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早就躬身让到了一旁。刘睿见是父亲来了,遂松开了拉着刘仁之衣袖的小手,如同一枚炮弹似的撞到武国公身上。
武国公一把将他抄起,抱在怀里先是宠溺了一翻。
武国公向来不是一个宠溺孩子的人,相反他是一个很严肃的人,治家如治军一般手段。可偏偏就是对刘睿却总也是严厉不起来。
其实这也是刘睿的小手段所在,当年自己出生的时候正赶上部落南迁之时,当时武国公因为部落之事整天是满脸愁容,所以也就无心多去关注刘睿的降生了。
而这一现象却被当时的刘睿记在了心里,毕竟刘睿是承载着上辈子的灵魂出生的人。
刘睿自然是不能满足于那样的亲情,刘睿想要的是父爱母爱的温暖的家庭环境。
于是刘睿在这五年来可谓是挖空心思亲昵武国公,这才使得武国公六子,却独宠他一人。
宠溺了一会,武国公将刘睿端端正正的放回地上,假作威严道:“你先说说,你是怎么知道我有大事要求助二太子的?”
刘睿习惯性的双手插胸,左手大拇指和食指成八字状搓搓下巴,道:“除去我昨天晚上偷听到的信息,单看这两日怀远发生的情况,就能察觉到若干的线索。”
说着刘睿蹲下身子,在地上随手捡起一根树枝,随地而画,他需要画出一副思维导图来解释一下。
刘睿又道:“首先,咱们可以根据这两天部落的异动来设定一个前提,那就是部落有大事发生了,或者说是燕然地区的边防出现了问题,毕竟那里属于是父亲的辖区。
那么我就可以根据这个前提往前和往后推演。”
说着刘睿用树枝在这个假定的前提下画出了一左一右的两条线。
“父亲的辖区只有来自两个方向的敌人,一个来自是东方的翼之国,另一个便是燕然山另一面的大漠。
今天我看到了二哥和木本华叔叔领万余大军出城,方向是北方,想来他们的目标必是为了大漠。”
一边说,刘睿一边写画,“而发动如此兵力,可以说是我们南下以来从所未有,所以必是北方发生了大事。想来必是老上单于(即左贤王继任大单于后的名号,意为至高无上之统帅)领兵南犯。”
说到这里刘睿一顿,用树枝在地上图中又画出一道分枝,续道:“另外还有一条可作为旁证的线索。
如今怀远大军云集,北上之军更是络绎不绝,可是父亲与长兄却并未表现出北上之意,这就表明北方应该不是受到了老上单于侵略这样的巨大威胁,否则父兄早就会向朝廷发急件请求借兵协防了。
同时还会通知二太子不要在此时到访怀远,以免身涉险境。
那至于北方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得而知,我现在手头的线索不多,所以也不好推测。”
说着刘睿用树枝将两条线索串联到了一起得出结论,道:“话回原点,此时北方可谓是风云突变,而二太子殿下却又即将驾临,父兄只发大军北上,而自身作为统帅却留在怀远迎接二太子,这并不是说迎接二太子更为重要,而是因为这次北方发生的事情有用到二太子的地方。”
说着刘睿将树枝一抛,拍拍手上的尘土,笃定道:“这件事一定是已经超出了父亲的处理权限,否则父亲与长兄也不会在大事临头之时还能如此淡定的留在怀远了。而能有处理权限的人,又能真心实意帮助父亲解决这件事情的人,就只有二太子殿下了。”
刘睿目光炯炯的望向父亲,语气肯定的道:“也正因为如此,父亲才会想着借助二太子之力,来处理掉眼前的大事,所以,现在能够把二太子哄的开开心心才是最重要的。。”
“叮当…”一声轻响,却是刘仁之带在大拇指上的扳指不知何故掉到了地上。
刘睿扭头去看,这才发现刘仁之望着自己画的分析图已是目瞪口呆之态,而自己身后的小厮叮咚更是惊得下巴都掉到了地上了。
就连一向威严睿智的父亲看着自己的眼神都是惊疑不定。
刘睿这才悚然而惊,当下恨不得抽自己脑门两下,大骂自己蠢货。竟然一时嘚瑟的忘记了自己现在只是一个五岁小孩子的事实了,还把自己当成了上辈子那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精英人才了。
刘睿赶紧用脚磨蹭了地上画的思维导图,学着平时常常伪装的样子呲牙一笑,道:“也不知道说的对不对。”
模样天真,表情幼稚,一双灵动的大眼里流露出来的也是期冀被夸奖的神情,哪里还有刚才头头是道的捭阖之态。
刘仁之弯腰捡起扳指重又套回大拇指上,待要说话,却被武国公抢了先。
“吾儿你想要多少钱?”
刘睿忙伸出一根手指,道:“一…”
“一百钱。”却是叮咚越礼抢答,若是在秧地,叮咚如此越礼必会受到掌嘴惩罚,但这是在怀远,礼法并不严苛。
刘睿不满的向他看了一眼,叮咚生怕他再说出要个万儿八千钱的狂言来,哪里肯让他再说话,忙又道:“国公爷,另外再要砌房工匠数十名。”
刘睿站起来大叫:“不成,工匠至少上百,否则工期赶不过来。”
武国公也不问具体情况,等刘睿讲完要求便从腰间拔出一柄短刀,叫来贴身护从,道:“拿我的短刀去传令,完全满足吾儿的要求。”
那护从躬身接过,便站到了刘睿身后。
刘睿完全没想到父亲竟然会如此痛快,不免一怔,随即大喜谢过,便领着那护从去兑现承诺去了。
只是心中总觉的一丝不安,默默祷道:“可千万不要被父兄发现出什么马脚来啊,毕竟神童不好当啊。”
见刘睿走后,刘仁之习惯性的摸搓着拇指上的铁扳指,由衷叹道:“看来尹老夫子教导的确实不错,还是多读几本书有用啊,这简直就是测影度山的本事啊。”
武国公斜瞥刘仁之一眼,眼神中多少有些怪异。
刘仁之察觉不对,垂手道:“父亲,难道是我说错了?”
武国公道:“那自然是错了,要是照你这么说,为什么礼之、智之、信之就没有这样的本事呢?偏偏就镔之有?”
刘仁之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片刻之后,突然面露惊异,道:“父亲的意思难道是说镔弟是纳尔朵?”
纳尔朵翻译成秧地语言即是生而知之之意,天下之大,人口何止亿万,但大多数人属于是学而知之的人,就是通过学习才会掌握知识拥有智慧。可是却有那么极少部分的人属于是生而知之,这些人不需要通过学习,便已经掌握了极大的知识和智慧。
这些人在秧地被称之为神童,可谓人人羡慕的风云人物。而在大漠却被成为纳尔朵,而且还有着另一层深意。
原来大漠远离秧地,又属于是游牧性质,自古便很难发展教化事业。
是以向来便是以游吟传唱的方式来传播文化、历史和信仰。
这些游吟传唱的人便被称为游吟诗人,他们所传唱之歌却并非是通过学习,或者是师承于谁,而是通过天授的方式来传承。
在大漠中时有这种情形,便是一个牧童白日还是说话不便的稚子,然而一觉之后便突然能张嘴吟唱数百首诗歌。
相传这便是游吟诗人死后,通过长生天与雪山神的安排使灵魂转生,重又为人。而这些人在长成大人,骑马开始成为奔波大漠各地的游吟诗人之前,便被称为纳尔朵。
便又是轮回之诗人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