糠稀十三年四月二十五日,荆州府。
城中的尚善此时心急如焚,南方的王屏藩已经在城外摆好阵势准备发动进攻,北方的弱智知府尤钟颍居然被贼将气的带着大军出城去送人头,本来呈三角之势互相倚护的宜昌、荆州、襄阳因为这货全盘打乱。武昌府的二逼两兄弟不懂得权衡利弊,居然在此时分兵来援?!武昌的军队拿什么能赢吴三桂的主力部队?拿勇气吗?拿炸膛率极高的烧火棍吗?拿大刀长矛吗?一万人的援兵只能是杯水车薪,顶多多抗一天,对大局无济于事。
几面的败兵都已溃逃到了荆州城中内,幸亏他早已传令出去坚壁清野,只要重点防守住南面炮火犀利的王屏藩,自己就能凭借这百日存粮与后勤补给线超长的叛军死磕。
“皇兄日昨飞鸽来信,简亲王已领四十万精兵强将自北方驰援而来,三日即至。贼军不过十余万众,我等只需死守荆州。待到援兵一到,乱臣贼子定当灰飞烟灭。”
“贝勒爷,我大军经清点共有十七万余,数倍于敌寇,贼将王屏藩只不过是一路偏军,不若打开城门与敌军大战一场。”游击将军范岱说道。
“你可曾见识过敌军的南夷火炮?”镶黄旗协领伊尔根觉罗问道。
“不曾。”
“你可知道叛贼与我大军的装备有何差距?”
“不知。”
“你可知道叛军围而不攻是何用意?”
“不知。”
“一问三不知,要你这酒囊饭袋何用?出城而战?效阿尔哈图之事乎?荆州如若失陷,则我大清再无与南方抵抗吴贼之力,你是想让我大清亡国吗?”伊尔根觉罗怒喝道。怒归怒,他还是没敢提及湘江沿岸被一炮轰死的岳乐亲王,而是拿迫不得已才出城死战的阿尔哈图举了个例子。
范岱一听。好家伙,老子不过是提个议而已,你上来就给老子戴亡国的帽子。还拿老子的名字羞辱老子。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尚善的声音卡住了正要出言反击的范岱,范桑的脸上憋成了紫青色。
尚善何尝不想出城跟乱臣贼子们大战一场,可惜自己手里握着的军队除了两万八旗精兵外其余的不是未经战事的新兵蛋子就是被赶着溃逃到荆州毫无士气的残兵败将。敌军连战连捷还杀了个亲王,此时士气正旺,出城是死路一条,想赢就只能严防死守。虽然这种像被关在笼子里一样的生活他并不想过,但也总比战败没命好。
贝勒爷并没想到,他恰到好处的发言造就了鞑清王朝史上最大的汉奸两兄弟。
一帮战将们你争我吵也没议出个所以然,只得死死据守荆州府。
同日,岳州城。
岳州城的五万守军在吴三桂的二十万大军面前如同一张薄纸,城墙上的守军望着下面黑漆漆的火炮双腿战栗。
岳州知府覃铭熙自知已无回天之力,便高居于城头之上准备效仿“先贤”代忠信以死报国,名留青史。
城下的巩三荐打马于阵前,劝降道:“覃兄,莫要做无谓之抵抗了!鞑清败势已现。此时投降小可还能让你官复原职,便是加官晋爵也不为过!你看,小可先前还不过是个协领,如今已是大明朝两镇都指挥使,统帅三万大军!”
“岳州知府覃铭熙在此!胆敢犯我岳州者,必诛之!胆敢起兵造乱者,必诛之!吾只要一息尚存,则岳州永无投降之辈!贼寇休狂,待吾斩下尔等首级,献于圣上!”覃知府并没有领情,反倒是大声呵斥巩指挥。
范统看着眼前这位楞头知府,觉得他已经是无可救药了。
城下的吴三桂得知覃铭熙誓死不降,只得下令炮营猛轰岳州城。
数百门炮弹齐齐落在了岳州城头上,几经加固的城墙仍旧如同薄纸一样被轰出数十个窟窿。
剧烈的抖动声将手无缚鸡之力的覃大人震的坐在了地上,清兵的尸体肉块跟石头渣子一起在天上飞舞。
一只胳膊好死不死的糊在了覃知府的脸上,吓得覃知府居然是屎尿齐流,慌忙道:“扶我下去!扶我下去!”
几名清兵冒着熊熊炮火搀扶着覃大人回去换裤子,城墙上的清兵们趴在地上哭喊着父母高堂。
岳州城墙上的三十余门火炮还未发动反击就被炸毁了一半,其余炮手慌乱之中填弹发射,年久失修的前朝旧炮居然在此时炸膛了整整五门,剩下的十二门火炮“轰!”的射了出去,连吴三桂炮营的最前方都没摸到。
毫无反击能力的岳州守军憋屈的挨着一轮又一轮的炮火,静静等着岳州城破与敌血战。
换好了裤子的覃大人此时才明白为何先前的守军不在城里待着反而个个都要出城狂送人头,在城里待着是死路一条,出城一战反倒不失男儿血性。
跟着过来的范知府拱手说道:“覃兄,投降吧!”
