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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惊天海盗

来人眼若饥鹰,星目含威,眼神中隐约透出一丝邪气,令人感觉有些放荡不羁,手持一对小巧轻便的判官笔,长约一尺有余,一端是笔头,另一端是笔尾,笔尾有环,形似峨眉刺,环套在手指笔可以旋转。朱二当家下了台阶徐徐上前,步履稳健,沉着有力,每踏一步,地面的青石板竟然承受不住压力迸裂开来。

鲁汉赋一见朱二当家来了,赶紧上前点头哈腰,像受了欺负的小孩一样跑到大人跟前告状,指着忠尧向朱二当家哭诉道:“二当家,就、就是这个混小子打伤我们兄弟的!他还想劫财,黑吃黑!”

朱二当家扫视左右,见一个个海贼狼狈不堪,大袖一甩,狠狠瞪了鲁汉赋一眼,斥曰:“废物!这么多人还对付不了一个?”

忠尧剑眉一挑,心想:“你这厮还真是信口胡诌,描红抹黑的事先给你记账上,秋后算账本公子也很擅长。”

表面不动声色,将朱二当家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徐徐说道:“看样子,阁下便是这惊天魔盗团的二当家?”

鲁汉赋又开始狐假虎威,得意洋洋地说道:“小子!算你有眼光!我们二当家名唤朱八刀,乃赴试士人,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人称‘墨烟水雾,算无遗策’!”

“哦哟,原来是朱八刀,我还以为是朱八戒……哈哈哈!那你家三当家不会叫沙僧吧?”

朱八刀踏步上前,带着几分自信,文绉绉地说道:“休得聒噪!我家老三的确姓沙,但不叫沙参。叫沙参那不就跟人参、党参、玄参一样成为药材了!我家老三名唤沙比参!”

“沙比……参……,真是有勇气,有创意。”

鲁汉赋趁机说道:“我们三当家蒙江湖人士抬爱,绰号‘毒妇虾’,你可知因何得名?说出来,吓死你!”

“哦,是吗?那你就说来听听,看能否吓死我。”忠尧淡淡地说道。

“俗话说‘最毒妇人心’,我们三当家可是比妇人还毒,使得一双拳套手甲,驰骋江海,如鱼得水,打家劫舍,辣手摧花,所到之处,片瓦不存,尤好美色,环肥燕瘦,皆逃不出他的五指山……”朱二当家侃侃而谈,说得眉飞色舞,口若悬河。

一旁的白龙马听得兴起,上前一步抢先说道:“我们三当家昔日从军,与另一人俘虏了二十多名妇人,本欲押解回营,不料半途听闻大营被敌军攻陷,城池驻地也沦陷,便押着众妇人遁入深山,阅尽人间春色,妻妾成群,儿女满堂……嘿嘿嘿。”

朱二当家见机劝诱道:“小子,看你小小年纪,便出手不凡,定然身负绝学,不如加入我们海商船队,共襄盛举,大展宏图,保管你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异域佳丽,更是应有尽有,如何?”

忠尧展颜一笑,说道:“原来不是吓死我,是羡煞死我!真是好口才,说得我都有点动心了呢……不过,我好奇的是,三当家明明过着如此逍遥快活,优哉游哉神仙般的日子,日日有人伺候,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为何最后却甘愿落草为寇呢?实在是令人费解。”

“呃,这……”朱二当家一时竟无言以对。

旁边的鲁汉赋大手一挥,满不在乎地说道:“嗨!这不难理解!因为生的儿子女儿太多了呗,每日睁眼就要嗷嗷待哺,三当家沦为了仆人杂役,日日起早贪黑,劳作不休……终于有一日他受不了了,离家而去,远走他乡,从此发誓此生一定要比妇人更毒!更辣手!”

听鲁汉赋这么一说,忠尧错愕不已,长吁短叹道:“这是……管不住下半身的结果?下半身害了下半生?唉……”

一阵唏嘘之后,转念又喃喃道:“这二当家叫朱八刀,三当家叫沙比参,那大当家不会是姓孙吧?”

