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游带路前行,柏琏、扬杰、晚鸥三人御剑,并驾齐驱飞行在晴川城上空。
往日,只要不是雨天或者雾霾天,清晨的晴川城都会被一片绚烂的朝霞所笼罩,可现在,天空中却是烟雾弥漫,黄沙蒙尘,显得这座城阴气沉沉,了无生机。
飞了约莫十分钟的时间,华游指向脚下的道观,“华二公子,下面就是晴川远近闻名的菱江观,我等落剑吧。”
众人随着华游所指的方向看去,一座绿瓦红墙的庙宇落入眼帘,庙宇面积不大,与寻常的四方庭院别无二致,庭院中间摆着十分显眼的一尊雕像,从上空看,尚且看不出这雕像究竟是何人何物。
柏琏神思恍惚,总觉得似乎曾经在哪里听过这个道观的名字,过了少刻,才骤然记起来。
息决先生讲学时,曾经多次提及过此观。西楚极重剑法,修习道法者本就不多,道法出众的,莫过于菱江观的前辈与后生。
菱江观,是全西楚,甚至全内陆最具盛名的道观,现下正由第三十代道长,符水真人掌管道观。寻常的道家子弟,终日专注修道,菱江观却是与众不同的。
师从菱江观的道士们,几乎都怀了一副悲天悯人的侠义心肠,除去每日练功的三四个时辰,其余的时间,都会四处狩猎妖魔,为百姓治病看诊,不问酬劳,不求扬名,只为了护晴川城一隅安宁。
“我听闻菱江观里出了一位颇通医术的道人,是符水真人坐下的首席大弟子,你们可有请道人出山相助?”柏琏的眼睛隐约透着期待的光芒,脑子里幻象构思着,翩翩风骨的儒雅道士,会长什么模样,使用什么样子的灵器。
华游点点头,似乎有些骄傲道,“公子所说的,是陌玉道人,他这几天来全力救治百姓,每日有八个时辰都在施展医术,无比辛劳。”
柏琏全神贯注地盯着下方的晴川城看,一面,“铠之兄,你先带我们去见见他老人家吧,毕竟我和远化堂兄需要先知道此病疫的具体情况,才能对症下药。”
华游迟疑片刻,才忽然反应过来,笑道,“公子,他可不是什么老人家,陌玉道人,名秦迢,字子渥,年方十八,是咱们西楚,最年轻、最英姿飒爽的道士。师从菱江道观的主人,符水真人华笙。”
“符水教,是道教中以符咒为法器,来治病、降妖驱魔为主的一种流派统称,敢以此为自己的封号,这位符水真人想必是符水术修得出神入化。何况,我也略有耳闻,他的实力不逊色于夷歌仙人。”
柏琏忽而想起在时间静止之殿里,曾听拂晓仙人说过些关于这位真人的事迹,久骨机对符水真人赞誉有加。夷歌仙人与拂晓仙人活在世上千年,符水真人也修得了百年的道行,自然是故事多多,实力匪浅。
沉默不语的扬杰听到夷歌仙人的名字,猛然反应过来,诧异道,“什么?竟有能与我师父相较的道士。”
“末将这就带你们入观内拜见。”
————————————————————————————————————————
与此同时的郢都宫,椒房殿内。
“母后!儿臣给您请安了。”
子红本是在闭目养神,睡卧病榻上,看到来人是柏珩,欣喜地坐起身来,轻唤道,“珩儿,你来啦,快快平身。”
柏珩本是双腿跪下行大礼,听言平身,椒房殿的左右侍女为柏珩端来一方,
“用了远化堂兄开的药方,您身子可有好些?”
自掌事姑姑也苹从婢女升为妃嫔,椒房殿空无首领宫女。几日前,经由子擎的介绍,从蓬莱幻萤谷来了一位子氏远支的亲眷,到椒房殿任职掌事姑姑。
子绘,二十出头,姿色上佳,眉心一点降龙木符咒纹,身穿着青绿色秀的纱裙,身姿曼妙,气质高雅,若是个不知情的人,定会误以为她是哪个名门王爵家的千金。
子绘从殿外走了进来,手中捧着刚刚在锅上煎好的热汤药,“奴婢按照远化医师的吩咐,每日伺候主后服药,可是主后总是说,嘴巴苦得很。”
“若是觉得苦,母后用完药后,可以食用牛乳燕窝,去去嘴里的苦味。儿臣待会差人送来新鲜的燕窝。”
“珩儿费心了。”
柏珩“这几日都不见阿琏了,儿臣还以为,弟弟是在芳华宫伺候母后呢。”
“你们兄弟二人闹矛盾了?”
“没……没有。”
“本宫从小看着你们兄弟二人一起长大,你们以前都是形影不离的,近日你们却变得貌合神离,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何妨不说来与母后听听。”
“母后还没有告诉儿子,阿琏是否也在芳华宫中呢。”
“他昨夜就同之恒一起,去了晴川。晴川疫难当头,琏儿这孩子,济世慈心,想要用他的医术治病救人,自然是不肯放过这样的机会,自告奋勇,与花郢的医术师们一起增援晴川了。”
柏珩看似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晴川疫难!”
