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身周的流水在汩汩流淌，正在扶琴中的囚牛若有所感地抬眸看了眼旁边的雪灵，随后玉手突然搁在弦上，悠远的琴声戛然而止。
雪灵正想得出神，突然听到周围安静了下来，心中顿时一紧，连忙扭头看向本在抚琴的囚牛，却发现对方侧过头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山下。
附身后的李天羽干脆直接放开了横公盾，选用应龙剑与睚眦一一对招。
睚眦出手，全然毫不留情，附身的李天羽和睚眦无声无息对过几招后，身上已然中了三剑。李天羽知道，虽然此时肌肤上感到一丝隐隐的痛楚，但其实身体并无大碍，可倘若换成几个月前的他，那么身上就不仅仅是中了三剑那么简单了。
李天羽挺直腰板对视睚眦，中剑的位置缓缓向外流散出了红色的灵力。睚眦见李天羽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心中不禁感到佩服，要是换作其他小辈接下他的剑势，不是毙命也多半会儿是元气大伤了。不过，好在之前他预料过李天羽的能力，这样的结果即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狭长的山路上，刹那间杀气仿佛十月严霜，驱走了天上泄下的仅有的阳光的温暖。李天羽脸上虽然面无表情，但实际上他全身疼痛，勉强站起连腰都快挺不直了。李天羽一想到若是此时暴露出了自身弱点，定会让睚眦趁虚而入，对自己落井下石，痛下杀手。
李天羽上半身微微一晃，立即凝神静气，催动东皇钟释放出无限灵力以便给自己和横公鱼进行补充。与此同时，横公鱼附身上的伤口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一点一点地愈合。
“就你这胡劈乱砍，还在这放肆？”睚眦看着李天羽苍白的脸色，双眼越发明亮，不禁露出一丝得意之色在一旁冷嘲热讽道。
可话音刚落，应龙剑猛然从李天羽手中抽出，运动如风，刚若雷霆，一剑迅疾向睚眦直飞而来。
眼前寒光一闪，睚眦猛一提气，脑袋倏忽一偏，只见应龙剑堪堪从他仅离毫厘之微的面门前一掠而过，而被剑气擦过的皮肤上留下了火辣辣般的刺痛。
应龙剑飞到半空中幻化成型，眨眼间又和那只怪物扭打在了一起。
这出其不意的一剑让睚眦的心中升起一阵恶寒，对李天羽的轻视程度也瞬间降了几分。而在应龙剑脱手的刹那，李天羽左足一蹬上石阶旁断裂的粗树干，猛然从地上一跃而起，身法轻巧敏捷，势若疯狂，身体在半空中旋转成一个奇特的姿势，然后双手握拳重重击向睚眦的胸口。
瞬息之间，李天羽在睚眦的前心处一共落下了三拳，每一拳实已计谋已久，都捶的又狠又准，加上用了全力，这一招使得如同行云流水，全无滞涩，纵然是睚眦也未必能躲闪开来，更何况睚眦就算承受得住，也定会被震得气息大乱，再不可能趁势回击。
睚眦压根就没想到伤痕累累的李天羽竟还有余力同他对拼，猝不及防之下中了李天羽的招式，顿时心中大骇，气息一滞，身子被反震得向后连连退去。睚眦竭尽全力，登时把失去的平衡迅速寻回，堪堪站稳反手收剑，另一只手则捂着胸口，盯向李天羽的眼里已然露出了杀意，咬牙切齿道：“心意拳!”