朱二当家呵呵一笑,说道:“小兄弟很机智嘛。我们取名可是很讲究命理学的,譬如出生时辰,阴阳五行,四柱八字……我义结金兰的大哥叱咤风云,四海闻名,还真就姓孙……”

“天下竟有这等巧事?嘿嘿,不会是孙悟空吧?”忠尧打趣道,心里却想:“这里拖住这些海寇,不知上官师姐和黎诗她们是否已经将孙员外一家找到并救下了?要是被海寇当作人质可就棘手了……”

“当然不是,我义兄怎会取那名字!世人皆知孙悟空是只猴子……”

“你是朱八刀,那你大哥姓孙,可是孙七刀?”

“不,我大哥名唤孙行者……”朱二当家正色说道。

“额……这……”忠尧心下狂笑不已,思忖道:“这孙悟空和孙行者不是一个意思吗?这些海寇还胡乱起名,如此曲解道统和传承还真是令人捧腹不禁,啼笑皆非。算了,就多说两句吧!”

想到这里,便朗声对朱二当家说道:“祖辈崇尚的是有典、有据、有义,自古起名便有女《诗经》、男《楚辞》《易经》之说。

《诗经》纯美淡雅,诗教敦厚,根植于乡土之情蕴,是庙堂与民俗,是凡尘与俗世,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举类迩而见义远,香草美人,气度雍雍。

《楚辞》瑰丽飘逸,逸响卓绝,是灵魂放飞的激越,是独立自我的精神境界,浪漫绮丽,风骨傲然。

诗经中最美之《国风》与《楚辞》中最美之《离骚》,更是文人士子的创作准则,居于领先地位者,谓之独领风骚也。

以命理学起名,取一些没有内涵的字,这是对数千年来传承的文化的误解,也毫无意义。父母通过取名,主要表达的是对孩子的殷切期望。孩子理解了自己名字的涵义,也被这种希冀所感召。如此,方是对命运施加正面的影响与动力。数千年以来,天国祖辈的训诫一直都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换言之,生而为人要有使命感和现实感。使命感是让国家昌盛、百姓安居乐业,现实感是让自己和家人幸福安康,二者缺一不可。”

“小兄弟言之有理,看来还是满腹经纶哪,正是海商渴求之贤才!海禁前我等往来诸国,兴贩牟利,以瓷器、茶叶、木料、丝绸等为主,海禁后失去谋生之路,缺粮少食,生计困难,在海啸聚亦是迫不得已。在场各位兄弟,本为四明砂岸渔民,因当地豪强向官府交租后便垄断经营,民船被官府强行征用以加强沿海一带的海防力量,民众故而破家绝产,流离死亡。”

朱二当家娓娓道来,忆及往昔,悲怅憔悴,涕泗横流,时时以长袖拭泪,还偷偷对忠尧瞄上几眼,装出一副凄凄惨惨戚戚的模样。

忠尧见朱二当家那副装腔作势之态,心下觉得太假,甚是可笑,鼻中轻轻“哼”了一声,说道:“听闻入蕃海商,押贩海船人,时有附带曾经赴试士人,以及作奸犯科之过犯胥吏过海入蕃。或名为住冬,留在彼国,数年不回,有二十年者,取妻养子,转于近北蕃国,无所不至。一为趋利出海经商的远僻白屋士人,二为有过违法记录之人。

除了押贩海船人,贩运茶叶、瓷器、丝绸外,海商更多的是贩运私盐,私载铜钱下海,明火执仗,杀人越货,掠居民,劫廪实,导致海道阻梗;又或强买村民,并劫掠其财产,每每所得动以巨万计。此举是谓贪图海上走私劫掠之厚利吧?

二当家所言官府强征民船不假,然而海寇中渔民又占几何?是否纠集沿海州县犯罪恶少,亡命小民,地痞流氓,桀黠无赖更多?据说,海寇每每力量迅速壮大,总是胁迫那些强壮者入伙,唯有如此,方能将船队由最初的三两只船很快增至二三十只船,而人数则由三五十人发展至数百人,此言可虚?

海寇的行为无法离开陆地,日用饮食须靠岸上补给,故而,还得觅得一交通要道与良港,便于常常停泊船只,避风补给,还可将劫掠所得与当地居民进行互市交易,购置所需物品。另一方面,为逃避官府剿捕,必与濒海豪户、水军寨兵、地方胥吏暗通款曲,互相勾结,方可保于无恙,本公子所言可对?”