“投降?在本官的字典里,没有投降这两个字!休要再提!”覃知府又恢复了他的文人骨气。
范知府是个聪明人,再跟这读书读傻了的二货待在这岳州城里,恐怕自己的小命也得交代在这,出城投降吴太君反倒是能封侯拜将,尽享荣华富贵。
左右一合计,范知府借口回去鼓舞士气出了岳州衙门便直奔自己的武昌军大营,准备带着部队搞个窝里反。
范知府带来的一万人并没有在城头上参与防守(被炮火洗地),而是在城内的大营中休整充当预备部队,这一万人里的所有营以上军官都是自己的亲信,想要造反轻而易举。
时至糠稀十三年四月二十五日夜,被轰的残破不堪的岳州城墙已经没有了半点作用,攻方守方都在黑夜里享受着难得的寂静。
范知府遣人密信一封,偷偷摸摸的爬出了城墙,高举双手向着吴军奔去。
逃跑投降之清兵并不算少,命不好的被督战队发现砍死,命好的跑出了弓箭射程外就摇身一变成了大明朝的士兵。
被从梦中叫醒的吴三桂看着眼前递上来的信封,颇感欣慰。
信中写道:
臣原武昌知府范统,不愿再被满清异族欺压。闻听大人有意招天下讨伐满贼义士之志,愿举兵来降,在下部众臂膀皆系白布,以城内火光为信,介时里应外合,岳州顷刻可破也。
突然城内火光四起,喊杀声不绝于耳,巡夜的士兵慌忙叫起同袍,在残恒断壁上的清兵们慌忙朝着城内烧的最欢的岳州府衙门猛冲。
“失火了!失火了!”
“岳州城破了!吴三桂打过来了!”
大量的骚乱在清军中响起,不少清兵炸营刺激之下将往日的同袍当成了敌军,挥起了屠刀。
吴三桂中军大帐。
“大人,岳州城内火光冲天,清军此时必定骚乱不已,是否冲将过去,将岳州一举拿下?”
“罗森!”
“末将在!”
“命你率部进攻,天亮之前拿下岳州。”
“诺!”
城内的清兵因为分不清敌我开始自相残杀,范知府的手下官兵人人胳膊上系了一块白布,混在了数万人的战团之中。
还在搂着小妾睡大觉的覃铭熙被几名清兵冲进覃府乱刀砍死,轮流享受着他的小妾。
这几名清兵并不是范大人手下的武昌军,而是货真价实的岳州本部部队,以为岳州城破的他们在四处奔窜之下躲进了范大人府内,准备享受一波死前最后的狂欢。
可怜覃大人还没从睡梦之中醒过来就被永远的送上了西天。
清兵们正自顾享受着,门外突然射来一阵箭雨,十几名胳膊上系着白布的清军冲进正房内将几位人才剁成了肉泥。
罗森带着两万大军,从岳州城南冲进城内,参与进了厮杀之中。
几名清兵高举着岳州知府覃铭熙、守备将军苏克萨哈的头颅,呼喊道:“岳州知府覃铭熙已死!苏克萨哈将军已死!缴械不杀!”
“缴械不杀!缴械不杀!”
清兵们在震耳欲聋的劝降声中放下了武器,只有百余鞑子兵尚在顽强抵抗,被包围而来的降兵吴军捅成了马蜂窝。
至此,岳州城破。吴三桂率大军沿长河直奔荆州,对尚善进行了彻底的包围。
糠稀十三年四月二十六日,荆州府。
尚善还没得知岳州失陷,正于青楼之中与几名风尘女子寻欢作乐,好不快活。
尤钟颍不敌王辅臣,率残部龟缩于襄阳城内,得知弟弟死了的尤知府痛不欲生,险些就要去跟王辅臣拼个你死我活,所幸被亲兵拦下,于襄阳府内大哭。
宜昌城的胡钟熹仍旧与郑蛟鳞部僵持,固守待援。
吴三桂率大军水路齐进,开头的十艘战舰上赫然摆放着那口径巨大的无敌舰炮。
简亲王喇布率军抵达顺德府,只需十五日便可抵达襄阳,对吴三桂进行反包围。
糠稀十三年四月二十九日。
还在寻欢作乐的尚善被一声巨响吓得当场萎靡,怒吼道:“何处惊动!扰了你大爷的兴致。”
“贝勒爷!吴三桂打过来了!”
“什么?!岳州失陷为何无人禀报?”
“禀贝勒爷,吴贼经长江直奔而来,速度之快无人可比!”
“刚刚的声响是何所致?”
“禀贝勒爷,是吴三桂战舰上的大炮!口径比人头还要略胜一筹!”
贝勒爷急忙穿上衣服来到了荆州城墙上,看着远处长江上的巨大火炮,惊得是当场目瞪口呆。
吴军在炮火掩护下大摇大摆的展开阵势,整整五百门火炮对准了荆州城墙。
“开炮!”谭耀祖高喊。
“轰!”五百枚炮弹齐射而出。
荆州城墙轰然倒塌大片,尚善在亲兵们的人肉护卫下只是受了点皮肉之伤。
狂轰滥炸之下的清兵再无丝毫战意,但是在督战队的威逼之下只能死死守着城墙做无谓的挣扎。
荆州城内的范岱已经密信一封飞鸽传到了被提拔为湖北巡抚的范统手中,愿意在午夜时分举兵造反,活捉尚善献于吴帅。
此时的尚善已经是吓得面无人色,急命襄阳、宜昌两地守军尽速来援。
当夜丑时,荆州府火药库轰然爆炸,火光照亮了天空。
范岱亲率五百重甲亲兵冲进荆州府内,将吓尿了裤子的尚善五花大绑。一刀砍下了伊尔根觉罗的头颅,带着甲士们齐声高喊:“缴械不杀!”
仓促来援的鞑子兵们看着眼前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的尚善,放下了刀剑,被一个个用绳子绑上串联了起来。
糠稀十三年四月三十日卯时,吴三桂率大军进驻荆州府。
鞑清朝贝勒爷尚善被当作宠物一样关在了笼子里,悬挂在了荆州府衙门外的石狮子头上,供人观赏。
投降的鞑子兵们被一概诛杀,手无寸铁的他们再无反抗之力。
至此,清廷再无于南方反击之能力。吴三桂声势大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