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内,于靖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算了算时日已过了十日,自己谎称在寺中祈福,可这一连数日都未曾上过山,也不知府上情况如何,阿爹有没有起疑。可…若是回去明日的遴选尤为重要,眼瞧着胜出的人越来越少。
“哎…”于靖自言自语道:“是回去还是不回去呢。”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何人?”
“于兄,是我。”
于靖开了门,将江云浅请了进来。
“江兄果然胜出,想来以江兄的棋艺定然能与九邵一战。”
“齐兄多誉了,题麟阁选中人才辈出,我不过是侥幸。”说罢看向于靖:“见齐兄愁眉不展可是担心明日的遴选。”
于靖点了点头:“有一些,听说萧麟昀也胜了,我担心明日的对决会遇见他。”
江云浅看着一处道:“他的棋艺是人尽皆知,若不是遇见了我他也不会初选就落榜,怕是我与他还有一场较量。”
于靖闻言,蹙起眉心。
江云浅笑着宽慰:“瞧,我都还未担心,你担心什么,噢,对了我偶然得了一本棋谱,觉得若是仔细研读棋艺定然有所精进,便送了过来。”
“棋谱?”
说着江云浅将棋谱递了过去,于靖迫不及待的接过就翻阅了起来。
合上棋谱,眉眼皆是欢喜。
江云浅自己倒了一杯茶道:“我专研了这本棋谱,是难得的佳品,此书中的技法详尽且比一般的棋谱易懂,若是仔细研读琢磨假以时日定能成大器。”
于靖俯身行礼连连道谢:“江兄有心了,于靖感激不尽。”
江云浅摆了摆手道:“我也是偶然,在房中的一个角落的夹缝中,落满了灰尘也不知是那个高人遗落,本想交还天枢门主,后转念间,想来定是上天有意要助于兄一臂之力。”
再三言谢,瞧了瞧窗外的天色,于靖道:“江兄,我出府已有数日,劳是家母挂记,今日要回府一趟,方才还在犹豫若是回府了,明日遴选该当如何,如今。”说罢倒了一杯茶水:“以茶代酒,我敬江兄。”
江云浅起身回敬:“既然齐兄有事在身,那我就告辞了。”
天枢阁门外,子胥手执狼毫批注着每个入选的士子,此时门外传来叩门声。
“何事?”
“回门主,于靖公子有事求见。”
放下笔墨,正色道:“请他进来。”
小厮推开门格,引于靖进内堂。
“于靖见过门主。”
子胥请于靖坐下道:“公子有何事。”
于靖行礼道:“今日前来是想跟门主告个假。”
子胥挑眉,随后笑道:“既然公子家中有事,子胥也不便多留,只是公子切记时辰,莫要耽误明日的遴选,毕竟公子走到如今也是不易,若是公子入选,嫌留宿天枢门不便也可遴选之后便离开,不必来请示。”
于靖起身道:“多谢门主。”
“可需我差遣人送公子一程。”
“多谢,不必。”
子胥点了点头。
侯府内,天色渐沉,姚诗韵吩咐了小厨房正在准备晚膳,沈靖妤从后门翻墙入府,看着事先让环碧准备的软垫,如此翻墙入府倒也轻松多了,直径回了秀阁换了身衣服就往姚诗韵的房间走去。
没找到姚诗韵却遇见了福伯。
“福伯!”