…………
“我教你的这套拳法名叫新意拳，是我们家传拳法，刚柔并存，男女都可习得。”苏淼的声音回荡在李天羽的脑里。
偌大的训练场上，身上的汗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淋淋沥沥地砸落在地上。苏淼伸出手轻轻一推，只听场内“嘭”的一声，汗流浃背的李天羽立刻摔倒在了地上。
苏淼收势站定，美艳的脸上冰若寒霜，俯瞰平躺在地喘着粗气的李天羽，淡淡道:“拳抬高，你是要打别人心窝，而不是打他的肚子。”
面对头上传来的炙热的视线，原本累得想在地上歇一会儿的李天羽也不好意思继续耽误，不得不重新爬起悉心接受苏淼的指导。
苏淼绕着李天羽转了一圈，从上至下打量着李天羽的动作并对其进行纠正，站在后面发现手臂低下了，苏淼双手从李天羽两旁环过，看上去就像是从背后抱住李天羽一样，握住他的双拳向上微微抬了抬，微垂眼眸，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
气氛非常安静，李天羽一想到苏淼平时对他的暴力行为，不由神经紧绷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感觉温热的呼吸喷洒到颈窝上，李天羽瞬间僵住了身体，耳根渐渐地泛起了红，虽然脸上面无表情，但其实心里早已刮起了滔天骇浪。
李天羽感觉身体很不自然想要远离一些，却被一旦进入习武状态便专心致志的苏淼给拽了回来。当微凉的手指触碰到他的肩胛时，李天羽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苏淼一愣，侧过头看向李天羽，有些疑惑道：“怎么了?”
苏淼看到李天羽神情古怪，又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到两人的姿势过于暧昧时，这才恍然大悟，立刻像触电一样松开了手，从李天羽身上迅速弹开，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好好学拳，别胡思乱想!”
天边骄阳如火，阳光透过葳蕤树叶落下斑驳的光影，外面虽然炎热，但对质中的两人却感觉身周寒气阵阵，如同阴冷寒冬。
李天羽暗暗吁了一口气，收势站好，微挑一边的唇角对睚眦勾了勾手指。
睚眦嘴角浮起一抹揶揄的笑，啧啧道：“苏小姐真是大方之家，家传拳法也舍得传给你，今日难得相识，好让我领教领教你的所谓大招吧!”说完睚眦跃身就迎了上去，持剑挥开刺向李天羽。
头上寒光一闪，李天羽抿紧双唇，身形突然向一边疾闪而出，像条鱼一样灵活地避开了睚眦的长剑。睚眦一杵刺了个空，正打算回身再刺一剑，却忽然觉得腰部一阵剧痛，抓住剑柄的手臂霎时失去了力气，利剑掉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主动出击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这让睚眦一瞬间既怒又恨，余光瞥见李天羽对着自己的腰部作势又是三拳，睚眦暗暗咬了咬牙，果断踢腿去挡，万一再让李天羽顺利得逞，他将满盘皆输!
交战须臾，睚眦成功挡住了李天羽不容小觑的拳头后，不待李天羽再次出拳，他一个起落，忽然右脚上前半步，左脚从右脚后踩向右侧，身子趁势一转，继而一个奇怪的姿势又顺势狠狠欺向李天羽。
李天羽眼瞳微缩，虽不知睚眦的招式如何，但也孤注一掷，见睚眦想抢占上风，于是单手冒险抓住踢来的腿往上一抬，另一只手则下压住睚眦另一只腿并牢牢锁住。
刚刚迫使睚眦落剑的那一拳虽然不及之前三拳的一半力量，但也能让睚眦受一些伤，可谁知李天羽还没打完算盘，睚眦突然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瞬间变招，单手撑地借力一推，身体在空中猛的旋转，李天羽竟困不住睚眦的双腿致使其成功摆脱，睚眦右脚踩上左脚之左，身体借势一转，忽地一个回旋踢并向李天羽头部夺命扫去。
见情势急转直下，李天羽心中一紧，瞬间脑中闪过无数的想法，心忖借用回旋踢这个虚招为了让他放开腿，但也不妨假戏真做虚招变实!这一想法瞬息而过，李天羽立刻用手护住头部，果不其然，睚眦另一条腿的发力如他所想的一模一样，辛亏自己有所防备用力一推，才不致于栽在这里!
