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百的骑兵只穿着皮甲和简陋的兽皮,手中持刀枪甚至棍棒的都有,若不是身下的战马有点威风,倒像是一群临阵脱逃的杂兵散将了。
虽然装备很差,但能快速跃过巫马布置的拒马等粗略防线,顺手烧了几个帐篷后直接冲到竹楼下,还似乎基本上没什么战损,已经算是一支极为优秀的轻骑了。
但是在竹楼下,拓跋术岳却带着这支轻骑停下马步。
两个极大的盾牌竖立在竹楼两侧楼梯上,盾牌后有着数名手持长枪与诡异长刀的黑袍战士,竹楼上两侧是十数名手持战弩的弩手,中间则是已经弓如满月的十数名弓箭手。
竹楼的各个房间中似乎也有着一手拿小盾牌,一手拿战刀或手弩的战士,似乎随时准备冲出来歼灭掉自己。
拓跋术岳很想知道到底是自己偷袭了他们,还是他们埋伏了自己。
此时竹楼外的巫马乐成也带着兵马将竹楼堵住了,简直就是个坑,等自己跳了就压上块石头啊。
烧了几个帐篷后拓跋术岳只剩一点油用陶罐装着,本来还打算试试能不能烧着这竹楼,却没想到刚丢出去,还没飞远便被手弩射爆了,油溅得自己一身。
所以他此时带着近百轻骑在弩手的射程里,就这么尴尬地等着竹楼上的决定。
“请问,您便是秦公子承安吗?”
拓跋术岳见李承安缓缓走出房门,靠在围栏上,便拱了拱手开口问道。
“你们夜袭都这么长时间了,你觉得公子承安还没撤走?”李承安随意地问道。
拓跋术岳看了看竹楼上的弩箭和长弓,又看了看直接堵住楼梯的盾牌,尴尬地点了点头道:“我觉得还没。”
李承安看了身旁的闻人竹夜一眼,微微点了点头道:“做得还不错。”
闻人竹夜只是轻点了点头。
苏羽青却看到她的耳朵似乎也欢喜地动了动。
“你是谁?”
“告诉你亦无妨,吾乃拓跋术岳。”拓跋术岳挺了挺胸,想了想又道:“父母已亡,无妻无子。”
“哦,无妻无子就不太好办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师傅,恩人,欣慕女子,手足兄弟,长辈小辈,同事朋友,左领右舍,不过你估计也不会告诉我,不如说说为什么要杀我。”李承安戏弄道。
一旁的矮小战士小声道:“这么恶毒,连同事朋友左领右舍都问。”
拓跋术岳拍了拍身旁的战士,挺胸大声道:“没想杀你,就是路过。”
矮小战士翻了翻白眼。
拓跋术岳抬头与李承安对视,想了想,改口道:“有人出钱,我就来了。”
苏羽青将一个铺上兽皮的躺椅放在李承安身后,然后扶着李承安坐下,又挥了挥手,让闻人竹夜抬来一个桌子放在一边,桌上有着一个琉璃酒杯和几盘水果。
苏羽青拿来一壶酒给琉璃杯满上,又将一串葡萄和几个不知名的小果子放在盘子里,轻声道:“公子,放在井中冰镇了的葡萄酒和葡萄,这几个果子是路上摘的,味道也挺甜美。”
李承安轻轻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让满弓的弓箭手放松弓弦。
拓跋术岳暂时松了口气。
果子入口微涩,然后便是甜味,味道熟悉,应该吃过,但也说不出是什么果子。
苏羽青同样拿起一个果子咬了一口,然后道:“公子,烈酒只有我藏的那一壶了,其它的都被那个废物黑马要去了,身为军将有任务在身的情况下竟然还喝那么多酒,像是没见过烈酒似的,公子您是没见到他舔着脸要了一次又一次的样子,羽青实在受不了就都给他了。”
“巫马。”李承安轻抚苏羽青身后披散的长发,抿着美酒不忘开口道。
“有什么区别吗?黑得像炭。”苏羽青摇了摇头,发丝在李承安手中轻轻摇摆。
拓跋术岳看着李承安在上面与侍女玩闹,那侍女虽带着面纱,但也能看出是美人一位,心中暗啐,肯定又是一个肾虚体弱的少爷。
“早闻公子您通琴棋书画,擅吟诗作赋,不知会刀剑否,不如与我拔剑比试一番。”
李承安摆了摆头,轻声说了句让一旁的苏羽青与闻人竹夜不懂的话:“司马昭之心。”
拓跋术岳再进一步道:“公子不敢?我观公子也是一堂堂七尺男儿,难道不会拔剑护国?只会与美人赏乐谈色?”
