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天里,骨人的行迹由洛都城为起点,途径九真、山南、和清等地,而最近一名死者,出现距一仙山不远的日陵镇。
这条线路虽然离洛都越来越远,却弯弯绕绕,蜿蜒曲折,耐人寻味,它似乎没有一个固定的目的地,随性而至,诛杀一人便安静几日,再杀一人,又隐匿几日,如此一来,更叫人觉其行踪诡谲,难以提防。
柳江吟却明白为何。
骨人若在人界游荡,必得有皮囊作掩,但人皮终究是死物,难以不腐,几日不换,就要发出难闻的气味,生出蛆虫,骨人怨念颇深,身前又是喜好清洁的女子,定然要隔三岔五寻找自己喜欢的人皮穿上。
这便是它的弱点了。
虽然换皮不消太久,却是骨人最无防备的时刻。
它的下一个落脚地,距离日陵镇绝不会太远,以日陵为圆心画圈,最有可能遭殃的,便是一仙山脚下的厌次镇。
第二日黎明,抵达厌次。
柳江吟找了一间小小的客店落脚,此次出行她只带了一点碎银,大部分都留给了被她骗留在叶宅看门的竹摇。
所谓的大部分,也都是她这些时日召灵得来的“不义之财”,鼠精身上的珍珠钏,狗妖嘴里的银咬骨,凡落在她脚下的,悉数都被她塞给竹摇典当了。
客店的一层被设成了一间小小的食肆,或许是早晨的缘故,整个内堂空空荡荡,只有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小伙计趴在柜台后面。
柳江吟没有什么行囊,在房中洗漱过后便下了楼,准备在厌次镇内四处看看。
刚走到客店门前,却听身后有人叫道:“……姑娘!”
是客店那位伙计。
柳江吟回身:“何事?”
见那双盈盈美目直视过来,小伙计腼腆的斜了斜眼睛:“……姑娘这是要出门吗?”
“有何不妥?”
“……不……不是不妥……而是……姑、姑娘应该不是本地人吧?”伙计蹙起了两条浓眉,面露忧色:“姑娘不要觉得小的多管闲事……只是最近镇上实在不安全……小人劝姑娘不要轻易走动……如若非要出门……最好也赶在日落之前回来……”
“若日落之前赶不回如何?”柳江吟问:“难道厌次已经有人被妖祟所害?”
“并非如此……”伙计摇头,压低了声音:“咱们镇子上倒没人被害,不过姑娘可知,最近纷传的妖邪杀人,幕后真凶是谁?”
“……”柳江吟不语,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姑娘不是厌次镇人,自然不知,可镇上许多人私底下都传开了,这杀人邪祟就是一仙山那位妖尊的手下!这和清、日陵、山南各个村镇的人命,全都死在妖尊座下那些人之手,目的是什么,您可知道?”
小伙计说这话的时候,突然一扫之前的腼腆,言之凿凿,信誓旦旦,口气里满是掩不住的愤恨。
“……是什么?”柳江吟心中不知作何想法,却还是顺着伙计的话问了下去。
“钱。”小伙计又是语出惊人。
柳江吟彻底无言以对。
“那,这与我出不出门又有何干。”
“自然有关!最近几日,那妖尊会的手下入夜后便会现身,或在路上拦截行人,或闯入店铺,或闯入某个人家,声称被妖尊选中的下一个死者就是此人,唯有交钱才可买命,不交就会如先前被杀的那些人般,剥皮而死!”
“如此说来,妖尊放她的手下出来杀人,为的是图个乐子,倒是手下觉得这不失为一个生财之道,便每夜去找一位被妖尊‘选中’之人,帮他买命,若那人肯交钱,就可续命,如若不给,就杀了他。”柳江吟推论道。
“对对,姑娘好生聪明!”伙计先是赞了她一生,又叹道:“有人敢不买呢,只得将家财悉数奉上,求得自身性命了。”
柳江吟扯动唇角:“外面是危险,不过你又怎能保证这家客店就是安全的呢。”
小伙计一听,咧开嘴憨憨笑了,从柜台后面绕出来,招手将她唤至门前,指着门楣道:“您看。”
柳江吟闻言抬首。
只见门楣正中贴着一道黄色的符箓,上面歪七扭八,画了一行不明就里的符文。
伙计自豪的昂起头:“这是我们老板从一位仙师那里得的,镇妖抵恶,无所不能,自然保险。”
柳江吟默默,目光自门楣之上移开,转身向街市之中走去。
那老实的小伙计又在后面唤:“姑娘!姑娘!怎么这么不听劝啊!”
声音越飘越远,渐渐的也就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