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雨,石板路上行人渐少,叶陵远远跟着他。
在雨中走得越久,她中毒的伤口就越来越疼。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他终于停下来了。
叶陵立即躲到墙后,稍稍探头,只见。
他面向一处府邸,大门前的灯笼光微微照亮他的脸庞,他侧颜轮廓分明,鼻梁高挺,睫毛更是在光下有了一片阴影。可是他的皮肤真的太苍白了,苍白得让人觉得那不是一个人。
她有那么一刻恍惚以为那是战神殿,可是再待她看清,那不是。
战神殿的身形还要再修长再高大些,战神殿的轮廓还要再深刻些,就犹如天工刻画那般锋利有劲。战神殿的肤色,是白如玉却不是那般死/寂的,战神殿的气质更是威严超凡的,可那抹身影,除了打扮像之外,其他都没有半分相似。
她想入神间,黑影上前在府邸门上哐哐几下,再把芋头糕放在石狮上。
随后他后退到路中,这时刚好混在几个路过的行人间,变得不再显眼。
后门吱呦一声打开,一个丫鬟左右望了几眼,在望见那芋头糕后,她习以为常地笑道:“真是三年如一日般准时。”说完,她又把门合上,似乎也同往常一样知道,留下芋头糕的人,不会露脸。
他到底是谁?是战神殿请来的宾客吗?他又为什么在这大半夜特意来执府送一份糕点?叶陵的思绪乱做一团~~
夜幕中,一道橙色的光似有似无地划过。
这时黑影突然往那光落下的地方走得飞快。
冰凌也不安分,刚才只是颤动现在它简直是跳起来了,叶陵按住它。
正要跟上黑影时,那男人却似乎发现了什么,他突然回头了!
她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双深瞳似乎没有底,很暗,很暗,他的表情犀利冰冷,犹如一条/毒/蛇。
就在他快要对上暗黑中她那双清明的星眸时,一道白光从叶陵眼前一闪而过~
...
黑影一脸怀疑,他明明是听到声音了,可是身后却什么都没有。
迟疑了一会儿,他才又回头继续走去。
~
屋顶上叶陵趴在屋脊后,傻怔地喘着气缓了缓,她向她右边看去...
雨镜下,她透过余光看着身旁男人的脸,那双桃花眸里,有两道星光,她愣愣地看着他。
“武神殿...”
武神殿微侧头望了她一眼,又把她拉到了屋脊后,他示意她不要出声。
“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刚好路过。”
“...”
刚好路过...
她居然刚好在这里路过...
夜里宸阳的余光中,儊珩白皙的腕上那条反着银光的绳索特别显眼,他用袖子掩着它。
叶陵心里稍微不妙,她现在是在跟着黑影,可是她怕跟着跟着,真的会遇见...橙花。
自从冰凌被截成两段之后她就发现,神/器/上还有一个白色的印记。
她记得自己之前刚来宸阳的时候曾经被曼珠沙华追逐过,它幻形的模样,和冰凌上的痕迹一模一样。
再说现在她身上的冰凌一直在颤动,也许,有感应的其实并不是冰凌,而是它,曼珠沙华。
屋脊后,儊珩盯着黑影的那双深眸犹如黑夜里的鹰,见黑影又回头继续走,他跟上去了。
雨中的宸阳河黑漆漆的,黑影在岸边一颗树下坐着。
河边一盏盏花灯顺着河流在烟雨中飘荡,可却似乎是无法阻止它们前进的决心。
叶陵在上流截住一只,花灯样式都大不多,大大小小不一,每一盏几乎都有写字。
‘向天祈福,太子殿安康。’
‘愿太子殿身体早日恢复。’
‘祈福。’
‘祈求上天保佑太子殿。’
她这才知道,原来每一盏水上花灯,都是在为宸阳的太子殿祈福,叶陵望了他一眼,又将它们放回去。
一旁儊横只冷冷依着树,冷峻地盯着黑影。
这时不远处出现了一把白色的油纸伞。
两名衣裳华贵的女子走来,一名捧着花灯,一名在她身后撑着伞架。
见有人来了,那只戴着扳指的仙长白皙的手忽然向她伸去,叶陵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拉到他身旁。
而那两名女子,径直经/过/他们站着的那颗大树。
捧着花灯的女子在河边蹲下,把花灯点燃后,放到了河中。看她那副模样,应该是常来。
叶陵怕她认出自己来,便背着她们,只偶尔偷瞥几眼。
“殿下知道那是谁吗?”
