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无常,人逍遥,魅不羁,魔不规,仙有纪,神有律,六界只要各不相犯,虽然都受到规条,可却各自有各自的意义和乐趣。上神界和六界一样,也是会有烦恼的,透了也就透了,不透的也会不/慎/堕/入/轮/回,深陷那漫无边际重复着的/年/河里/洗/礼。所以,这世间谁不苦呢?
众生皆乐,知足常乐。
众生皆苦,各有各的苦。
即使她是/超/脱/六/界的上神/之灵,现世也有了苦头。叶陵从前不懂,觉得生死有命,可现在不同了,她已经有了想要守/护/的/至宝。如漩涡般翻卷的云朵映照在她眼中,她愣愣地看着儊珩的侧影。
离得先天越来越近,叶陵心里就越来越莫名惆怅,她知道他也似有所感,她在侧旁能清楚地看见儊珩平整的眉间,渐渐蹙起。
白雾愈来愈大,眼前忽然一阵棉云迎面扑来,叶陵下意识合起双眼。也不知道她闭着眼和他飞行了多久,一直到鼻尖一阵沁凉的幽香扑鼻,她才渐渐睁开眼来。
叶陵的鬓角和额间早已被棉云/罩/湿/了,绒毛覆帖在她发际线处,阵阵风卷起她腰间长发,她望着眼前白茫茫一片,眸中涟漪翻腾。
到了。
这里就是先天。
天地间开始和终结的那个地方。
一片静谧,源远沉寂。
“到了。”武神殿带着她落在一片棉云上,俩人的靴底皆踏出一朵朵涟漪。
这里和她梦到的那个地方很像,只有无边无际的白茫茫一片。在这个地方,不管走得多远都像是在原地踏步一般。
“殿下,我们是来找谁吗?”也不知道为什么越走越冷,叶陵抖了抖他的袖口。
“有件事情想确定,所以想上来找心一生岁谈一谈。”儊珩稍稍往后望了她一眼,将她安到自己身后,给她挡住风,回首时说道,“越冷就表示越靠近先天殿了。”
虽然心一生岁君行踪不定,但儊珩还是想上先天碰碰运气。
“我好像来过这儿。”叶陵小声说道。
儊珩微微扬眉,他看着她说道,“能梦见先天的神官,都和先天有渊源,那天你昏迷的时候,在梦里边看到的是过去的自己。”
“过去的自己...殿下的意思是,我做的那个梦是发生过的事情?”她抬着头。
他微微颔首,轻声问,“你梦到什么了?”
“噩梦来的...”她看着他双眼说。
“噩梦要说出来才不算数。”他双瞳剪水,声线轻柔,神情带着点宠溺,是哄着般想要她说出来。
“我梦到...”叶陵略微疑虑,她忽然把脸凑近,紧紧抱住他的手臂。她说不出口,甚至都不想回想...“还是等回去了再和你说吧。”
叶陵不要在这里说出来,她不要在这里回忆起那个梦。
她这么看着像个孩子,儊珩心下一动,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那就说定了。”
不知道方位地走了有一会儿,一直到他们终于看见一扇銮金门。
时间仿佛是静止的,这里有风却没有风的声音,儊珩单手/浮/灵/轻轻推开那两扇门。
他们没有进去,只能看见外厅,屋内的帷帐被风轻轻卷起,桌上的檀香升起一缕袅袅/香/烟。
“都不在。”儊珩道。
心一不在。
先天的神官都不在。
呆呆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屋子,一股焦灼的/浪/潮/缓缓席卷叶陵的/胸/膛,她有种很不安,很不祥的预感。
~~~~~~
先天有很多美轮美奂的去处,但若不是因为一直跟着儊珩走,她在这白茫茫的一片中根本辨不了方向。
不远处一处棚帐的纱帘被风轻轻卷高,这么看着,那透薄绫就像是几个调皮的孩子,高高低低地荡悠着,可里面只有一片缭绕着白烟的土,梦里那片繁盛的长生花都不见了...
“这里原本种着一片花。”叶陵在棚帐前停下,有些许愣神。
“长生花。”儊珩温柔地看着她的背影。
想就这么一直抱着她,一直都想。
那温和的眸光逐步沉郁,他忽然伸手盖住她的发顶,“花叶。”
耳边一声轰鸣乱了她的心绪,她有那么片刻失神,怔了怔,她转回身去。“所以...就像是我梦境中梦到的那样,我们从前就认识?”
儊珩点点头,“你与长生花相伴,助它们花开繁盛,原本该在先天好好的...是我把你带去了上神界。”
“殿下你都记起来了?”叶陵眉间微蹙。
儊珩能想起这些事情真的让她觉得太意外了,意外得让她忧心。他若不是看了心一生岁君的书,就是去过浮萍池,可这不可能,任一方都需要付出代价。
他微微避开她双眸,又说道,“叶陵,你怪我吗?”