“仲卿也真是的,如此危险,他都肯去,丝毫不顾及自己君王家的身份。”
“万事先人后己,便是医者秉承的仁心。虽然危险,但本宫却也支持他,盼望他能平安归来。”
“母后,您总是这样偏爱仲卿。”
“珩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母后虽疼爱琏儿,但也同样疼爱着你,还有你们的弟弟妹妹。每一个孩子,母后都是全心全意爱护的。”
“如若有一件东西,孩儿与仲卿皆看中了,并且都是非要不可的,不过这件东西世上仅此一件,且不能一分为二。您说,这样东西,到底应该归我所有,还是归仲卿?”
“那要看究竟是何物,如若是能用金银买来的寻常之物,你身为长兄,应当让着弟弟妹妹们才是。如若是不能用金银来衡量的,那么,就要看你们自身了。”
华游见一白衣高挑的背影,欢喜地高声呼唤道,“子渥!”
“铠之!”
白衣道袍男子闻声回眸,朝华游挥挥手,笑眼弯弯,眼角的一滴泪痣极为明显,本长了副十分清冷的五官,但那男子似乎却很爱笑,他一笑,仿佛整座道观内都温暖了起来。
柏琏道,“原来铠之骑尉早就与陌玉道人相熟。”
他们二位,一个是仙风道骨的道人,一个是甲胄披身的将士,
“我与子渥从小一同长大,在同一间书院里念书。只不过后来,我修剑法,子渥拜了符水道人为师,修道法。”
“秦迢拜见华二公子。”
秦迢恭敬地行了个大参拜礼,对于出身宗门的君王家子弟,就连终年在道观中道士也不得不遵行君臣礼节。
“在下荆楚军翊麾校尉,华扬杰。”
“在下荆楚军轻车督尉,息晚鸥。”
秦迢向扬杰和晚鸥分别回拜礼,柔善的目光流连在晚鸥与扬杰身上,眼中满是欣赏,“姑娘是女中豪杰,霁虹剑名震天下,秦迢久仰姑娘不霁何虹之名。今日有幸得见,息姑娘不仅武艺超群,也长了一副倾城绝世的美貌,果然非凡人也。之恒校尉在下也略有耳闻,是夷歌仙人的得意门生,只是前途无量。”
晚鸥浅笑,再次向秦迢拱手参礼,“陌玉道人过誉了。”
“他们是从花郢远道而来,
秦迢本是带着几分笑意,说及疫难,脸上不禁一沉,似乎忧心忡忡,微微仰着头,望着灰朦的天空,叹气道,“此次疫病最先开始是在城中的一户商贾家发现的。他家的侍仆,外出采买日穿用度,当日回家后,夜里忽然高热不止。商贾不以为意,找了城里的医术师上门看诊,本来当夜是退了热的。可是谁知次日清晨,商贾全家上下被人发现暴毙家中,无一幸存,发现他们时,只见尸身已经发黑,口吐棕黑色的血,死相惨烈。”
“就连那位医术师,也是卧病不起,至今仍缠绵于病榻,若不是医师素日里有些医术的修为能否自己治疗自己的心神,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秦迢
“道人是如何发现,商贾家的惨剧非人为所致,而是被疫病侵害呢?”
“次日,有路过的人发现了商贾家的大门整日虚掩,十分异常,连忙跑去报官。铠之带人冲进去的时候,发现庭院内阴气甚重,这才知道,原来是府内所有的人都死于非命了。铠之作为晴川城统领,被太守大人下命彻查此事,他委托我一起再次探勘府中情况。我用这把XX符,证实了,他并非被人所害,而是被疫病之毒侵蚀了五脏六腑而暴亡。”
“那位不幸的侍仆,尸身埋在何处?”
“为防止疫病传染他人,所有患疫暴毙而亡的人,一律被埋在了偏远郊外的双河园中。”
“那我们立刻动身去双河园吧。”
“公子去不得啊,一个患疫的病人就已经是危险无比,那座双河园里可是埋了成千上万具尸体的。”
“如若我们不去,不查清楚这病的根源,就无法找到彻底根治之法,那样,双河园内迟早会徒增数十万的墓碑。”
“疫病凶险,如果要去,我同你们一起去。在园内,请诸位关闭除了视觉之外的四感,以免疫病会从肌理侵入。”
“多谢道人提醒。”
“在下听说道人近日一直在未,
“是我师父,他也有头痛闹脑热的症状,同门师弟来报,我担忧得紧,便抛下手中的事情,不顾一切地返回道观了。”
“符水道人可还好?”
“师父无碍,不然我也没有心思与你们说这样多的话。”
“公子救人心切。时间紧迫,现在我们即刻动身去双河园,查清疫病源头吧。”
“好,请陌玉道人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