李承安拿起琉璃杯微微晃荡,酒液的香味弥漫出来,李承安却又将酒杯放下,抬头笑道:“快八尺。”
拓跋术岳抬起手中长刀。
拓跋这个姓氏是草原一个部落的,部落进入了中原建立魏国,自称为王。
但却不到十年便被周天子带领诸侯国给灭了,拓跋一脉纷纷改姓,现在还敢自称拓跋的人少之又少。
拓跋术岳本为魏国王室旁支,魏国覆灭后在草原与中原东奔西走,却未寻到容身之所。
直到前几日,一个白发老头突然出现在拓跋术岳面前,告诉他,只要他杀掉一个人,便给他一样东西,并且可以介绍一个诸侯国容纳他。
拓跋术岳看了那东西一眼,是一枚玉佩,拓跋术岳知道那个老人是什么身份了,并不想让他介绍所谓的容身之所,但是拓跋术岳必须拿到那个玉佩。
想过抢,但是打不过。
然后拓跋术岳便来了,那个老头想杀的人,拓跋术岳就不想杀,但是拓跋术岳又必须拿到玉佩,所以他打算活捉这个人,然后拿到玉佩便放了。
拓跋术岳一开始并不知道老头要他杀的人是谁,杀进来后才知道,竟然是秦公子承安。
白发老头真是好一手借刀杀人,但此时拓跋术岳已经没有退路,带兵刺杀秦公子,而且是去楚国当质子的公子承安,一举得罪了楚秦两国。
拓跋本就是大多诸侯国所不容的姓氏,他刺杀公子承安的事公布于世的话更是会被秦楚两国追杀,还谈什么介绍诸侯国容纳他,他就算逃出去了也只有带人去草原上了,甚至草原诸部落都得掂量下是否受得住秦楚两国的责问才敢收留他。
“我来之前并不知您是谁,也没想过杀您,骗我来的人手上有魏国被周天子夺走的一个玉佩,我只是因为玉佩才来的,我如果胜了,让我们走可好?”拓跋术岳手中长刀缓缓下移,轻声服软道。
“周?”李承安轻抿酒液,皱了皱眉,然后对拓跋术岳道:“这就难办了,你又让我拔剑,又想走。”
李承安轻轻抬起一只手,苏羽青便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柄用漆黑剑鞘装着的剑,站在李承安身旁。
“这柄剑的名字是安镇。”李承安笑道。
“安镇?”拓跋术岳睁大眼睛看着李承安手中的剑。
“对,大秦前几年出世的名剑,安镇,此剑所指,即是我大秦之敌,你……确定要我拔剑?”李承安戏弄道。
“额,那……其实可以不用拔剑的,我们这就走。”拓跋术岳顿了顿,试着扭转马匹,仔细观察着李承安的脸色。
李承安轻轻摇了摇头道:“那可不行。”
李承安缓缓站起身,闻人竹夜将躺椅向后拉开,苏羽青双手将安镇托起。
“你姓拓跋?”李承安轻声问道。
“拓跋、术岳。”拓跋术岳抬头挺胸,大声回应道。
安镇,前几年秦国出世的宝剑,剑身通体漆黑,上刻两字,安、镇,造剑之人、造剑时间、造剑用材全部未知,唯一知道的是此剑出世于秦国国都咸阳,出世时几大高手争夺,而此后剑消失,争夺的高手们竟皆言不知去向。
此剑竟然在秦公子承安手上,可能是谁夺到献给他的,但是天下的几大名剑都不说有灵,起码是自带剑气的。
秦公子承安敢随身佩戴此剑便说明了他起码自己能镇压住此剑剑气,如此一来,他自然不会是那所谓的肾虚体弱之人了。
李承安一只手放在剑茎上,笑着道:“准备好咯。”
拓跋术岳强挤出笑容,点了点头。
当初他的刀法才练了三成,魏国便亡了,后来他也从一些地方或是买,或是偷学到了一些刀术,但真要说实力,与一些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强者比较起来,也只能算是刚好入门了,不然他带着一百骑兵也不会连一个白发老头都抢不赢。
李承安手掌轻轻握住剑柄,从漆黑的剑鞘中刚刚拔出一抹剑身,剑气便凶猛地冲了出来,在空中肆意纵横。
“安。”李承安低声道,手掌稍稍用力,狂暴的剑气便瞬间消散,不敢在主人面前嚣张。
“拓跋术岳是吧,你可识得此阵,哦,不对,是此剑术,你可识得此剑术?”李承安对拓跋术岳喊道。
拓跋术岳眼中出现一抹迷茫,不知这位秦公子想干嘛,但迷茫随即消散,不论是什么剑术,自己全力以赴便是。
“镇。”李承安再次轻声开口,刚刚消失的剑气又瞬间凝聚,不过这次并没有显得杂乱狂暴,而是一道一道地排列出现。
苏羽青巧笑嫣然,芊细如玉的素手用力将黑色剑鞘捏住,笑看李承安拔剑。
还剩大半截剑身在鞘中的镇安被李承安猛地完全抽出,一剑隔空向拓跋术岳挥去。
挥出一剑的李承安缓缓地又将剑插回了剑鞘中,苏羽青将剑拿开放在一边,闻人竹夜将躺椅往前移,李承安再次躺在椅子上,端起酒杯将酒一饮而尽。
拓跋术岳微微侧身便躲过剑气,剑气落在沙地上也仅仅只是砸出一条细小的痕迹。
还未等拓跋术岳疑惑为什么名剑出鞘的剑气只是如此之慢,之弱,空中竟又来一道剑气。
全力挥刀,剑气被直接砍散。
来不及驾马后退,第三道剑气紧接着便到了眼前!再次挥刀一斩,剑气被砍成两截,落在身侧沙地上,出现两个小坑。
第四道!
抬刀只来得及挡,剑气撞到拓跋术岳刀上,撞得拓跋术岳身子猛地一颤,差点落马。
抬起宝刀驾马前冲!第五道剑气与拓跋术岳相撞,拓跋术岳的战马徒然停住,然后后退几步。
第六道!
身旁矮小的战士突然跃起,一刀斩出,第六道剑气消散无踪。
然而矮小的战士却紧盯着竹楼上。
第七道剑气此时才成型,然而却没有落下,只是在空中漂浮了一会儿便消散。
矮小的战士松了口气,却疑惑地看着公子承平,不明白他是一剑挥不出第七道剑气,还是认为不需要第七道剑气,所以那一剑的第七道剑气才没有完全成型。
拓跋术岳满脸震惊,脱口而出道:
“你为何会此剑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