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夏日末的蓬莱仙境气温凉爽,大清早的太虚驿馆庭院凉风习习,晚鸥五更天刚至就起了床,梳洗打扮后,在庭院内的清水井中打来一满桶朝露水,借用驿馆的小厨房,亲自下厨为父亲与两位公子做地道西楚的早膳。
芝麻酱拌面,桂花绿豆糕,豆干糯米皮,酥油炸甜圈,朝露牛乳茶……每样都是西楚风味精致的早膳美食。花了一个多时辰,才将大家的早膳准备完毕,厨房燥热,晚鸥大汗淋漓,将早膳平分了四份,挨个送至每人的房中。
“柏琏!”晚鸥面色红润,缓和地敲开了柏琏所在的腊梅馆的房门。
柏琏裹着一身白色中衣,慵懒地打着哈欠,推开隔扇门后,看见晚鸥的瞬间,眼神明亮发光,接过晚鸥手中端着的餐盘,喜悦地唤道,“师姐!”
“请…请用膳,用完早膳后在庭院中集合,出发去子氏陵寝。”
在门口,晚鸥就能闻到房间内清香的花果气味,这是柏琏很喜欢的自然气息,她柔情似水地看着眼前这位稚嫩的俊俏公子。
“好。我最喜欢吃师姐亲手做的桂花绿豆糕了~”柏琏笑得甜,两只大大的眼睛眯成了两条缝,把鼻子凑近仔细闻闻,不愧是八月末的蓬莱桂花,芬芳淡雅,桂花绿豆糕,是柏琏百吃不腻的点心。
“你慢用,我去给父亲和珩公子送早膳了,稍后见。”晚鸥的淡紫色抹裙随风扬起,头上随意钗着的莲花簪被风吹落到地上,也没有发觉,向柏琏点点头后,小跑离开了腊梅馆门口。
柏琏来不及唤住晚鸥,她就一溜烟离去了,只得弯腰捡起莲花簪,这钗是纯银做的,尾部是一座小巧的莲花,莲花是碧玉制成的,成色一般,却是晚鸥母亲的遗物,也是晚鸥日日佩戴的饰物,柏琏小心翼翼地将它用手帕包起来,放入衣襟内。
息决先生本是也要去的,但临行前却不巧被蓬莱王子夜紧急传召,就只留下了三个小辈在驿馆中。一个时辰后,早膳用膳完毕,郡主子汀与众人在太虚驿馆内会合。
柏珩白衣飘飘,精气神十足,手握佩剑扶摇,却姗姗来迟,随后四人准备着出发去祭拜。
“子氏陵寝位于蓬莱幻萤谷城郊外。请诸位御剑而行,子汀御的祥云跟随。”说罢,子汀将修为凝聚手指处,使了一招幻术·御云术,召唤出了纯白色的云团,轻身一跃上去。
晚鸥、柏琏两人并排御剑穿梭在蓬莱蓝天的云彩上,柏珩与子汀在后面聊起了天,一盏茶的功夫,一行四人就行至了幻萤谷郊外。
白日的幻萤谷终究还是少些特色的,幻萤谷城虽然很小,但其属地郊野广袤宽大,是整个蓬莱之内山川河流最多的所在。云穿山脉在萤火谷的西面,清澈见底的淮河与深山幽谷交错,恬静淡雅,这一片山水如画,颇有蓬莱的‘仙’之风。
“云穿山脉脚下,子氏陵寝就坐落于此,在这里长眠的,都是英勇的子氏先辈们。”顺着子汀手指的方向看去,那威严壮观的云穿山下,是一片面积宽广的墓碑陵园。
在今年蓬莱王后的二十周年忌日,子夜花了重金修葺子氏陵寝,无人料想到,这才刚换了一园肃穆又干净的墓碑,如今又迎来了一位年轻的勇士长眠于此。
“子宁舅舅的墓,就在外祖母的墓旁边。”
跟着子汀身后,师姐弟三人来到了一处高台,这里只有两座花岗岩墓碑,和右手边两棵降龙木树与一片绿油油的草坪。
子秦氏无量王后秦临仪之墓、子氏由仪君子宁之墓。宛如崭新的烫金楷书字体,无量君子夜泣立。
“宁叔叔的长笛嗣音已经传授给子筹使用了,墓碑旁,是他的横琴沉吟。上面摆着的,也都是宁叔叔最爱吃的水果。”子汀热泪盈眶地望着冷冰冰的墓碑。
柏琏没有和往常一样红袍加身,而是换了一身祭典才穿的纯白色衣衫,站在晚鸥的身边,低声喃喃自语,“听说外祖母的墓是一座衣冠冢……”
子汀向两座墓碑分别鞠了三个躬,随即将自己所知道的缘由简单地说出,“二十年前,祖父刚继位蓬莱王的元年,祖母带着父亲、子红姑姑、子宁叔叔、子盟叔叔,五人遭遇东海海难,祖母为保护四个孩子,被海龙引发的巨大海浪卷走,下落不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蓬莱大批海兵,全力搜寻了半年未果,祖父伤心之下,建了此处衣冠冢。二十年来,陆陆续续的搜索从未断过,也从未有结果。”
“兴许,外祖母还尚在人世呢……”一路上都默不作声的柏珩突然开口说道。
子汀不知道这位素未谋面的祖母秦临仪长得什么模样,但却知道祖父子夜为了她宁可将蓬莱王后的位置空着,一空就是二十年;却也多次见过,父亲子擎思念她时,悉心用手帕擦拭祖母遗物灵器长鞭比翼鸟的样子。
“若祖母还在人世,又为何二十年不回蓬莱?”子汀低垂着眼眸,声音有些哽咽。
“一定,是有某种难言之隐的。我相信,外祖母还活着。”
“希望如此罢。”
柏珩回答的坚定无比,他对子汀笑得温暖而阳光,宽慰着子汀。
本是阳光明媚的晴天,忽然一阵寒阴风吹过,降龙木的树叶唰唰掉落了几片,子汀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异常,轻皱着眉,四处观察着周遭。
柏琏见状,上前询问道,“怎么了,子汀阿姐?”
