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规则，利用规则，你才能让事情按照你所期待的方向进行——这一点，不用我教你。”周若虚对沐初阳如此说道，看着竟有点好为人师的意味。
沐初阳皱起了眉头。
“而所谓的规则，不当只存在于你目前所理解的，所谓切实存在的事物之上。”周若虚见沐初阳有认真在听，于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你所认为的，所谓形而上的东西，依然有其固有规则的存在——研究这些规则，学习并利用，最终成就的，就是道术，巫术，等等等等……也就是你一直想要探寻，却始终不得其法的那个世界。”
“你其实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甚至可能对未来的世界产生深远的影响，可惜现在的你，依然站在某个世界的入口处，茫茫然而不知所往，坚信着你这二十多年来认知世界的方法而不肯改变，空有一身天赋能力却无法使用，甚至可以说……弱小得让人心酸。”周若虚说着说着就开始叹气，一副无比惋惜的模样，“这样的你，就只配成为一颗棋子，你的命运，再怎么改，也改不出新的局面。”
“哦。”沐初阳应了一声，有些想翻白眼——沐初阳想到了自己看过的那些宗教相关的典籍，那里面的话语很多也都是这么一派玄之又玄的架势，于是他不由地暗自感叹，只觉得这些道士巫师们故弄玄虚的习性，还真是相当地源远流长。
“其实不就是那句‘信则有不信则无’吗？”沐初阳心里嘀咕着，“然而谁会那么轻易就会去相信一个与已知完全不同的虚幻世界啊——特别是这些相关描述还在努力变得更加虚幻的情况下。”
“你有想过你想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吗？”周若虚察觉到了沐初阳的不屑，于是在稍稍的停顿之后，问了这么一句，似乎是想要诱导沐初阳跟着自己的节奏开始思考命数这种东西。
“想过如何，没想过又如何？”沐初阳并不打算坦白回答，事实上，他甚至很想开口反驳一番周若虚那看似有道理但实则满是玄虚的话语，不过在真正开口反驳之前，他得先弄清楚周若虚到底在盘算些什么——为何一会儿是要不计代价地复生那女僵尸，一会儿又是如此地好为人师，似乎是要帮助自己打破固有的命数的模样？
“那么，你有想过，为什么你会产生这样的期盼吗？”周若虚继续说着，甚至开始挥舞着手臂，比划着一个巨大的圆，似乎是在示意所谓冥冥之中的命运，“你诞生于世，为何会生在嘉淞？为何会成为沐家换命的选择？为何能够读书识字？为何学了医……”
“你所走的每一步都会影响到后来的局面，而你每一步做出决定的当下，你都会认为，自己其实只有那么一条路可以走——这个，就是命数。”周若虚解释了一通，表情微妙了起来，“读懂了自己的命数之后，你就可以同样去读懂别人的命数，而后，这些命数交织在了一起，你便会知道，在什么地方动上一些手脚，才能够让整个事情的发展如你所愿般圆满——当然，也许你只能算出十天半月之后你一个人的命数，却算不出十年之后的整个局面……”
周若虚的表情似乎有些亢奋也有些唏嘘，而沐初阳听到此处，挑了下眉，突然开口打断，并问了这么一句：“所以，你当年算了十天半月的时候，没有想到今天吗？”
——在沐初阳的经验中，一个人说得最顺畅的道理，多半都是从自身经历出发，所以大多数情况下，那些话语里透露出来各种感慨，与其说是为了说服对方，还不如说是为了说服自己，特别是当那些话语涉及到一些时间事件地点之类词语的时候，因此，周若虚的这番感叹，必然是与他自己所经历过的一些事情有关了。
周若虚表情一僵。
“果然，他说什么越是反抗命数越会陷入命数之中的这些话，与其说是为了威胁我教育我，还不如说其实是因为他自己的某些经历的缘故……所以，他到底做了些什么？怎么就身不由己了？”沐初阳心里嘀咕了一句。
“你是在悔不当初吗？”沐初阳更进一步地问道。
周若虚长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了远处的虚空，好像正在查看沐初阳未来的命数一样：“我居然仍在期待——期待能看到有朝一日你能够悟道的情景。”
