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承诺的沈一念有恃无恐。
次日一清早,于淳才盥洗毕,在房内准备出去看他的花草。便见刘爹爹一脸疑惑还有些惊恐慌忙进来了。
“公子,院外来了许多人”刘爹爹到底是跟着于淳的人,脸上虽有些异色,但也步履丝毫不乱。
于淳听闻便缓步到了院内,便见一群侍卫和仆侍在门外候着,并没有进院内。
在那群人前头的便是周琉。周琉先是给于淳请了安才笑着道“奴婢是带人来请您移驾夕霞院的”
于淳更加疑惑了,竟不是来问罪的么。“为何?”
“奴婢只是依令办事。这王爷的心思奴婢也不知啊”周琉笑答
见于淳似乎有疑惑之色,周琉又道“您只管移驾便是,王爷说了,若奴婢办不妥,便要办了奴婢”
“罢了,孤去一趟便是了,何故来那么多人?”这王府里,周琉并未为难过他,去一趟便去,只瞧那人有什么好问的。
“嗯…非也,这…王爷的意思是从今往后您就住在夕霞院内了”周琉也疑惑,王爷向来是不待见于王君的,怎么前儿个让她们将夕霞院打理清楚,虽平日里夕霞院便常打理。今日早间出门时便让她们来迎王君去夕霞院。夕霞院是离朝旭院最近的院子,无论是装饰风水还是大小都是仅次于朝旭院的,想着便是王府内正君住的院子,王爷这些年也未让南宫王君入住,怎的突然便让于王君搬进去。但这不是她该问的,只管办事便是了。
“请您移步”周琉恭敬的请于淳出门。便让他看一看宜王要做什么吧。
“嗯”
见于淳应了,金子与刘氏才推了门,让众仆侍进去,开始收拾东西。
过了许久东西收拾好了。
“东西都收拾好了,您请吧”周琉过来笑得和蔼,在一旁伸出手做请的架势。
“嗯”这便是要离开这破败的院子了。于淳抱着小猫并无留恋,只是这些种了许久的花草很是不舍,可是又不知那边是什么样的场景,这些花儿便留在这儿了。
“橘宝儿,我们离开这了”于淳低着头柔和的抚摸着前儿捡的如今伤好了已长大了许多的小花猫,橘宝儿蹭蹭于淳的手仿佛在回应。
一路上走过来,王府里的风景其实极好,金子自在地看着,除了今日上一次这样自在地看已是很久之前了。于淳想着些事,是无心观看这景致的。进了院子,于淳与刘氏和金子说了莫要打扰他,将小猫放在它日常窝着的垫着草的篮子里,便进了内室。金子与刘氏听闻,应了声儿,便自顾下去整理从西华院搬来的东西,并不去打扰于淳。周琉又引了些小厮过来,让刘氏挑一挑留着伺候。
“什么?”有人来报,早晨里,有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拥着于淳从西华院往夕霞院去了。南宫玉容将手里的书一把砸了下去,一手拍在乌木圆桌上。“叫周琉来”
有小厮听闻便战战兢兢地出去了,一出门便松了一口气,出来总比留在里面强,只是一会儿要去领一套新的装饰或用的瓷瓶了。
“周嬷嬷,为何他去了夕霞院?”。南宫玉容神色瞧着还和缓,淡淡地问道。
“回侧王君,这事出突然,王爷吩咐的,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周琉拱着手。沈一念同意了,南宫玉容自是没什么好说的,绞着帕子咬着银牙,便让周琉下去了。
夕霞院内,刘氏与金子在安排院内的事和打理从西华院带来的东西,顺便看看那些新来的小厮如何。夕霞院很是宽阔,有正房有配房,正房内饰绫罗幔帐,乌木镶宝花草屏风,时令瓜果,名家字画等,各种用具亦是上好的。外是红墙绿瓦,装饰也得宜,有一后院,锦石铺道,有一活水小莲池饰有大小合宜的异石内饲各色小鱼儿,其旁有石凳石桌。最妙的是这院子里亦有一颗与西华院一般的大树,夏日里于淳最喜在下乘凉赏月。这些是西华院不可比拟的,刘氏与金子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出奇的,这方才是他们公子该有的待遇。
