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今天那孩子救不回来,今后你还怎么在这立足?”
锦苏嘟哝,“我脸皮厚,不怕。”
看温子林眸色因这话更深沉,锦苏跺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救人,先要自保。”
在锦苏看来,现在温子林就好像学堂里爱念叨叨的夫子。
“今日,你要是多想想,就应该先把条件讲好,若是救不了人,那也不能怪到你头上。”
温子林说话难听,可道理不假,锦苏没精神的耸拉着脑袋。
“知道了,我下次多想想。”
温子林心头的火不知为何就是灭不掉!
刚才,锦苏还当着众人的面为果果渡气,虽吹气疗法早有,可都是男子对男子,那就是个孩童也是个男的,就算他理解,那些村民会如何想!
“你慢慢生气,我去看草药。”
锦苏踱步出屋,不一会院子响起轻巧的小调。
温子林透过窗子看着院子那奔走的身影,满腔想叮嘱的话则堵在胸口,最后化作无奈微叹。。
这人刚才懊恼自省是真的,现在欢快得跟只雀似的也不假,只能用四个字形容:没心没肺
要是她知他的身份,再听唠叨是否还敢如此放肆?
温子林撑着面颊,目光追随着锦苏,漫不经心的想:她要是真的是邪崇鬼怪之类的,那么刚才救回了小娃,用的可是灵力?
他会训她,还不是怕她傻乎乎泄漏了底细,难得到凡间来生活,也不知多点心眼低调些。
以往看到的神怪志异上说,若是妖怪被人知道了身份便要离开,他也不好点破,只希望锦苏自此后多留心,也不知她知他苦心否!
院子里忙着晒草药的锦苏哪里知道温子林的纠结,还回头朝他打了声招呼,让他回屋去不要吹风。
灿烂的笑脸意外的闯入温子林的眼眸深处,他忽的豁然开朗,就算日后她有难又如何,难道身为男人,还护不了她?
伤口却在这时候不合时宜的抽痛了下,温子林黑脸。
就在这时,江清如撞开大门奔进来。
“他们...他们都说你救了老福头家的孙子...锦苏,你牛啊!”
她崇拜的看着锦苏。
锦苏插着腰肢,一脸得意的说着谦虚的话,“一般一般啦,我有点医术底子的。”
“那以后我有哪儿不舒服都不用找大夫,直接找你。”
“可以。”锦苏压低声音,“我会的还不止那些,以后包括你来月事肚子疼,我也有一手。”
江清如激动的拐了锦苏一下,挤眉弄眼道:“行啊你,之前深藏不露,现在你的事迹都传到隔壁村去了,都说你是天仙,带着神力下凡拯救苍生。”
“这是在夸我美啊。”锦苏笑笑,“其实要救溺水的人是有技巧的,你要学我也可以教你,以后你也是天仙下凡。”
“我不行。”江清如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我大手大脚,只能酿酒,救人这种事想都不敢想,再说有你就行。”
她又从袖子里捞出两个鸡蛋塞给锦苏,道就着之前送来的米酒做酒酿蛋,很香不醉人。
“咱们在这叽叽喳喳,你相公恼么?”
江清如朝着敞开的窗口努嘴。
温子林不习惯和不拘小节的百姓打教导,所以回避江清如,却在专注听她和锦苏的谈话。
院子,传来锦苏中气十足的话;“这个家我最大,他都听我的。”
江清如又是一阵好夸。
温子林嘴角勾着一抹清浅的笑容。
今日因老福头家里发生那事,原本计划捉虾也未能成行。
中午,锦苏做了个瓦罐咸鱼焖茄子,西红柿炒鸡蛋,一碗冬瓜汤,主食是面条。
她一直坚信,人是铁饭是钢,别的地方能省,吃饭不能省,吃得差了,吃不饱饿坏了身体,之后不还是得拿银子去养么?
“下午,我再去一趟老福头家,这次你不用跟,我送了礼就回来。”
温子林点头,他吃饭很优雅,速度却不慢,一碗面条下毒也不起身,直到锦苏也吃完了面才接过她的空碗一并去灶房盛。
“我吃饱了,盛你的就行。”
锦苏笑嘻嘻的说,温子林饭量大,而且很捧场,每次做什么都吃得光盘。
吃完了饭,锦苏洗碗,洗好后就递给拿着干抹布的温子林,他擦干水后放进橱柜。
老福头在门外吆喝着,锦苏赶忙去开门。
门外,老福头左手拎着一排鸭蛋,右手两扇排骨。
两方人互相推搡,锦苏说什么都不收,老福头也犟,只一个劲的塞,最后还是温子林做主收了老福头的礼,又把之前准备好的回礼拿出来。
当老福头走了后,温子林细细的和锦苏讲其中的道理。
“你要是收了,他心里能安,以后也算是有了来往,更亲近了些。”
“这方面你厉害,听你的。”锦苏又好奇,“之前我去烧茶,你和老福头说什么了?”