“哟,小姐!环碧说这几日和你替夫人去寺上香怎么今日回来了?怎么不见环碧呢。”
“额。”沈靖妤一愣,笑了笑道:“她,她还在寺中,我,我回来收拾几件换洗。”
“收拾换洗?”福伯粲然一笑,眉目慈祥道:“这些事交给环碧来不就好了,小姐怕是想念老爷、夫人了把。”
“对啊。”沈靖妤缠着福伯问道:“今日有没有我最爱吃的佳肴啊。”
“有有有,老爷得令要操练,不得空,小姐又要去寺中为夫人祈福,家里冷清了许多,可如此夫人也命人日日都做老爷与小姐喜爱的菜式,无事便坐在廊下瞧着门口,好像在等老爷…”
听得沈靖妤心底一阵阵自责,自己教环碧扯谎说自己要入寺为已逝的府兵和阿娘祈福,自己却跑去玩闹,把阿娘独自留在府内,若是就此作罢,有心有不甘,实在两难。
姚诗韵刚刚走出小厨房就遇见了沈靖妤,先是一愣,随后疾步迎了上去将沈靖妤揽在怀中带着些嗔怪:“不是说小住一些时日就归了,这都十多日了,阿娘瞧着消瘦了不少。”
沈靖妤躺在姚诗韵的怀里:“阿娘…都是妤儿不好,可,可上香要诚心,阿娘身子单薄经不起舟车劳顿,阿爹有公事繁忙,我左右闲人一个,况且老和尚…”随后改口道:“况且主持是得道高僧,极为灵验,妤儿多住些时日为阿娘祈福,也许过些时日阿娘的身子就能痊愈呢。”
姚诗韵抚着沈靖妤的后背道:“傻孩子,阿娘病啊…”幽幽的叹了口气:“今日吩咐了小厨房备了你爱吃的,来,陪阿娘用些。”
用过晚膳,沈靖妤就在房内专研起棋谱来,门外想起来叩门声。
“进来。”
姚诗韵端着一碗参汤走了进来。
“阿娘?这么晚了你还没安寝。”
姚诗韵放下参汤道:“阿娘瞧你消瘦了不少,就炖了一盅参汤给你补补气。”说着倒出了参汤递给沈靖妤。
沈靖妤放下手中的棋谱接完碗盏。
姚诗韵信手翻看棋谱,弯起嘴角:“妤儿何时对棋艺起了兴趣。”
一饮而尽,沈靖妤尴尬的笑了笑:“一时兴起罢了。”说着便想夺回棋谱。
姚诗韵眨着眼睛,好似漫不经心的说道:“听说题麟阁正在棋选…”
心头一惊,心绪也乱了起来,打岔的笑道:“是吗?真是可惜啊,盛胤不许女子入选…”
姚诗韵瞧了沈靖妤一眼,便吩咐人取来一个棋盘。
沈靖妤满眼不解,只见姚诗韵打开棋盒道:“左右闲来无事,既然妤儿有兴致不如你陪阿娘下一局。”
沈靖妤大喜:“阿娘也善棋艺?”
姚诗韵落下一子道:“虽不是大家,也粗通一些,少时常与你阿爹对弈。”
沈靖妤说着落下一子迫不及待的问道:“那阿爹与阿娘谁的棋艺高超?”
姚诗韵看了一眼沈靖妤的落子道:“妤儿,棋艺如两军对阵怎么如此轻慢。”
沈靖妤怔住,收了心思。
姚诗韵落下一子,沈靖妤观察几秒后落下一子。
烛光摇曳,阁楼之上寂静无声,只有棋子落玉盘的声音,渐渐地烛泪滴落,窗外月落星沉,天边染上一层余晖。
天色微朦,不知不觉二人竟然下了一夜。
只觉得双肩有些酸痛,回神才发现天色已明,沈靖妤猛地起身,惊慌的看着窗外的天色道:“阿娘,这都几时?都是妤儿不好,别下了,阿娘这天色都亮了,妤儿扶您回去休息吧。”
姚诗韵头也不抬的说道:“胜负还未分,坐下。”
沈靖妤一愣,只得乖乖的坐下。
半盏茶后,姚诗韵看着棋盘,扬着浅笑道:“妤儿胜了。”
“阿娘。”
姚诗韵起身看着沈靖妤拍了拍她的肩膀,淡淡道:“去吧。”
说完就离开了秀阁。
沈靖妤看着姚诗韵的背影,蹙起眉,阿娘是不是看出了什么…不禁释怀,以阿娘的聪慧和对自己的了解,肯定猜得到,所以她才会陪自己下了一夜的棋…
眼底闪着一丝泪光,沈靖妤洗了一把脸就出府了。
天枢门内,刚刚走进便有小厮上前道:“公子,遴选马上开始,请公子随我来。”
于靖行礼:“有劳。”
今日的遴选分为两派,东边为甲等遴选,西边为乙等遴选,每次遴选获胜者则直接胜出,落败者则与其他场次的士子再行择选,以此类推直至抉择出最后一名获胜者。
小厮领着于靖穿堂而过,遥遥中便看见一身月白色衣襟的萧麟昀立于众人中,胸前的麒麟金纹熠熠生辉。
上次遴选她颇为紧张也并未太过留意萧麟昀,今日一观,他不仅棋艺甚佳,样貌也出众,不似江云浅那般温柔静雅,面貌英俊却带着锐利,瞧着眼神带着侵略般的霸气,看的久了会不由得心生怯意,正如他的棋风,锐利霸道,虽是年纪轻轻却棋艺老辣,技艺精湛,不辱门风。
若江云浅是随意的风,那他定是秋天的叶,要么长在枝头迎风招展,要么落入泥土化为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