她到底想干什么?若是南宫玉容去告状了至多不过来找他麻烦罢了。可这……于淳百思不得其解。
沈一念昨夜里并不在府内,回了一趟又出去了,去了廷尉府。昨日想必有许多人光顾王府,可惜她不在。
“王爷,您请”一看着年近不惑长相正直的胖女人含着笑带人出来迎她,这便是廷尉府右监李怀理,李怀理也知道沈一念来的目的,并不多话将沈一念带到了大狱内。牢房内潮湿阴暗,外头的日光照不进来,里面点着灯火也不明亮,很是阴森可怖,还有一股子很难形容的臭味和发霉的味道混杂在一起。沈一念还算淡然,前世训练时环境比这差的也有,虽令人不大舒服倒也还在她的承受范围内。李怀理直将她往里面引,里面的牢房里新关了些人,有些已被绑着提出来正严刑审问,才审不久浑身就没一块好地儿了。
“王爷这便是昨日抓到的活口,您看?”李怀理示意人拿了张椅子来擦干净,待沈一念坐下才在一旁出口询问,等沈一念拿主意,语气恭敬并不谄媚,这些人都是昨夜里没来得及自杀的,人不少,就是傻子也不信她们是单纯的去盗窃。
“务必要撬开她们的嘴,死生不论!本王便在这看着”她其实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证据自然要由这些人亲自审出来才好,她也并不想于这上面多耗神。她倒是相信廷尉府内的人是有这个本事,她们也知道这些人无故入王府自然是没有什么好念头,故而认真的审一审总会有马脚露出来,她在这不过是要在方向不对时提点提点罢了。
十八般刑具尽上,牢房内断断续续的有惨叫声传来,好不瘆人。
“她的手腕上”沈一念坐在椅子上一手撑着头,脸上才有了些神情仿佛发现了什么。见她们始终一言不发,而拷打的人也未发现任何异常,沈一念才开了口,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拷打的人停了刑细细将那半死不活的人手腕上检查了一番,才向李怀理回禀,那人手腕上有清浅而小的花蕊若隐若现若不细看也瞧不出来。
“王爷,这图案看着倒像是某家豢的死士,但这图案下官倒不曾见过”李怀理在一旁恭敬回禀
“豢养的死士?这是有人想要本王性命,给本王查到底!”沈一念略有怒容,语气也带了怒,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王爷!王爷!”沈一念走得快,身后的李怀理完全跟不上步子胖胖的身躯在后面气喘吁吁的追着,眼睁睁看着沈一念上了马车。便只能在马车后拱手扬声道“微臣恭送王爷”
马车上帘幕一垂下,隔住了车内的人与他人。沈一念就变了神情仿佛刚刚怒气冲冲的不是她,而是另一个人一般。沈一念撩了衣袍随意的斜倚在车内,倒了杯茶眯着眼睛品起茶来,如猫一般慵懒,好不闲适自在。行了,廷尉府可以解决了,差点就高估她们了。
沈一念出了廷尉府,本来应当去宫内与女帝议事,且这件事也应当让女帝知晓。但她并不想去,找了托辞让人去回了话,沈一念自己带了人就回了宜王府。
瞧着这日头,想必于淳定搬到夕霞院里了吧。这件事本应当她醒来那天就办的,可她竟耽搁了好几天,该打。害他受苦的是她,现在沈一念其实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于淳,走一步看一步罢,这也已是深秋了,至少不必在那破败的小院子里受苦,到了新的院子里,过得好些,不原谅她也无事,暂且这般。
回了宜王府,南宫玉容求见沈一念也让他退下了,沈一念竟不知不觉的到了夕霞院门口。门外并没有守着的,沈一念在门前踌躇了许久。刚要回头之时,门开了,另一面正是于淳。
