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冬阳身旁坐着的一位气宇轩昂的男子吸引了离因的目光,一身银色长衫衬的男子五官凌冽、立体,那幽深的瞳孔中散发出的不同于同龄人的稳重,他手上、腰间没有佩戴任何的手串、玉佩,只有左手食指上戴着一枚镶刻着花纹的戒指。
宴厅中灯火通明,梁离因只觉得这一人与众不同,甚至还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男子周围不断有使臣和公子向其敬酒,他没有拒绝,一一接了下来。
离因看他前前后后被灌了不少酒,又看到他匆匆跑到殿外,就知道他醉了。
殿外一处凉亭中,那男子正被身边的侍卫扶着,坐在凉亭内透气,以解醉意。
“太子好酒量。”离因走进凉亭,拍手说道,语气中有些许讽刺的意味。
“你是谁?”笙然身边的侍卫很是警觉,他不停扫视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子,今晚是梁王的晚宴,来者皆是各国达官贵人,他生怕在主子醉酒的时候惹出差错。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楚国太子酒席未开便醉了,甚是不妥。我们这儿的酒啊,虽是花酿酒,喝下去没什么感觉,但是后劲十足,一般人是经不住这般连续快饮的。”
“我没醉。”刚刚在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楚笙然,听到陌生女子的这番话,一下酒醒了三分。的确,今晚的宴会十分重要,切不可在殿中失仪。
听到这话,离因扑哧一下笑了,一把坐下倚在栏杆处:“醉酒之人总爱逞强说没醉,跟我师父一样。”
“若你是想来取笑我的酒量,笑够了,可以走了。”笙然正醉意正浓,无心搭理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子。
“这是解酒丸,我师父喝醉了,吃一颗这个便没事。”离因丢给侍卫一个小药盒。“走了,不必谢我。”离因挥挥手,便扬长而去。
“太子,这?”
“给我吧。”笙然暂且也不管这药是否管用,只是如果再不醒酒回去,怕是梁王会担心派人来寻,引起他人不必要的关注和揣测。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且相信这个女子。
刚服下醒酒丸,楚笙然觉得之前昏昏沉沉的感觉消失了,视线也比之前清晰了不少,应该是药起作用了。他又在凉亭里歇息的片刻,便起身回到殿内。
看到楚笙然回到席上,离因也就放心了。
楚笙然发现了坐在殿中的离因,他盯着坐在对面的离因看了好一会儿。刚刚他喝醉时没有仔细看她的容貌,现在酒醒了,他便认出刚刚那个女子,是小时候遇见的那个梁国熙和公主。
他永远忘不了她那双清澈单纯的眼睛,即使她长大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她的眼眸。
“笙儿这次来,打算住下多久?”楚凝的话打破了这个有些微妙的气氛。
“回姑姑的话,父王说是留下多几日再回去也不迟,母后特意吩咐我要陪姑姑多说说话。”
“好,那便是要多住几日,你离因妹妹也是许久没有见你了。”
梁离因正望着桌上的琉璃盏出了神,听见自己的名字,抬头一看,满殿的宾客正用一种奇怪又充满暧昧的眼神看着自己。
天下人皆知梁楚两国会以联姻巩固双方的结盟关系。这楚国太子这次来访梁国除了是为更加开放双方边界的贸易,修订互市条例而来,更是为了与梁国熙和公主离因的亲事而来。
“离因还不快见过你笙然哥哥。”
离因对笙然点点头,笑了笑,楚笙然也礼貌地回应她。
梁王和梁后看到两人这般和谐的相处,心里很是高兴,这两国之间的喜事应该不久之后就会到来。
酒过三巡,梁王扫视席间,感觉好像少了谁,便问道:“赵国公子怎么没来?”
“公子身体抱恙,未能前来赴宴,特派我来为梁王庆贺。”赵国公子身边的太傅木古明起身回答道。
“传太医去公子府,看看公子身体如何?”梁王立刻招手命身边侍奉的太监去太医院。
“谢梁王。”木古明一边拜谢梁王,一边心里不停地打转:今天梁王怎么会想起我家公子,还让太医去探望公子,有些蹊跷。
席下众人皆面面相觑,今天那赵国公子怎么会得到梁王的关注。他不过是一个从赵国派来的质子,每有邀约,总是称病推脱,鲜少出现在王室场合里,渐渐大家也都忘记还有这号人物。更何况他在赵国也只是个不受重视的公子,别说封地了,就连个正经的封号也是赵王为了送他来梁国不跌面子,才临时让礼司选的。不过赵国公子的养母乃是赵国王后,亦是梁昭王的妹妹,如此说来,梁王关心他,也在情理之中。
今天梁王的举动让不少有心的大臣记在心中,想着日后要和这赵国质子多走动些了。
梁离因对席上发生的这些事情毫无兴趣,她现在脑子里想的都是那位在断桥上的翩翩公子,想着他那一身白衣,想着他腰间的那把看上去十分特别的佩剑,想着他那双让人如沐春风的眼眸。
梁离因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千落已悄悄进来好几次看主子是否醒了,好准备早膳。
梦让她重新回到了八年前。她躺在床上,看着床顶上绣着的鸳鸯入了神。
“八年了,当初你眼中的深情怎么变成了漠然。”
身于帝王家,生不由己。
嫁于帝王家,死亦不由己。
早知我宁可独身仗剑走天涯,从此了忘于江湖,也不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