怪他?
她不怪他。
即使经历过这么多,她却仍感激,能遇到他!
叶陵摇摇头,“我只想问殿下,殿下为什么要把我带去上神界。”
他眉间在那一刻闪过太多的思绪了,以至于叶陵捕捉不到那些表情里的信/息,到最后,他面若冰霜的面上,只留下一缕暖暖的温柔,“因为心中欢喜你。”
因为心中欢喜你。
———
她的脑海里不断重复这句话,心口被/撞/得/热/腾/腾/的。
绯/色/攀到她卧蚕下边,她缓了缓气,抬眸呆呆地看着他。
就是这个眼神/惹/来/的心/间/一/热,儊珩当即是捧住了她的脸,他低眸斜着头,在她/唇/上/落/下/了/吻。
温/热/顷刻间从他的唇瓣和手/间/传来,他霸道却又温柔,不安分却又有/些/许/克/制,叶陵觉得/几/近/窒/息。
欢喜的/晕/眩/迷/得/她/几/近/失/去意识,一直到/她/快/喘/不/上/气的时候,她伸手抓着他的臂弯,儊珩这时才不舍地将薄唇移开,他没松开她的面颊,就这么捧着看着,于是叶陵便一直踮起脚。
她离得他很近,能从他那双眸里看到流转的星河,璀璨迷眩,里面还有她。
又来了。
他这种不舍又悲伤的眼神她看过一次,这让她很不安,这样的他,是若即若离的。
“别忘了我。”儊珩那对桃花眸里,满溢出他压抑不住的悲伤。他的声音太像是潺潺溪水了,从她心间淌过,留下痕迹。
她很在意。
“怎么可能会忘。”叶陵看起来很自信。可她心里早已悔恨地划下了重重的一笔——她忘过的。
堕入到轮回的年轮里的那时候,她是忘记过他的。
那时的她只有浑浑噩噩,只有空洞,只有心心念念惦念着一种被遗忘的空无,而她从前并不知道,原来那空无就是她忘记掉的他。
现在回想起,她的心好痛。
那种劫难太可怕了,她再也不要经历,她得变得强大。
~~~~~~
午后议会的时辰差不多到时,他们已经回到了上神界。
刚进前院就能看到武神殿主外殿又坐满了神官,东仙官抚颌站在殿门口,正在和西仙官商量事情。俩人一齐回头看到武神殿时,都微微低眉示意,退到一旁给他让开了路。
叶陵只跟着儊珩到殿口,随后便错步走到东仙官面前,“东仙官早上也去宸阳了?”
东仙官点头,“不是一齐去的,殿下在宸阳有别的事情忙,我是去了宸阳王城/理/事。”
东仙官回来了,西仙官就不必替他理主外殿的事,他看了叶陵一眼,又同东仙官说,“那两位仙官辛苦,我先回偏殿了。”
东仙官颔首,他微抬手宣去,“众仙官都来得差不多了,叶仙官请入座吧。”
叶陵是和儊珩一起回来的,那些看在眼里的神官脸色都有可以寻迹的微变,早前在底下议论过她的神官都收敛了些,就连线伯都不敢再摆着一张黑脸,反倒是挑着唇弯起眼角,装作没看见一般正翻阅着桌上的卷书。
越过那一双双向她投去的奇异视线,叶陵来到晚雨身旁坐下。
殿口这时传了一声——战神殿到。
时隔已久,战神殿终于回来了。
上神界的神官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战神殿了,这会儿个个都注目过去,后座的更是伸长了脖子,不知情的新任助笔记事小仙官,还当是上神界又上任了哪位新神官,也都打着眼色探头探脑一副期待的样子。
叶陵没侧头看去,她抬眸看着正座上的儊珩,儊珩面色清冷,看不出任何情绪。
战神殿一身黑裳,双目冷敛,走进殿内时,那周身散发的一阵戾气让人不寒而栗,他那双冽眸和正座上那对傲霜仿若正碰撞出寒冰渣子,撞得周遭的人隐隐生疼。
这生冷的气氛让众神官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昼夜接过靖熹接下来的披风,将他引到座上。
“战神殿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靖熹旁座的南覃轻笑着问道。
“是久了些,连得南覃都疏离了。”战神殿难得笑了一声,他一边撑开文书一边说道。
“哪里,殿下疑心呢,南覃向来如此。”南覃眼梢上扬。
靖熹微微一顿,看着他说,“倒不是这么说,多少还是变了。”
从前的南覃不喜言语,可比今日少话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