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季老夫人再拒绝，曲宋儿就主动伸手挽住她的胳膊，笑吟吟地搀着季老夫人往屋里走去。
曲宋儿如今的身份是一字比肩王妃，季老夫人对她下跪叩拜都是应该，如今反被曲宋儿搀扶着，谅她再怎么不肯，都没有再拒绝的理由。
季老夫人沉着脸坐在软凳上，既不上茶，也不说话，更是不许曲宋儿随意乱转。
曲宋儿对这些不以为意，反正有牧璋在外面，他一个人就能查到不少东西。
季天临带着牧璋在府里四处乱转，绕了好一会儿才到了书房。经过园池的时候，牧璋看见有个小厮客气地领着一个人从假山后面一闪而过。
“难怪季大人不肯让我进府，原来是有贵客在。”
牧璋客气地坐在下方，装作不经意般扫过整个书房，发现季天临的信鸽停留过的地方，有一根鸽子羽毛。
像季天临这样严谨的人，怎么会允许书房有这样的脏东西，所以这鸽子一定是刚刚飞走。
季天临眼神一暗，那缪裘什么时候走的，他都不知道，牧璋却能发觉，说到底，还是他小觑了这位异姓王爷。
“牧王爷说笑了，季某三品小官，哪里有什么贵客，不过是府里管家与那送茶叶的商家因为些毫厘起了冲突，下官不愿让王爷看笑话罢了。”
季天临干笑两声，却面不改色。
“管家勤俭，可见是季大人看人有眼光。”牧璋掀起茶盖，话锋一转，“那不知牧某是何处得罪了季大人，竟让季大人上书弹劾，还望大人明示。”
季天临早就料到牧璋是来兴师问罪的，自然备好了一套说辞。
“牧王爷折煞下官了，下官怎敢说王爷的不是，只是下官身受皇禄，自然要效忠于皇上，现在相府与王府太过引人注目，下官提醒皇上，也是为了防止某些小人利用这点来离间牧王爷和皇上，牧王爷可别误会下官。”
“如此说来，季大人倒是好意。”
牧璋此行本就没指望从季天临口中听到实话，只是季天临能竟能这样颠倒黑白替自己开脱，让他咋舌。
见牧璋不再追问，季天临也放下心来，拱手道：“下官与牧王爷都与皇上是一条心，既如此，那牧王爷的荣辱便是下官的荣辱。”
牧璋哈哈大笑，起身握住了季天临的手，只一眼，他便确定季天临茶杯中是扶桑鼎鼎有名的寒亭绿雪，而他的杯中则是普通龙井。
寒亭绿雪在宫中尚不常见，只有每年扶桑进贡才略得一些，季天临位居三品，又非皇上心腹，所以这杯茶里面一定大有文章。
季天临是只老狐狸，虽然心中隐隐有些慌乱，但面色如常。
片刻功夫，管家飞奔来报，有一户人家抬着棺材追到了季府门口，周围已然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老百姓。
季天临眉头紧锁，心里却松了口气，他们再不来，只怕牧璋就要把他的书房看得一干二净。
牧璋和季天临走到门口的时候，曲宋儿和季老夫人已经到了。
曲宋儿站在大门口，季老夫人则坐在软凳上，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一堆人浩浩荡荡地抬着棺材，漫天撒着黄白色的纸钱，为首的老妇怀里抱着灵位牌，哭声抢天动地，直言曲宋儿害她儿子性命。
看见牧璋出来，那老妇直奔曲宋儿而去，牧璋将曲宋儿护在身后，还未碰到她，那老妇便“扑通”一声摔倒在地，灵位牌也摔出去好远。
这显然是来碰瓷的。
曲宋儿和牧璋对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我只是想为我那短命的孩子讨个公道，没想到你们竟想连我也一并害死。”
老妇人趴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一声比一声凄厉，突然又爬起来，冲着牧璋和曲宋儿磕头，一边用头撞地一边哭。
“贱民求求牧王爷与牧王妃了，不要再来找人恐吓贱民一家，您势大，贱民斗不过您，只求您能放贱民一条活路啊。”
曲宋儿听得一头雾水，她何时找人去恐吓她们了？
不等曲宋儿出口辩驳，人群中就有人带头喊起来：“牧府日盛，自然不会把咱们这些老百姓的命放在眼里，害死人就算了，为了保住官职居然还想灭口，简直欺人太甚！”
“就是！欺人太甚！我们一定要去报官！让皇上看看这位异姓王爷干的好事！”
原本沉默的人群在挑唆者的煽风点火下很快骚乱起来，一个个都指责牧府，替那老妇说话，话锋也从牧府草菅人命变成了牧璋夫妇功高盖主，有恃无恐。
曲宋儿在心里冷笑一声，果然被她说中了，幕后之人就是冲着牧璋来的。为的就是把事情闹大，然后顺理成章地传到皇上耳中，让皇上治牧璋一个杀人保官的大罪。
牧璋同曲宋儿交换一个眼神，便什么都清楚了。两个人携手而立，丝毫不为所动。
那妇人看卖惨没用，便从地上爬起来，指着曲宋儿哭道：“你们既然不肯给我个交待，那我只好下去陪我那苦命的儿子了，儿啊……”
那妇人高喊一声，眼睛一闭，朝季府的门柱上撞去。围观的人已经有人用袖子捂住眼睛，不忍去看。
曲宋儿打定了她不会真的寻死，便不动声色地拉着牧璋退了半步，任由那妇人作妖。
她还没有达到目的，怎会轻易放手，若她真的撞死了，反倒会让幕后之人怀疑她投靠牧府，自尽保全，那她的家人，才真要遭受灭顶之灾。
果然，那妇人在头碰到柱子的一瞬间停住了，怔愣片刻抱着柱子坐了下去，哀嘁嘁地哭着，全然没有了一开始的张牙舞爪。
围观的人对她指指点点，同情变成嘲讽。
曲宋儿定定地看着这一切，没有发难，反而亲自去将那妇人从地上扶起，当着众人的面朗声开口。
“您的丧子之痛我们能理解，但我曲宋儿没有做过的事就绝对不会承认！也不会任由某些不安好心的人将脏水泼在牧府与医馆的牌匾上。”
“为医者，当行善救人。我曲宋儿自信没有违背天理。你既然要一个交待，不如让我看看你的儿子，说不定我还能将他救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