡脸色一变，路婷婷也有点慌了。
真不巧，她随口一聊就踩到她话题雷区了啊。
“我不记得了。”
有些事情，你若是不提，我不会回忆。可回忆一经泛滥，沉溺在里头，只让人伤悲。
就在路婷婷以为今晚的聊天就此打止，卡卡淡淡的说着。
这跟没说没有什么区别。
路婷婷第二天看着卡卡瓶底厚的黑眼圈，就知道她大概一夜未眠，也就是从那天起，她就知道绿豆沙是卡卡的雷区。
而此刻，鹿鸣竟然一眼就能从图片里认出绿豆沙，用脚趾头思考都知道，绿豆沙一定与他有关。
“绿豆沙是我捡来的一只狗。”
“？？？你捡来的。”
这只有一条狗，两个人都说是自己捡来的，当她是傻瓜啊。
“恩，是我捡来的，养在卡卡家。”
他刚和卡卡在一起后，有天周末，学校临时放半天假，那天，他拉着卡卡的手，两人去校外吃东西。
沿着小吃一条街吃遍两人想吃的东西后，时间还尚早，两人肚子已撑满，十指相扣在街边走着，日暖风和，在转角处，有辆小黄色斜倚靠在榆钱树下。
“你会骑车吗？”
“不会。”
“那我教你啊。”
“不。”
“来嘛来嘛。”
卡卡刚想转身，手被鹿鸣拽着，他撅着嘴巴，小奶狗的模样，让她狠不下心，只能闭上眼睛。
卡卡悟性很高，教授没半小时就能直溜溜骑着走，鹿鸣并不放心，双手牢牢地拉着她的后座，生怕她摔到。
见她技术越发娴熟，鹿鸣比她更欢喜。
有了自行车这个代步工具，两人见时间尚早，就决定去这座城市东边的一个新修好的大桥那边。
早就听说那儿最近有灯展还有各色小玩意和美食，两人一前一后骑着车穿过斑马线，青草地。满心欢喜来到桥边，看见的都是往回走的人。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顿生，逆着人流往前骑行。
小河流淌，溪水弯弯，两人在落日余晖下，骑在墨黑色柏油马路上。鹿鸣侧着脑袋，看着身旁的女孩。
她双手紧攥着自行车把手，身体紧绷，眼眸低垂，像只被倒挂在空中不知如何是好的小狗。鹿鸣不动声色地放慢自行车前进速度，在卡卡并未觉察之时，将右手按住自行车把手，左手就那么轻轻一下在卡卡头顶上扫过去，如雨燕般在湖面点水，惊起数圈涟漪。
“来追我啊。”
少年干坏事得逞后，爽朗笑声相当魔性，脚下速度加快，踩着脚踏板如小马达卡卡往前。
“你……”卡卡想马上追过去，可脚下的这驾机器并不好使，她急的背后汗水渗出，可骑行速度并未跟上，眼睁睁看着面前的少年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没一会儿，四乡如豆，路边灯次第亮了起来，越往深处骑，面前是条上坡路，卡卡体力不济，推着车子往前行。
左右两旁郁郁葱葱的古老树木密密匝匝，像身枝纤细的妖精在密谋什么凶杀案，树底下斑驳暗影被风一吹，晃得人心里发慌。
路婷婷嘘了口气，抬起头望向前方，山坡的尽头不知在何处，可那个每日都像蜜蜂在自己耳边嗡嗡叫个不停的少年郎，完全不见踪影。
“哼。”她一脚踢过去，沿坡滚落下来的碎石子旋即改变了原先既定轨道，落入右边泥沟里。
周遭幽幽，暗处似隐藏无数鬼魅，卡卡将车身一转，打算径自往回走。
面前来时的路也没个尽头，脸上无数黑线横行，又一把将自行车调转回来，继续往前推着走。
推到转弯处是下坡路，她一拍脑门，骑了上去，车子哗啦一下，如不受控的机器，急剧溜了下去。
“啊~”惊吓声就像老驴落在无人的深谷里，无助而凄凉，卡卡心态也崩了，眼睁睁看着车子往左，自己倒在右边。
感谢那些将我击倒的人，他们让我知道，躺在地上真的太爽了。卡卡躺在草地上，根本不想爬起来。她心里暗戳戳期待鹿鸣如小说里的主人公，突然向她伸出强有力的手掌，将她扶起来。
等了足足120秒，四周寂静无声。
“靠。”
老话怎么说来着？男人靠不住，女儿当自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