见朱二当家沉默不语,无言以对,忠尧又继续说道:“你若是帝王将相,立志要成就一番丰功伟绩,我还可以考虑考虑。但对加入海商,哦,不,海寇,本公子毫无兴趣。二当家趁早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朱二当家闻言不悦,凶相毕露,声色俱厉地喝道:“臭小子,你个小杂碎!你知道得太多了!本大爷是求贤若渴,爱才心切,才对你苦口婆心规劝,怎料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如此不知好歹!也休怪我翻脸无情了!”

“带上来!”朱二当家大手一挥,怒喝道。

半晌,周围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朱二当家眉头一蹙,不禁火冒三丈,高声怒吼道:“把他那个同伙给老子带上来!”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朱二当家心里一惊,故作镇定,侧身对鲁汉赋吩咐道:“你亲自去一趟,将那人给我带来!”

鲁汉赋得令,转身后急急忙忙穿过月门而去。

忠尧看得好笑,知是黎诗、上官凌、高雅郭三人已经得手,便也学着朱二当家的模样,懒洋洋地唤道:“带上来——”

朱二当家大为惊讶,不知道忠尧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忽闻月门那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急忙转身望去。这一看吓得不轻,只见鲁汉赋脖子上架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剑,正被逼着步步倒退,持剑者正是原被自己擒下的欧也。

“这……怎么可能?!”朱二当家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欧也后面还跟着三个人,泰然自若,神采飞扬,正是黎诗、上官凌和高雅郭。上官凌正押着周玉莲缓缓而来。周玉莲衣衫不整,发髻有些凌乱,左手持红罗香帕,中心细画一双蝉,右手拊住交领处,面容惊惧,踏着碎步,步履踉跄。

朱二当家见状面色陡变,不禁心疼不已,失声唤道:“玉莲!……”

“檀郎……”周玉莲见到朱二当家只唤了一声,便要嘤嘤啜泣起来。

忠尧第一眼看见周玉莲,觉得有种丰韵之美,不禁叹道:“卿本佳人,奈何作贼?”

黎诗听到周玉莲唤朱二当家“檀郎”,好奇地问道:“这二当家名曰朱八刀,周玉莲为何唤他为‘檀郎’?”

朱二当家气呼呼地说道:“不唤檀郎,难道叫我刀郎?还是叫猪(朱)郎?”

“哦,刀郎是卖刀的情郎吧?这个朱二当家不是卖刀的,他是海寇……”黎诗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道。

“你们……识相的,赶紧把人放了!否则莫怪我手下无情,让你们全部陪葬!”朱二当家恨得牙痒痒的,紧紧攥住一双判官笔,将之一扬,指着欧也喝道。

白龙马仗着朱二当家在场,胆色壮了许多,也在一旁狗仗人势地恫吓起来:“对!放开我们老大……老二的娘子!饶你们不死!”

“识趣的就赶紧放把我放了!”鲁汉赋也鼓足勇气,壮起胆子吆喝道。

朱二当家嗔目侧视,瞪了白龙马一眼,白龙马自知说错了话,赶紧改口说道:“放开那位夫人!若是惹怒了我们二当家,他一声令下,其他兄弟定将孙宅上下满门屠灭!”

上官凌哂笑道:“哦,还有其他兄弟?人不少哇……不过呢,我师弟早就料到你们这些海寇脑无深思之智,形势危急之时必定会以人质作为要挟,是以让我们提前作了准备,你们这些兄弟不小心吃了点什么大补丸,估计还在柴房里流着口水呼呼大睡呢!即便醒过来,也是肩无扛柴之骨。”

白龙马闻言一惊,汗洽股栗,默然不语,将目光投向了朱二当家。朱二当家朝周玉莲使了个眼色,而后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只要你们放人,条件随便你们开,这里的金银珠宝尽可拿去!”

忠尧冲着上官凌也使了个眼色,上官凌会意,轻轻颔首,拇指一弹,轻推剑鞘,“咣”的一声湛卢剑出鞘,剑作龙吟,横剑架于周玉莲颈部,周玉莲猛然大惊,吓得花容失色,朱二当家面色微变,手心里却是着实捏了一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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