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而诡异的树林中,一道银色的影子在浅暗的月色中划过,只有当树枝不再密集时,月光才能照射出它那充满美与速度的身形。
银虎一边奔跑一边低吼着,前方的小野兽在它威慑性的吼叫中,皆是选择了让路与继续潜伏。以它那完全舒张开来,能够令周围大树都显得细矮的体型与嘶吼时像是闷雷般的声音,想来平常情况下,也很难有在它面前能脱离小野兽这个范围的野兽了。
银虎只是跑了片刻,脚下的泥土便开始变硬,如果仔细去看便能发现泥土上有一层寒霜。再往前跑了片刻,就连周围大树斑驳的树皮上,都开始有着显眼的冰珠与白霜。
如果从比空岛更高的地方往空岛上看,就能发现空岛上的地形竟然像是一个缩小且平面版的地球一般,有着热带雨林、湖泊、高山、平原、草原、冰原……
空岛这个麻雀虽小,但却五脏俱全。
银虎的四肢踏上冻土时便开始有意识地减缓速度,踏上冰雪时便更慢了,直到脚下的雪淹没了它一半的四肢,它便完全地由奔跑变成缓步行走。
银虎的动作缓慢而自得,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但是嘴中不停发出的嘶吼与眼中冷得如同出鞘剑光的眼神,证明了这并不是它的领地。
在雪地上,那些或是一身火红显眼皮毛的狐狸,又或是令人分辨不出是雪堆还是狩猎者的动物,皆是将不怀好意的眼光投向银虎。若不是银虎那大张旗鼓的气势与看待食物一般的眼神,那些将此地视为自己地盘的狩猎者恐怕早已发起了进攻。
银虎终于停下了那领导巡视一般的步伐,却突然张开那被称为血盆大口都毫不夸张的巨嘴,一口将身前的小雪堆咬成了两截。
雪白的皮毛与雪融合在一起,被寒泉洗过的身体没有带上一丝属于它自己的气息。但这只就算是周围的狩猎者都没有发现的白狐,却在一瞬间喷洒出了血液,血与白混合着在皮毛与雪层上挥毫出绝丽的美画,这幅画作只属于这个神奇而残酷的自然。
银虎随意地将半只白狐吐了出来,想到“皮毛颜色不错,但还是差了些。等我去把那只豹子的皮扒下来,再顺便把那只火狐也给捉来,它的皮也挺适合当礼物的。”
周围的狩猎者们瞬间感知到自己可能会变成猎物,想来今天是没法分食这只大虎了,转身摇了摇尾巴离去。而那只颜色鲜艳的火狐则敏锐地寒颤了两下,跑在了众兽的前面。
银虎再次提起了速度,向最近的那座雪山跑去。
雪山的一个岩洞中,一只体型远超寻常豹子的雪豹突然站立起了身体,轻轻地tian舐了两下正在打闹的小豹子,然后像是出门溜圈一般缓缓地走出了洞口。
两只小豹子疑惑地对视了一眼,但随即便被洞顶上挂着的一只早已死去了的雪羊吸引住了目光。
两只小豹子一边偷瞄着母亲,一边继续打闹着,直到母亲走出了洞口。一只像是瘸腿了一般的小豹子一拐一拐地跟了上去,确认母亲不是扭个头便又回来后,便兴奋地跑回洞里。
而此时另一只耳朵上有个缺口的小豹子,竟然已经开始独享雪羊肉了。谨慎地跟出洞口,此时才回来的那只瘸腿小豹子瞬间便扑了上去,将耳朵上有缺口的那只可爱的小豹子扑开后,也开始啃食雪羊肉。
两只小豹子一边打闹着,一边享受着美食,完全没有在意母亲是出去猎食还是像平常一般宣示主权,又或者警示那些别有用心的动物,再或者…迎战……
雪豹站在一块被雪花覆盖着的岩石上,周围这块地方很难得地是属于它的。想要在岛上拥有一块可以给孩子庇护,又能随时出门便可以见到一大片移动食物的地方,需要的是能承受得住那些食物们时不时组成联军,对自己发起进攻的实力,还有威慑它们不敢时不时组成联军的战绩。
而它,很不易地……面前算是……做到了。
实力是它数十年成长来的,周围那些从可以狩猎它,慢慢变成平等级别,再慢慢变成它的移动食物的动物们应该很认可它的话。
而战绩……一般来说都是拿周围渐渐衰老的强者开刀,只要成功,便也能自动接任它们的领地了。
但是很不幸的,周围的强者们不仅都没有逐渐衰弱,而且都处在冲向各自实力最巅峰阶段的路上。
没有领地,只有一个随时可能被袭击的小洞穴的它,选择了四处大肆狩猎那些比它只弱一点的野兽们。但很不幸地,它遇到了银虎。那只满身银色毛发的大老虎,正带着自己的虎崽子学习着在雨林、草原、冰原,各种地方狩猎。
挑衅后,它输了,不仅是它输了,它的孩子也输了。
四只孩子,两只死在了那些小虎崽子嘴里,一只瘸了腿。只有最瘦弱的那只最幸运,只是耳朵被咬得鲜血淋漓,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大伤口。
正在积累战绩,积攒威势的它,在此战受了重伤后不出意料地成了软柿子,被不停地sao扰着。那些或是想乘机吃掉它,或是想找它报仇,再或是想借它积攒威势的野兽们都找到了它。
而此时的它,在死去孩子的伤痛下,极其愚蠢地选择了孤注一掷一次。因为失去孩子的巨大自责与恶毒而偏激的报复心理,此次猎杀对象不是银虎,而是银虎的孩子们。
它成功了,也后悔了,但当事情已经做过,且无法挽救时,悔过毫无作用。
以后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但是现在已经犯过的错误,需要承担。
那一次的成功给它带来了战绩,这种下端而恶毒的战绩岛上时不时会发生,但罪恶就是罪恶,不会因为周围的环境而改变。
没人对它指指点点,也没人对它发起正义的讨伐。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审批正在到来的路上,那只银虎,绝不会善罢甘休!
它享受着这次罪恶的胜利带来的果实,拥有了它梦寐以求的领地,拥有着这短暂的,能给自己孩子的最好成长的环境。
但它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半夜睁眼tian舐孩子不是因为对孩子的爱护,而是因为惊醒。没日没夜地带着孩子去猎食并不是宣示主权,而是想要教会它们狩猎。只让孩子食用自己狩猎的猎物不是因为冷血,而是想要它们适应。
它不知道自己的孩子能不能活下去,但它必须做这些事情。
雪豹立于满是雪花的岩石上,静待着山下那只看似平静的银虎,希望事情能在这里了结。
自己生,银虎死是最好不过的,但这只是奢求。
银虎生,自己死也不错,只要它不继续往山上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