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陈小凡罕见地拿出了一套卷子。
他并不是在刷题，只是做题，能让他不去想今天发生的事。
早晨醒来，他还没有丝毫的察觉，天空有些阴暗，但天气预报说了，5月6日，今天是阴天。
上午的语文考试，他也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他按照寻常的思路做题，每一题都填上了他自以为的正确答案。
他对于发生在他身上的变化一无所知，直到——数学考试开始。
他突然明白，那出现在他身上的，惊人的天赋，也许、可能，消失了！
这套卷子，他做了整整两个半小时，时间截止，他也没能答完所有题目。
最后的成绩，自然是惨不忍睹。
其实已经不需要再测试，在数学考试上，他就已然明白一切。
他这样的人，容易满足，也容易放下。
毕竟，对这样的人来说，并没有什么是非要坚持不可的！
放学的时间到了，他随意收拾了一下桌面，空着手独自一人走到了十字路口。
他靠在灯杆下，看着那明显弱了一级的街道，出神。
陈夕倩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她悄悄看着他出神的模样。过了好一会儿，陈小凡都没注意到她。
想着再这么耽误下去，这家估计就回不成了，陈夕倩碰了碰他的手臂。
“小凡，走了。”
陈小凡回头，见到她来了，一语不发，站直，走过斑马线。
陈夕倩觉得，今天的陈小凡似乎有些不一样，她略微有些奇怪地打量他一眼，没能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却也只能不了了之。
……
5月7日早，天依旧有些阴沉沉的。
睁开眼，看着天花板，他不敢确定今天的情况是否和昨天一样。
他翻出一把长尺，选定一个数字。
左手拿着长尺，右手虚握，松手，抓住，相差甚远。
他拉开抽屉，将长尺放进去，关上。
吃完早饭后，他来到了学校，今天还有两场考试，但可以想见的，结果绝不会好。
考得怎么样，已经不用再去想了，等成绩出来，免不了丢脸，但这都不重要。
坐在座位上，他完全没有其他同学考试结束后的轻松。
从抽屉的角落，抽出那张写有曲谱的信纸。他看了看，每个符号他都认得，但他已经想象不出，那些音符组合在一起的效果，他的耳边，也再没有熟悉的旋律响起。
他将信纸塞到抽屉里，又拿出来，翻开桌面左上角的辅导书，夹了进去。
下课铃声响起，他一言不发地取出那张信纸，走出了教室。
“同学，能帮忙叫一下徐思卿吗？”
他在四班，徐思卿在三班，两班只隔了一堵墙。
他拦住一名回教室的学生，请她帮忙喊人。
“徐思卿，有人找你！”
周围的人都三五个围在一起讨论，徐思卿独自一人坐在座位上看书。
听到有人找，她抬起头有些惊讶。
走出教室，她看到陈小凡低着头，靠在栏杆上，看着楼下。
徐思卿轻拍他肩膀。
“嘿，陈小凡~”
陈小凡站直，他转过身，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这还是他第一次找徐思卿呢！
他将手上的曲谱递过去，徐思卿接过，疑惑地打开，中间一条深深的折痕。
陈小凡的声音有些沙哑：“明天我可能去不了了。”
“喔。”
徐思卿没有问为什么，两人低着头面对面站了一会儿，她抬起头，问：“那你以后还来么？”
陈小凡勉强笑了笑：“以后有时间吧！有时间我一定来。”
“嗯。”
也不知是不是相信了他敷衍的话，徐思卿低下头。
又沉默了一会：“那，我先回去了。”
“嗯。”
回到教室的陈小凡，没心思做任何事，他抽出一张草稿纸，在上面涂鸦。
线条如他的思绪一般，混乱不堪！
刘惜语注意到，却没有一点意外，因为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经常这样做。
……
并肩走在回家路上，陈夕倩开口问道：“陈小凡，你今天是不是不高兴啊？”
她早发现了陈小凡的不对劲，只是昨天无从提起。
陈小凡头也不回地说：“没有。”
两人青梅竹马十八年的交情，对于陈小凡，她是再熟悉不过，怎么会不懂他现在的心情？
“其实，我也有不高兴的时候。”
她幽幽地叹息一声。
“因为总是有人惹我不开心，我很生气，但是呢，过几天心情就好了。因为那人是个榆木脑袋，从来不会安慰我！”
“但是呢，你可以说出来，说不定我能帮到你。”
陈夕倩和他虽然不在同一个班，也不在同一幢楼，做不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却能帮他一点小小的忙。
陈小凡没有停顿、没有表情、没有接话。
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他脑子里各种思绪交杂，却如一团乱麻，怎么翻都找不到头绪。
也不知过了多久，夜深了，他失去意识，睡着了。
……
天气很好，阳光明媚。
“小凡啊，你也别总是在房间里待着玩手机，趁着休息，多出去走走，锻炼锻炼。”
见他关着门窝在房间里，陈母隔着门大声嚷嚷着。
没有回应，门外又响起陈父的声音。
“行了，你也别说他了，在学校上课这么辛苦，好不容易休息，就让他自己做喜欢做的事吧！”
门外没了动静，陈小凡学习上的事，两人根本就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这天的时间过得很快，又很慢。
过得慢，是因为煎熬；过得快，也是因为煎熬。
晚自习，和之前的一千多天并没有什么不同，算算时间，这次二模考试的成绩也要出来了。
第二节晚自习上课不久，两张成绩表从门口第一排开始往后传。
随着成绩表的传递，一阵阵讨论声在教室里响起。
陈小凡注意到了，但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
经过大半个班的传递，成绩表终于到了他的手里。
第一名是徐之才，当之无愧的学霸。
他从上往下看去，终于在第十六行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苦笑了笑。
成绩不是很理想，和一模比；也好了不少，比之第一次月考。
只是扫了一眼，他将成绩表递过去。
刘惜语接过，她放下手中的笔，从下往上看去。
看到自己的名字，她松了口气，意料之中，不好不坏。
随后，她抬头，愣了片刻，往下看去，停住，从左到右一个一个数字扫过去，扫回来，停顿了片刻，又继续往下看。
将整张成绩表扫一遍之后，她继续往后传。
她拿起笔，继续做卷子，什么都没做。
……
灯光似乎比之前弱了许多，道路有些昏暗。
两人并肩走在回家路上，陈夕倩不时转过头，有些担心地看他一眼。
突然，陈小凡出声：“你说……”
陈夕倩立刻转过头来看着他。
陈小凡低下头，看着路面，仿佛刚刚的声音并不是他发出的。
离家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你说，什么是人生啊？”
街道上只剩下两人的脚步声，安静极了。
陈夕倩张了张嘴，她想讲些安慰的话，却无从说起。
走到小区门口，陈小凡停下脚步。
他抬起头，满天繁星。
……
周一是一场例行班会，班主任拿着成绩表来到教室。
“这次的二模考试，大家表现得还不错，数学、英语平均分都在年级前三。部分同学没发挥好，也不要慌，一次考试失利不代表什么，摆正心态，争取在下次考试考出好成绩。”
这是二模，下次考试，就是高考了。
不少同学将目光投向陈小凡，班主任话语里说的是谁，再清楚不过。
刘惜语有些担心地看他一眼，发现他低着头，仿佛没有听到似的，在草稿纸上胡乱画着些什么。
高考迫在眉睫，欢乐的班会课一去不复返。
刘惜语不时看他一眼，发现他除了话变得少了一些，没什么其他变化。
谁也不知道他这天是怎么过来的。
回家的路上，陈夕倩几次张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他脑子里没有任何思绪，只是胃火辣辣地疼。
正常的一天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