儊珩冷冷道:“不重要。”
对,她是谁并不重要,可她的身份和自己的出现有牵扯,所以她多少在意这个人。
看她安静了,武神殿又淡淡道:“她不是什么至关/重要/的人物。”
“...”
武神殿会这么说,是不是因为他知道些什么?待叶陵欲再问时,却瞥见原本坐在那远处漆黑树下的黑影竟不知何时不见了。
她的心忽然噔了一下。“殿下,那个人不见了...”
“无妨。”
“可他很可/疑。”
“他今夜不会有动/作。”
“殿下怎么知道?”
“直觉。”
“...”
~
竖日午后,叶陵在落奇襄的书房里又看了整整一下午文/书。
望着门外灰黑的天幕,她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
“你来这里做什么?”
“送东西,没看到?”高阳举高手里的东西,半带着一丝/挑/衅的神情。
“武王府什么都不缺,还需要你来送什么东西,哼~”昼夜双手交叉在胸前,“识趣就赶紧离开,这里是武王府,我不想在这里跟你动手。”
“我又不是来找你的~”高阳说着,将昼夜推到一边,他径直走进了院子。
“你!我劝你别惹我!”
昼夜跟了进来,俩人一路吵到书房,正巧就对上了无名和叶陵的视线。
“...”叶陵放下手里的文/书,呆呆地看着高阳:“高大人,你怎么会来这里?”
“殿下吩咐我送点王城里的御/食来给雨神殿。”
“给我?”落奇襄一脸受宠若惊,喊了声‘收’,他上前接过高阳手上的餐篮。“没想到殿下竟然这么有本殿的心!哈哈哈~~”
“既然送到了,可以离开了。”昼夜冷冷做了个‘请’的手势。
“昼夜神将,我们现在都一样是仙官了,你对我的态度最好客气些。”
“呵!你也配?”
昼夜嘲讽的语气十分/强/烈,落奇襄怕俩人又吵起来,便在他们俩人面前拂了下袖子。
那两人忽然不说话了。
他绕着长风铃,扬起一边嘴角道:“两位神官有话好说,本殿这还有很多文/书要处理,你们就别添乱了。”
叶陵见两人半天都不再说什么,甚至连动都不动了,她叹道:“雨神殿,你是不是让他们不能说话了?”
“这只是暂时的,很快就能恢复了,哈哈哈~~”
“...”
昼夜好歹是个正神官,还是战神殿的人,雨神殿这么做,怕是要积/怨/了...
叶陵无奈地摇摇头。
回廊那头一个神色慌张的仆人匆匆跑过,在路过院子门口时瞥见昼夜的那个瞬间,他即时一脸仿佛看到了曙/光的模样,他大喊道。
“大人!昼夜大人!小的可终于找到你了。”
就算隔着面具都能感受昼夜的戾/气,他怒瞪着仆人,吓得他直接就跪在地上。“大人!”
叶陵看了落奇襄一眼,落奇襄心领神会,只微一挑眉,两人的‘定’咒立即就解开了。
“什么事这么慌张!”昼夜几乎是吼着出来的,脖间青筋暴起。“还不快说!”
仆人被吼得哆嗦了一下,他用发颤的声线说道:“刚才张府派人来说,宸阳河边发生/案/件,张大人已经到了现/场,但是听说死/者/是官/宦/家/眷,所以张大人就派人来武王大将军府请/示一下。”
“这还需要请/示?我不是说了,武王大将军近日忙碌,这些事情都不必再请/示/了!”
“是!小的知错了,是小的错了,求大人恕/罪。”
“没用的东西。”
“小的知错了,小的知错了。”
狠狠训了仆人一顿后,昼夜风风火火离开。
眼前几位都是武王大将军府的座上宾,仆人也怕再被骂,于是便低着头往门边跑,可是这时,他却又被喊住了。
“等一下...”
“是...是...”他双腿/软/在地上。
“你不必这么害怕,我只是想问你点事。”
“叶姑娘请问~~”
“你可知出事的是哪个府上的家眷?”
“这个...张府的人没有说。”
“好,那没事了...你走吧。”
听问话的人让他走了,仆人这会儿巴不得可以飞出去,马上箭似地离开了。
联想到前一天晚上在宸阳河边看过执沐沐,叶陵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
虽然今夜冰凌没有任何反应,但她还是决定去河边看一看情况。
兵/官紧紧将宸阳河边到处围住,岸边躺着一个盖/着/席子的人,从衣饰看来是个女的,手里还拿着一个花灯。
叶陵本想/施/法掀起那席/子看一眼,可一想到千机殿淹没在文/书/堆里的画面,她还是放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