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丰拍拍虎子的后背,无声地传递着能量。
“虎子,这事不赖你。爹看得出来,这个王老师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你不喜欢她没毛病,但是你用错了方法。”
虎子泪眼汪汪的大眼睛,看向兆丰,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你上学,不是给他上的,也不是给爹妈上的,你是给你自己上的。你上课不听讲,他害怕吗?会影响到他吗?都不会,影响的只会是你自己。”
“还有你那个同学,喜子是吧。经过这件事,他是什么人不用爹再说了吧?”
“这两年,你月月回家要钱,周周回家要钱,都用来干啥了爹不是不知道。以后啊,这学应该怎么上,路应该怎么走,你得自己好好想想了,爹不能管你一辈子不是?”
兆丰一番大白话,说得糙,但是理不糙,在虎子的心里产生了不小的震撼。
虎子是个聪明的孩子,不然也不会跳级。他年纪小,猛然离开了父母的眼皮子底下,没了管制约束,再加上身边以孙喜成为首的几个朋友,都是不学无术、吃喝玩乐的主,跟着他们,虎子没少祸祸时光。
如果说之前,虎子只是觉得不好好读书,对不起家里;那他现在,依然明白,这书是给他自己读的。
小小的少年,仿佛一夜成长。
无论王晓华怎么挖苦,虎子都不理不睬,但是课一点也不耽误听;远离了那些狐朋狗友,一门心思只在学习上。任凭孙喜成怎么试好、怎么解释,也不为所动;生活节制了很多,除了基本的生活消费,虎子没有再多和家里要一分钱。
有些坏事,真不一定就是坏事。
一转眼,张家这几个孩子都已经长大了。
强子就在村里跟着他爹种地;霞儿大学也毕业了,进入了镇上的一家学校做实习老师;彩云也闲赋在家,做做花,种种地,帮忙操持着;虎子也考上了大学,北京大学呢,名校!
兆丰为这事,特意拿出那瓶珍藏了好几年也没舍得喝的老酒,一边喝一边哭,孩子争气啊,真给他长脸。虽然兆丰在村里威望很高,但是家里孩子多,穷,不比别人家生活宽裕,所以兆丰一直觉得自己比别人家低人一等。看看,看看,兆丰反复摸着录取通知书上那行烫金的大字。
真好看啊!
那些个嘲笑兆丰的人,此刻也闭了嘴。在没文化,再没见识,北大是个啥还是知道的。在这些朴素的老乡心里,北大,那可是培养国家领导人的地方啊。进了北大,那保不住就是将来的国家领导人了,趁着现在能巴结,一定得早点。
村里的人见了兆丰,谁不恭恭敬敬问候一声,更有甚者,竟然喊“北大他爹,”更是把兆丰乐得不知所以然。
就连他大伯、二伯两家,见了面也得酸溜溜的祝贺一声。
“强子啊,这几家姑娘,你可有看上的?”兆丰坐在炕上,翻着手里的小本本。强子也老大不小了,二十好几的年纪,在他们乡下,已经是大龄了。也该操心他的婚事了。
这小本本里记录的,都是最近上门打听的人家。
虽然强子就是个种地的,但是强子人长得俊,家里的兄弟姊妹又厉害,相中的人家不少。但是强子也是上过几年书的人,眼光高,这些人他一个都没看上。
其实他心里有人了,但是就是不知道人家姑娘怎么想的。
那天强子上集买东西的时候,老远就看见前面聚集了一大堆人,是不是还传来两句争执声。
“你那么大岁数,做买卖没良心,连我个小姑娘的称都短。”
“大家给评评理,来大家看大家看,这些糖有二斤么?”走进了,强子才看到,一个扎着两个麻花辫,穿着一身碎花小袄,拾掇的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小姑娘,正举着称,给周围的人看呢。
强子踮起脚尖瞥了一眼,果然称低,不够二斤。
“怎么样,老板,你还有什么话说?大家都看到了,我没撒谎吧。”
“是啊,是啊,咱以后别来这儿买东西,黑心啊。”周围群众叽叽喳喳议论声,让老板一张老脸通红通红,眼看着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情急之下,这老板竟然想直接出手抢了这姑娘手上的东西。
“噫~”周围的人发生一声惊呼。
“啊呀!”事情的发展却大大超乎他们的意料。原本准备打人的老板,此刻正捂着关键部位,痛苦地蜷缩着。那小姑娘手里还拿着杆秤,一脸得意的样子。
“给你糖,我不买了。以后做买卖,要有良心。”
花花绿绿的糖豆,扔了老板一脑袋,这姑娘,够俏。
“诶,大哥,跟你打听一下,这个姑娘哪个村的啊?”热闹看完了,人群哄的一声都散了。强子连忙拉住旁白一个老乡,打听起这姑娘的底细来。“哦,她啊,我们村陈家庄的,陈国锦。”
这是个俏丫头,名字都这么俏。
“人家姑娘结婚了没啊?”兆丰问道。
“没,爹,我打听了,没结婚。”
“你是真喜欢人家姑娘?”兆丰道。
见自己儿子点头,“那行,明儿爹就给你去问问。”
“会不会有点太厉害了?强子压不住?”兆丰夫妻俩睡不着,躺着压低了声音聊强子的婚事。兆丰给玉琴这一讲,玉琴就觉得这姑娘太厉害了,还会动手打人。
兆丰叹了口气,这也是他担心的。强子自从在家种地之后啊,这随着岁数的增长,脾气也是越来越大,一言不合就嚷嚷,要是找个媳妇也这样,这两个人的日子崩过了,天天嚷嚷打架就够受得了。
“看强子那样,是真的喜欢那姑娘。我明天去打听打听,说不定是个好姑娘呢!”除了这么办,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眼看着强子岁数越来越大,偏偏这附近的姑娘,他还一个也看不上。好不容易有一个他中意的,怎么着也得试一试。
第二天,兆丰起了个大早跑到陈家庄,思来想去,他还是得亲眼看看这姑娘咋样,再去找媒人。
一路打听到陈国锦家门口,正好门前大树下有一群坐那儿捡种花生的人。兆丰凑过去,找了块石头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和人家聊着天。
陈家的小院里,突然传来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还伴随着一个女人的叫骂声,“天天就知道催我嫁人,你就缺那几块钱彩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