“哦？听这语气，似乎你是看不到了？”沐初阳嘴角抽搐，忍不住嘲讽了一句——就应对周若虚这件事而言，他的耐心其实已经开始消失了。
“不，是你大概活不到那个时候了。”周若虚长叹了一口气，“我已经能看见前方的路——你无视了我的指点，一意孤行，为逆反而逆反，错过了我几次三番给你留下的能够用以翻盘的生机，终于将自己陷入绝境，成为了她死而复生的踏脚石，甚至还连累了王梓清为你而死……唉，可悲可叹。”
“你还是将那八卦镜和天师印交出来吧——我把那两件东西留给你们，本只是为了给你们再增加一些筹码，可惜，现在看来是用不着了。”周若虚一边说着，身形晃动，突然就来到了沐初阳的身后，伸手对着沐初阳的背包一抓，沐初阳闪避得有些匆忙，那背包便被周若虚轻轻松松地抓在了手中。
沐初阳闪在了一边，脚下没有停顿，立即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往远离周若虚的方向跑去，似乎是害怕周若虚拿出那背包里的八卦镜，然后将他给怎样怎样地镇压个无路可逃。
然而下一刻，周若虚的表情便僵住了，手指一松，就要将那背包给扔出去，然而他这反应到底还是慢了一步——只听得“轰隆”一声，那背包便已经在周若虚的指尖爆炸了开来，漫天火花飞舞，冲着周若虚的身体便粘附了上去，并且空气中亦开始出现气味呛烈的白烟。
沐初阳剩下的那些还在背包里的白磷，在他装在背包里的一枚小小的遥控炸弹的作用下被引爆，这才造就了如此爆裂的景象。
周若虚身上着了火，踉跄后退，同时皮肉亦如之前那些僵尸一样开始剥落——虽然他已经及时地调动了周围地面上的血液来回护自身并扑灭了那些火焰，他也已经落了一个面目全非的境况了。
那背包在爆炸之后依然带着火，里面有一些没被烧掉的东西滚落了出来，除了周若虚想要的八卦镜和天师印，还有几个塑料瓶子，也带着火一边变形着一边滚进了那些血液之中。
那些塑料瓶子在火焰下熔化，里面的不明成分自然泄漏了出来。
沐初阳躲着远远的，手心用力，将那炸药的遥控器给捏了个粉粉碎，同时亦开了口：“你看得到十年后的景象，难道看不到十秒后的情景吗？”
周若虚没有回答，似乎正全力想要修复自己的身体——那些血液形成了一层透明的薄膜，在莫名力量的作用下，覆盖在了周若虚的身上，一方面将那些眼瞅着就要剥落的皮肉给按压回去，另一方面则开始通过毛孔以及人的五官七窍往周若虚的身体里渗入，发挥其复原的能力。
此情此景让沐初阳的嘴角微微抽搐——他刚才眼睁睁地看着那几个塑料瓶滚进了那些血液之中，当然，他也很清楚自己在那塑料瓶里装了些什么东西，会对人体造成什么样的危害。
“难道他这些玄术能逆天到……不受任何毒性的负面影响吗？”沐初阳心中暗道。
“被他那番故弄玄虚的，我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了。”沐初阳的心里忍不住嘀咕，他知道自己到底还是受了周若虚那么一番话的影响，开始思考起自己的行为可能对未来所产生的影响了。
“最初，我是想找回王梓清。”沐初阳觉得自己应该尽快明确一下自己的目的，“在找到王梓清后，因为她放不下自己这师兄，所以我就来到这顶楼，好看一看这位师兄究竟在弄什么花样……”
“然后这位师兄一口一个命数地说话，并且想要拿我喂了那女僵尸？然后我解决掉那群僵尸之后，他又摆出一副我误了他的苦心，错过了翻盘机会的姿态来……”沐初阳一念及此，心里猛地就窜出了一个猜测，让他在眼下的这种情况下，都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
“如此反复无常还喊打喊杀的……这位道长该不会是更年期了吧？”沐初阳将自己的猜测给大声地说了出来。
沐初阳本是想利用嘲讽让周若虚的心绪有些波动，却没想到这句话刚落音，他的身侧便有一道仿佛刀子一样的视线投注了过来，沐初阳悚然回头，正与那女僵尸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你能听懂我的话？”沐初阳一愣，顺口就问了一句——他本以为周若虚不动作的话，那女僵尸就会继续戳在那血池之中，更何况，那僵尸身上的创口都还没有痊愈呢。
那女僵尸一言不发，冲着沐初阳就亮出了两只有着猩红尖锐的长指甲的爪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