“长鞭有异动,应该是有不熟悉的,颇具攻击性的修为出现在这附近。”
子汀举起手腕给大家看,她手腕上原本呈手环状态的长鞭,已经悄然幻化了形态,从星星形状的手饰变成了一根点缀着银粉的镶金长鞭,长鞭的尖端还有一枚银制月牙形的箭头,此刻,这箭头左右晃动着,仿佛是在指向某种东西。
一眨眼,月牙箭头停止了晃动,子汀敏捷迅速地腾起空中,操纵长鞭去捕捉那丝异动,“在那里!”
长鞭缠住了一直躲藏在暗处的人,紧紧地束缚那人的手腕,逼得男子只得显出真身。
孟子陵从蓬莱仙境就跟着他们,本用隐身术藏匿地极好,可奈何方才大意了,无意踢落了几片降龙木树叶,才会被星辰变探知到动作。
子汀手上稍微发力,扯动长鞭,将孟子陵拉近到自己身前,警觉地问,“阁下是何人?”
“子汀郡主的长鞭很厉害。”孟子陵故作轻松地回答,暗自燃烧修为,将修为凝聚在手臂上。
“我的星辰变可以攻防合一,也是内陆之上最强探知能力的武器。这位公子,你的修为太过强势,让星辰变轻易就感知到了你。”子汀也不厌其烦,略带自豪地解释着。这根星辰变长鞭,是灵器中的上品,进可攻退可守,更是能灵敏地探知敌人的所在处,占据战斗的上风。
孟子陵朝着子汀绅士地笑笑,“初次来蓬莱,就让在下感受到了蓬莱长鞭的力量,实属荣幸。”
“这人衣服上的纹路是楼兰图腾,孟氏族纹,他是孟氏的人。”那男人灰色长袍上面的花纹让晚鸥想起了在烽火天城屠害百姓的西凉修士,他们,也都是这般的族纹。
孟子陵侧头望向说话的女子,细看息晚鸥腰间别戴的佩剑,剑身不出鞘时,霁虹剑连同剑鞘都闪着淡淡的彩虹色。
“这位姑娘的佩剑应是传闻中的霁虹剑,仙门世家灵器榜仅次于我弟弟的曙光剑。小小年纪,大有可为。”孟子陵惊叹于晚鸥的外貌与灵器,这还是凉并世子此生,头一回遇见生得美丽,又有出众修为的女人。
晚鸥面不改色地回应,“你是凉并世子凭岚君。”
“正是在下。很高兴认识你,息姑娘。”孟子陵伸出另外一只没有被子汀束缚住的手,握住晚鸥的手心。
来不及等到晚鸥做出反应,柏琏冲上前,焦躁地朝孟子陵大喊,“你放开我师姐!”
晚鸥趁势用力挥甩水袖,挣脱了孟子陵的手,仍是保持和气地说,“敢问凭岚君来此子氏陵寝,意欲何为?”
“其实,我是特意来找子汀郡主,想向子氏赔礼道歉的。”孟子陵脸上始终如一挂着慈眉善目的笑容,笑起来嘴角旁有两个大大的梨涡,也毫不避讳子汀那好似要吃人的目光。
子汀平日里子氏大家闺秀的样子荡然无存,对孟子陵怒目而视,加深了对星辰变的操控,猛然发力,“你弟弟伤了我弟弟,你还敢说让子氏原谅你们?”
就在星辰变依据子汀的意识收缩到最紧程度,快要捏断孟子陵手臂的瞬间,星辰变不知为何骤然松开了敌人。
孟子阻一个后身跃步,跳上了降龙木的树梢,脚尖轻轻点在树枝躯干之上。
不容的思考此种情况下为何会脱手,几乎是下意识地,子汀朝身边的柏琏大叫,“快抓住他,把他带回去交给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