于淳有一刻的惊愕,多久没见到这个人了?依旧是修长高挑的身材,标致无双的面容,一双桃花眼睛娇媚逼人,长发梳成发髻合宜地插着些珠花玉步摇,一身玄边胭脂色绣七羽金凰的衣袍,还是如初见时一般动人心魄,只是却不是他初见时的场景了。
“参见王爷”于淳缓步到了沈一念跟前俯身下拜。到了如今,于淳想想便也知晓,沈一念为何而来,不过是为了南宫玉容罢了,可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也劳驾得沈一念亲自来?果然是她的心肝肉。
沈一念对上于淳的一瞬间脑子有些木,一时间什么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若是以魔头的身份见他倒也自在,有话说。可以宜王的身份,两世加起来,她头一次那么认真的站在他面前,更何况她还伤害了他。
“金子并未偷过什么东西到底是从我北齐皇室来的没得有这么浅的眼皮子”于淳见沈一念黑着张脸,便以为是兴师问罪也不等沈一念说话便先开了口。
“怎的从里面出来了?”沈一念呆了片刻才开了口,沈一念自己想的便是这声音应当是温和的。这大冷的天穿得又不多,怎的一个人出来了。
“那孤再回西华院便是了”于淳瞧着沈一念那无表情的脸听着她冰冷的语气,装作不是她安排的?也并非他自己到了这夕霞院的,这是要扣他一顶不问自取的帽子么?
“回西华院…”沈一念听着便觉得于淳答非所问,可竟不知哪里不对
还不等沈一念说完话,于淳便转过身去了,这样的羞辱真是自找的。
沈一念一时间有些懵,于淳怎的要回西华院去,在这难道不好么?
“不许出去”沈一念在于淳身后开了口。
换个地方软禁他罢了,这次不知道要安个什么罪名呢。为了南宫玉容她也真是煞费苦心了。盗窃亦是七出之条,这样便是有正当理由休了他罢。于淳一时间想明白了,南宫玉容这计策当真可以,可南宫玉容大抵是小看他了,便是他对沈一念死了心,他也只能是正君。
于淳适才不过是要去外面看一看便遇见了沈一念。金子和刘氏忙里忙外并未注意到。只见公子出了内室,又黑着脸回来了还吩咐了不许打扰他,他们也只得尊令。
于淳趴在床上也不知胡思乱想了些什么,他自认为自己早已经死心了,却不知怎么的,越想越难过,许久没哭过的人竟流起泪来,那泪珠子一颗一颗的砸在崭新的绸缎之上。
哭着哭着于淳竟睡着了,被一小小的动静弄醒,竟已是日落后了,还是难受。
橘宝儿忽抬头看了一眼,柔和地喵了一声后,又悄悄地低下头去舔毛,可知来人是它熟悉的。沈一念被于淳拒于门外,便回了书房,这一不在于淳面前沈一念似乎才回过神来。回想了刚刚她说的话,再联想昨夜。沈一念这才意识到于淳似乎误会了,想要解释,可一时竟不知从哪里说起,只得换了装束戴了面具往夕霞院去。如今已是深秋,这一到日入天便黑了,沈一念来得早可于淳睡着沈一念便一直等着。
“怎的还哭了?”见小猫没有多余的动静,沈一念听见细细的啜泣声,一下子心就揪起来,于淳似乎醒了,掀开幔子进了内室。
“出去!”内室里罗帐下,传来于淳的低声。如今他心里难受不想多语,就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也不想理,他大约也知道她没有恶意,虽有魔头之名到底年纪还不大,但他不清楚她到底要干什么,许是一时兴起,以后冷着她,她熄了心思便好了。等了许久屋内再无动静,于淳便起身来了,这一起许是刚刚姿势不对趴得久了或是哭得时间长了头有些晕,撑起来之时手一滑,就跌要在地上,虽地上铺了毯子倒也不会疼,但到底不大好看,于淳无力的跌下去。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