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臻本是好好走在街上,结果却被一浪荡公子生生断了思绪,自是心生不悦的。
猛回头,却隐约察觉到身后有人跟随。穆臻了然是那浪荡人的手下,心中不满又多了几分。
穆臻走一段路,那几人跟一段路;穆臻拐几个小弯儿,那几人跟着拐几个小弯儿。
呵,狗皮膏药!想甩都甩不掉!本郡主可是给过你机会了!
穆臻暴躁的脾气一上来,十头牛都拉不住。她猛地转身,头一低,嘴一撅,瞪着眼大步流星的就朝着那几位惊慌失措的跟踪者走去,带起一阵凉爽……的秋风。
穆臻揪着方才还一副英勇无畏,大义凛然的“暗卫”,拖进角落。
不多时——
暗卫甲:“啊啊啊啊啊啊,疼疼疼!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女侠饶命!饶命!”
暗卫乙:“姑娘,姑娘,我错了姑娘!饶了我吧!”
暗卫丙:“呜!呜呜!呜………错了,开恩开恩啊!”
穆臻冷笑一声,一脚踩在一个跟踪者的后背上:“呦,这时怎么知道求饶了?跟啊?怎么不跟了?一群登徒子!见到你们主子,告诉他,本姑娘没时间陪他玩长不大的幼稚游戏!”
见那三人咿咿呜呜,哭哭唧唧的连声应下。穆臻才满意的拍拍身上本不存在的尘土,扬长而去了。
暗卫甲哭丧个脸,揉着刚刚被穆臻打青的眼眶,道:“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啊,真他妈倒霉!”
那两人从地上爬起,也连声叫苦,扶着腰,一拐一拐的走出了这个承载着他们的伟大历史的小巷子。
穆臻揍了人,出了气,心里痛快不少,连步伐都轻快了好些。悠哉悠哉走在街上,穆臻不太好意思承认自己刚走过头了,只能竭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糖葫芦!糖葫芦!姑娘,要一个糖葫芦不?都是大个儿好山楂!”
穆臻偏头一看,见那小兄弟愣头青一般在叫她,她也不好扫人兴致,几文钱买了一串儿。
“郡主……郡主?”一个低沉的男声从穆臻身后传来,带着淡淡的惊喜与期盼。
穆臻回头,便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眉宇间尽是严厉端正的男人。
“仲叔!”见到王仲,穆臻很开心,这应是她穆臻最后的亲人了吧。
王仲快步走向穆臻,示意她随着自己往烟雨楼的方向走。一路上,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沉默着。一会儿的功夫,经过一条街的拐角,两人就走到占据了一整条正街的三层庞大建筑——烟雨楼。
望着提有烟雨楼三个大字的匾额,穆臻又一次红了眼眶。
多么熟悉的字迹啊,棱棱角角,留白布局,还有那在角处的印章……父亲的字,母亲的印。这是世上唯一的温存,亦是唯一承载着父母痕迹的东西。
穆臻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在烟雨楼前,王仲也跟着站在那里,周围还有不少人怀着好奇又惊异的眼光看着他们。
良久,王仲才轻声提醒:“郡主,走吧。”
穆臻点了点头,拭去满面泪水,走进了烟雨楼。
一进门,铺面而来的氤氲香气灌满了穆臻的鼻子,煞是清香舒服,连带着,穆臻的心情也轻松了一些。
烟雨楼之所以有名,不在于它的庞大,而在于它的各个坊子界线划分的干净清晰,给予妓女们的待遇也是十分的良心。
烟雨楼内设六个坊,每个坊子不尽相同,坊中妓女也只能做她身处的坊中的事儿。客人在进烟雨楼玩儿之前,要白纸黑字写好了不越这规矩,否则要赔偿烟雨楼大量银两而且永远不能再入烟雨楼。
一坊名曰泉香坊。说白了就是许多个温泉池,客人选定的美人们在各个厢房中与客官嬉戏玩闹。
二坊名曰赌坊。各位客人由美人们配着,在烟雨楼下了一注又一注。
三坊名曰歌舞坊。与其他青楼相似,但是烟雨楼的歌舞坊有男艺妓,也是卖艺不卖身的。
四坊名曰乐坊,丝竹管弦之声绕梁,还有两支戏曲班子。有单独的厢房,平时在厢房里奏乐,每月都有新的调子供风雅之士品鉴。每每上元佳节时,才风风光光的在烟雨楼正厅奏上几曲,供平民百姓聆听。
五坊名曰棋坊,美人们即可同客人们下棋,也可陪侍身侧观客人们下棋。
六坊名曰蜜坊,那里的女子都是长三,是真正供客人身心俱乐之地。