睚眦左脚一点地，人向后已旋转了大半，单手挺地半蹲于地，彼此对战至此，这是一个回合。
李天羽从地上站了起来，心中不禁一阵佩服，睚眦真是世上难得的武通。
睚眦直盯对方也在暗中给予了一个肯定，李天羽这个动作接得好，难得碰上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除去那几个熟人，他很久没有酣畅淋漓地打过一场了。
半响后，重新调整好气息的二人再次绷紧全身，睚眦再次飞身跃起，双手成爪举过头顶，前面脆弱的部位暴露过多，放眼望去竟满是破绽。
李天羽眼中划过一丝疑惑，自知精力不足，已无多余长力应对算计，因没有勘定，为了保险起见，他快速做出了向后撤退的选择。睚眦扑面一击目标落空，立刻又补上一道，单手往上奋力一抓，再被李天羽仰头躲过。睚眦锲而不舍地转身下抓，李天羽却突然改为一拳迎上，而另一只手也抓住了睚眦的手臂。
尽管李天羽一步步都小心谨慎，可到最后还是落入了睚眦的圈套里。正当李天羽两手抓住睚眦的瞬间，谁知与李天羽拳头相对的手爪竟一把抓住了李天羽的手腕，身子借力来了一个过肩摔。这一招可不得了，直接把李天羽摔得眼冒金星，地面爆裂。
好在李天羽有横公鱼附体，不然非吐血不可。
李天羽强忍不适晃了晃脑袋，不待睚眦反应过来，李天羽咬牙反手猛扣睚眦的手腕，双手向前一轮借势直接将睚眦抡到了自己前面。
这一摔力道是刚才的两倍，睚眦可没有横公鱼附体，直接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睚眦的异兽一见主人受伤，张口就朝李天羽扑面咬来。与其对势的应龙见睚眦异兽乱了阵脚，反应敏捷地张口扑咬在了它的脖子上，然后用力一甩把它丢了出去。
鲜血染红了睚眦洁白的衣领，睚眦晃晃悠悠地爬了起来，擦了把血看着李天羽冷笑道：“可惜你的底牌已经亮完了吧，雪灵是不可能被你带走的。”
李天羽见睚眦伤势颇重竟还敢出口狂言，不由气极反笑道：“你有什么把握?”
睚眦颤巍巍地抬手召唤出长枪，看向李天羽的眼神就像要把人吃了一样，冷喝一声道：“谁会把自己喜欢的女人让给别人!”
“卧槽……”李天羽当即石化，一脸的难以置信。
“我喜欢……”睚眦微眯双目，一本正经地说到一半，空中突然窜出了一道黑光瞬间将睚眦吞没殆尽!
“轰！”
在山崩地裂的声响中，霎那间，地动山摇，整个龙顶山晃了两下，紧接着只见那抹黑光又冲回山顶。
亭中的囚牛和雪灵忽然感到后背一凉，浑身发冷。
“这、这是什么……”雪灵眸中充满了恐惧，望向声源的方向颤声问道。
囚牛定定望向同样的方向，微微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黑光避开山顶直冲云霄，半山腰处已然空无一物，只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应龙睚眦全都消失了，唯独剩下李天羽孤身一人蹲在深坑中央处。良久，李天羽缓缓抬起头，两眼茫然看向山顶，喃喃自语道：“程爷说了不让我动用麒麟，但我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了，有个屁用……”
与此同时，思念湖中湖底深处忽然卷起了滔天漩涡，一股惊天的黑气从四面八方涌上了湖面，宛如蟒蛇捕食一般缠绕住了金色的麒麟，麒麟的发鬓与毛絮在黑色狂风中肆意飞舞。良久后黑气散尽麒麟睁眼，其蓝色的瞳孔变成了血红，而身上的金色光芒已然被通体黑色所覆盖代替，当下的麒麟犹如从血海中走出来的魔鬼，状态全盛，战斗力骇人……
接下来，李天羽轻而易举地击败了离吻登上了山顶，刚入山门，便有一个彬彬有礼的奶油小生挡在了自己面前，李天羽抬头看了一眼，扯了扯嘴角，没好气道：“你又是哪一位?”