温子林嘴角噙着笑,“他说以后要是有什么困难,只要他能帮上忙的,绝不推脱。”
“这个好。”锦苏拍掌喜悦,“还说什么了?”
温子林意味深长的看着锦苏,眉眼都很柔和。
“他还说娶了你,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没错,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温子林持水杯的手顿了顿,这时候是不是该谦虚点?
锦苏又被墙角的鸭蛋吸引去了注意力,这么大的鸭蛋,做成咸鸭蛋多好,早饭就熬点小米粥,就着咸鸭蛋,那蛋黄流着红油,吃进嘴里糯糯的,咸香开胃。
咸鸭蛋黄还可以炒南瓜,要不做个咸鸭蛋冬瓜汤。
在锦苏眼里,那一排鸭蛋仿佛已经成为了道道菜肴,可惜盐很金贵,放那么多盐来腌蛋太奢侈,光想想都肉疼。
她目光熠熠生辉,握着拳头发誓,“等以后发达了,我第一件事就是买一罐盐!”
温子林笑她太容易满足,锦苏哼哼两声,“你还别不信,总有一日天下会响彻我的大名,锦苏神医是也~”
外头一声闷雷,锦苏打发温子林去收草药。
温子林看外头天气晴朗,哪里有半点要下雨的兆头,可锦苏让他别管,把药材收回来便是。
晚饭前果然有雨,两人站在屋檐下看着外头的雨帘。
“下雨没事做,晚饭你想吃什么?”锦苏问温子林。
“简单些就行。”
“那就随便包点小馄饨吧。”
温子林拂去锦苏肩膀的雨珠,又将目光投向了雨,早知灶房应造得近一些,不用让她煮一顿饭就得湿一身的衣裳。
当然,晚饭果然是馄饨。
锦苏爱下厨,简单的馄饨也要费心去料理。
当锦苏冒着雨气馄饨进屋,温子林示意她坐在自个坐过的位置。
冰凉的板凳被体温捂得暖和,坐下后一点都不冷。
两人沉默的吃着馄饨,锦苏吃了一小碗就不肯再吃,说是晚饭吃多了会胖。
温子林不赞同,这小身板再多个十斤都不算胖。
锦苏在屋内做操,“别浪费,吃剩的统统你善后哈。”
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锦苏很惜命的。
生活的这些日子,温子林逐渐习惯锦苏时而有的一些怪想法和怪行为,有时忍不住怀疑,不愧是山野妖精,规矩闻所未闻。
等他吃完了馄饨,一旁的锦苏直打哈欠,坐得东摇西摆的。
温子林轻手轻脚的收拾好碗筷,端去厨房洗碗。
等他洗好了碗,锦苏已经回房睡觉,连灯都忘了熄。
温子林踱步回屋子,吹醒火折子点亮煤油灯,深思凝重。
有朝一日等伤口痊愈,他要不要回长安,如果回,带不带锦苏?
她如今过得怡然自得,虽有极品亲戚,又为银钱发愁,可笑容灿烂,若是带她去长安,那些尔虞我诈可会伤她?
可她又不是一般的女子,能在这里游刃有余,去了长安也吃不了亏吧?
一向自负的温子林迟迟做不下决定。
究竟要不要带锦苏走?
他不由的想起自个的死对头,那人因女人而把自个弄得狼狈不堪。
以前的温子林嗤之以鼻,现在稍有些顿悟。
他叹了口气,知今夜又是做不出决定的,便打算熄灯入睡。
关门时却听见极低的抽泣声从隔壁屋传来,声音听得不真切,一会听不见了。
温子林忙踱步而出,直奔锦苏房门去。
黑暗中,锦苏裹着棉被哭。
温子林扯了几次都没扯开,只好俯身贴近,揪心的问:“为何哭?”
“雷声大!吓死人了!”
锦苏断断续续的说道。
雷?
温子林刚想着事,没注意是否打了雷。
他高大的身子罩在裹成一团的锦苏上方,温和道:“难道想捂死不成,有我在,什么雷都吓不着你。”
许久,锦苏探出颗泪眼朦胧的脑袋来,哭得可惨。
温子林的心跟着往下沉,他怎么就没及时发现她的异常,让她一个人哭了这么久呢?
他不好碰锦苏,便保持刚才的姿势,虚空压在锦苏的上方。
淅沥沥的雨声混杂着他的不齐的心跳声。
“我不喜欢下雨。”
锦苏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穿越之前,她之所以会在那时候出门,是为了去祭拜在雨天去去世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