在这六坊中,前五坊的女子都是书寓,是通晓琴棋书画的,只是更擅长的才技不同罢了。只有蜜坊的姑娘,才是长三。
在烟雨楼享乐,有两种付账方式。一种是直截了当交付财钱,而另一种则是用秘密来交换,一个秘密当十两银子。当然这秘密绝不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
对于妓女,烟雨楼是分了三等。一等是花魁,六人,就是那六坊中各自的头牌,每月分银二十两;二等是一众普通妓女,每月分银十五两;三等是正在栽培的小妓女和芳华已逝的老人儿,每月十两银。当然,她们的吃住,烟雨楼负责。
而这些,都是三年前穆臻对最初的烟雨楼的一些设想,不过,经过王仲一家三年的努力,终成为了现实。
听着王仲的口述,看着烟雨楼天翻地覆的变化,穆臻打心里佩服王仲一家,同时,她也暗暗高兴自己当初做的决定。
二人走进烟雨楼的后庭,那里是王仲一家的住地。一个身着秋香色衣衫,风韵犹存的女子正坐在庭中一石桌前,怵着眉头,看着账册。
闻得脚步声,她缓缓抬头,正好与穆臻对视。尹筱青愣了半天,接着眼泪便扑簌簌的往下掉。她轻轻拿出帕子拭泪,却是怎么止也止不住。
穆臻走上前去,轻轻的拉了拉尹筱青的袖子,道:“尹姨,你莫要哭了!你看,我还活着,这应该是喜事啊!”
尹筱青听了此话,抬起头来,抽抽噎噎,语无伦次地道:“郡主……没想到有生之年王尹氏……王尹氏还能见到郡主,实是老天保佑啊!让我好好看看……看看我们的小臻儿什么样了?瘦了……这么久,臻儿孤身一人在外……在外怎么行?”
穆臻淡笑着:“所以啊,尹姨,我这不是回来了嘛!想你们想太久了!”
尹筱青破涕为笑,轻轻拍拍穆臻的背:“你这丫头,嘴跟你娘一样甜!”
这尹筱青是穆臻母亲的贴身丫头,与秦莞是情同手足。后来秦莞嫁入北境王府,尹筱青便也跟了过来,与北境王府二管家王仲朝夕相处,日久生情,结为连理,顺理成章。
穆臻出生后,秦莞的身体就一直不大好。可以说穆臻就是尹筱青一手照顾大的。对于尹筱青来说,穆臻就像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
待尹筱青与穆臻叙完旧,王仲才开口道:“那……郡主来烟雨楼,是有……”
“不错,”穆臻坚定答道:“我要把烟雨楼作为第一势力,来发展我的复仇之路。所以尹姨,仲叔,我要你们帮我!”
尹筱青二话不说,立即道:“当然,为北境王府报仇,王尹氏义不容辞!臻儿,你要怎么办?”
“刚才仲叔跟我说,咱们已经掌握了不少有价值的秘密。我要看一看这些。之后再听秘密,咱们要更利于抓人把柄或是戳人痛处的!那一国的都行,来者不拒。我想了想,要是想要得到更有价值的秘密,就得撬开那些达官显贵的口。那赌坊那边就让画湘姑娘再……然后,烟雨楼从现在起不许赊账!这样,就能确保秘密每月都能入新。烟雨楼可是悯灵第一青楼,每日自各国慕名而来的人可是形形色色。咱们有足够的分量和条件来着手此事。”
“明白。”王仲和尹筱青听了,觉得很有道理,当然也没什么困难,就毫不犹豫的应下了。
穆臻继续道:“再有,暗地里,父王不是给过我一百府中精锐来保护烟雨楼吗?我想找一个靠的住的江湖高手来训他们。至于是谁……我要问问师父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先这么干一段时间吧,看看成效。”
尹筱青刚要点头,王仲突然问:“郡主,你……拜师了?”尹筱青闻得此语也是一脸好奇。
穆臻道:“尹姨,你知道母妃未出阁时曾救过一女子吧。”
尹筱青想了想:“是吧,不过那女子身份神秘,无论我们怎么问,她都不说自己为何弄了一身伤。好像……好像是叫衣曦。”
穆臻点头:“那就是了,她就是蔻山主,就是世人皆知的英姿飒爽曦昀君。我在卞谷时就是被她所救,才拜在她门下成为入室弟子的。我来见你们,也是偷了考核后与拜师大典前的三天空闲。”
尹筱青笑道:“衣曦原来就是曦昀君,这还真是缘分!你母亲生前积善缘,却未能善终,原是这善果在你命上呢!”
王仲:“那郡主,你就安心在蔻山上拜师学艺,山下的一切你都不用操心,我和阿青会帮你打理好这一切的。”
穆臻郑重的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们。仲叔,尹姨,那山下之事,就交给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