小男孩微微一笑，走近李天羽不卑不亢道：“李天羽先生，在下负屃，在此等候李先生多时了。”
“要战便战。”李天羽抬手按住脖子活动了下，微掀眼帘冷冰冰道。
负屃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回答道：“先生别误会，负屃自知不是先生的对手，只是来迎接先生入山的。”
李天羽深深地看了负屃一眼，唇边勾起了一抹冷笑，纵然男孩清秀的脸庞含着温婉的笑意，但李天羽依然没有错过其眼中闪烁的轻蔑之色。或许是看到他大战过后遍体鳞伤的外表，或许是听闻了其他人的哆嗦，不管是哪种原因他都懒得理会，少打一架他还轻松着呢，比起接回雪灵，这种小小的偏见又有什么难以忍受的呢?
在负屃的带领下，李天羽果然没有看到其他人过来阻拦，他们进入山门后沿着小径一路无阻地直达山中亭院，亭院内幽静尔雅，方圆数里都是郁郁葱葱的植株和绚丽多姿的花朵，不远处可见小小的山峰，密密麻麻覆盖着一些松柏和竹林，偶尔细心观察，还能惊鸿一瞥翩翩飞掠的鹭鸶的雪白身影，置于亭中，宛如踏进了一个瑰丽迷离的美梦。
正恍惚间，李天羽跟着负屃一个转角，就看到一抹熟悉的倩影闯入了视线。茂盛的植株下，他一眼就看见了亭中的囚牛和雪灵。多次思念的脸庞终于出现在了自己面前，李天羽森冷的眼中顿时浮起了星星点点的温暖。
“雪灵！”李天羽朝亭子快步走去，突然一只大手从背后紧紧抓住了他的肩膀，李天羽侧头警惕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正笑着看着自己。
“李天羽先生，这件事还没结束呢。”
李天羽深吸一口气，斜睨了眼肩头的手，冷声道：“放开。”
大汉笑着笑着，突然沉下脸来，大手猛的发力势要将李天羽碾个粉碎。
李天羽脸部肌肉不可抑制地抽动了一下，霎时之间，红黑两色的煞气突然在他身边弥漫开来。
大汉脸色一变，顿时抽回了自己的手，而此时的李天羽已然完成了横公鱼的附体。
大汉看了看自己被一层层石化了的手，眯了下眼睛，旋即用力一握，石化的部分立即爆出了条条裂痕，化为齑粉随风消散在了空气中。
大汉重新把目光投向李天羽，轻嘲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打败睚眦的，不过刚刚动静挺大。”
红黑之色的煞气在李天羽身周越聚越多，浓郁的煞息让横公鱼的附体显得格外妖异。
“霸下是吧。”李天羽深邃的瞳孔中映出男人的倒影，冷冷道。
“正是我!”大汉爽快答应道，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记直拳。
砰的一声巨响，大汉被李天羽一拳轰中了面门，他的面部刹那形成了一个棕黄色的头盔，似乎起到了保护作用，让李天羽这一拳打在上面如同泥牛如海一般毫无波澜。李天羽眉毛微皱，不信邪地持续输出，大汉含笑紧盯着李天羽，不躲不闪不慌不乱，任由李天羽拳头落下，就像在看一个顽劣的孩童嬉闹一般。
异兽化甲!
短时间内李天羽快速意识到并证实了这一点，立即停下了出击忙向后跳去。
“哎，在绝对的力量和防御面前，您的一切行动都是无用的。”霸下轻轻拂了拂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看着李天羽似笑非笑道。
“如果说睚眦代表龙之子中最强的战力，那霸下就是防御无敌，加上力大无穷从侧面分析，他甚至比睚眦更难对付。”苏淼提供的信息在李天羽脑中闪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