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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卡尔·朗格

他站在窗前,三层楼之下停了一辆警车,正对着人行道。两个男人下了车。窗前的男人认为自己推测得出两人要去哪儿,警察已经去过那里好多回了。

他仍站在窗前,好看看他们会不会把那个人带走。这时他的门铃响了。是他们。

“您是卡尔·朗格?”稍矮的那人问。两人都挺高的。

“什么事?”

“能让我们进去吗?”

“请进。”

他没请他们坐下,自己也一直站着。看到他们这么大的个子,他有些不安。

“我们能问您几个问题吗?”

“什么事?”

“整整三个小时以前,您是否在超市买过东西?”

卡尔·朗格看了看钟。

“是,怎么?”

“能否跟我们说说您当时的穿着?”

“就是现在这身,还有一件半中长的灰外套。为什么问这个?”

“马上就告诉您。如果您不愿回答这些问题,请随意……至少此时此地可以随意。”

“此时此地?”

“没错。您干什么工作?”

“翻译。要指责我什么吗?”

“不是。您多大了?”

“四十八岁。”

“能否给我们描述一下您昨天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

“您不知道?”

“我很想知道您为什么问我。”

“可以理解。但是如果您不知道答案,这个答案对我们就更重要了。”

“我在家。干活来着。”

“一整天?”

“我下过一次楼,去街角买了趟东西。”

“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十点。”

“其余时间您在家工作了一天?多久?”

“一整天。直到我上床睡觉。”

“这样啊。”

“到底怎么回事?”

“马上就告诉您。有人昨天晚上十点半左右在忒茵游泳池附近看到了您,您对此有何话说?”

“没这回事儿。”

卡尔·朗格看看这个大个子,又看看那个。他们目光平静,审视着他。个子更大的那位还没说过话,两手交叉在背后。他们的沉默仿佛在威胁着他,卡尔·朗格感到自己的举止加深了他们的怀疑,于是他说:

“就算是又怎样?就算我真去过那儿,又怎样?”

他们盯着他,不回答。

“晚上十点半在忒茵游泳池那边呆上一会儿,总不算犯法吧?”

“当然不算。您当时在那里吗?”

“不在!”

“既然这样,那就没必要这么激动了。如果您当时不在那里——唔,那您就不在那里。有没有证人可以证明您当时在家?”

“你们说过,不是要指责我什么。”

“对。您还没回答问题。”

“我不会再回答问题了。”

“很不明智。”

“您要威胁我吗?”

“昨晚大约十点半,忒茵游泳池附近有个未成年少女被强奸了。”

卡尔·朗格没说话。他有许多话想要一下子说出,却一声不吭地站着,惊慌和愤怒在心里翻腾着。

两人中较矮的那个说:

“那位姑娘对犯人进行了细致的描述,其中包括几个特殊的细节。”

卡尔·朗格还是没说话。

“该男子大约四十五岁,留着短山羊胡子,一头灰白的头发,过耳。该人穿了一条浅色的条绒裤子和一件领子遮住脖子的棕色毛衣,还有一件半长款的灰外套,外套的裁剪方式是她从没见过的。”

卡尔·朗格沉默地站着。他感觉自己一副有罪的模样。

“您的外套放哪儿了?”

卡尔·朗格朝着房门的方向点点头。个子更大的那人把背后的手伸到前面,去拿外套。他回来后,第一次张嘴道:

“这件?”

“对。”

“我们想带走这衣服,”另一人说,“还有您身上穿的这条裤子。可以吗?”

“不可以。”

“那您就把事情弄复杂了。那样的话我们就得带您走。”

“您说过,不是要指责我什么。”

“目前不过是初步嫌疑。如果您不隐瞒什么,可以消除嫌疑,对您自己有好处。我们过来是为了调查一起犯罪行为。我们要是想带您走,什么都拦不住。我们让您自己选择,就这样。”

在此之前,卡尔·朗格一直回应这位警察的目光。现在他垂下眼睛,一时间站定,然后望着地面,慢慢地把裤子脱下来。他感觉心中一万个不情愿,反抗之情却软弱无力,近乎听天由命,于是他没有进卧室去脱裤子,在他们面前脱了下来。现在他穿着一条绿色内裤站在那儿,浅色的条绒裤子拿在手里。警察无言地接过了它。卡尔·朗格走进卧室,关上身后的门。他给了自己很多时间,让自己不要细想。他听见客厅里轻声说话的声音。他穿上一条裤子,跟给他们的那条差不多一模一样。电话响了。他进客厅去接电话。

“喂?”

“我是罗伯特。你忙吗?”

“我……你是从家里打来的吗?”

“是。”

“那我过几分钟给你打回去。”

他很快地放下听筒,接着注视两位警察,问:

“还有事吗?”

“暂时没有了。给您一张外套和裤子的收据。我们会再联系您的。您没打算出行吧?”

“没有。”

“请您别误会,这不是针对您本人的。”

“确实。对了,您还没告诉我您叫什么。”

“我叫汉斯·欧斯蒙德森。”

“汉斯·欧斯蒙德森。”

他走到桌旁,把这个名字写在一个信封的背面,然后转过身,说:

“好了,就这样吧。”

他们走了。卡尔·朗格站在窗边,看着车子开动,开走了。

他进厨房,注视镜子里的自己。他突然想起来他要回电,接着却把这个念头丢到一旁。他拿出蓝色的塑料洗脸盆,往里灌满了热水,然后进卧室拿了剃须刀和一把剪刀。几分钟后他的胡子没了。他看着自己想:他干吗要问我在超市买没买过东西?

他倒了盆里的水,把盆放回柜子里,去打电话。

“我是卡尔。妈过来了,你懂的吧,她刚刚要走。”

“当然,我明白刚才时机不合适。好,是这样,我给你打电话,因为一个德国同事——一个西德同事过来看我,你跟他肯定聊得来,他会说英语,可他妻子也跟着,妻子只说德语,这可有点儿为难我。所以你今晚能不能过来一趟——行吗?”

“我考虑一下。今晚?你看,我手头正好有点儿急事。”

“这样啊。真可惜。还是尽量过来吧,卡尔,求你啦。”

“好吧,我会尽量过去,不过不敢打包票。”

“太好了,卡尔,谢谢你。”

挂断电话,他站在那儿思考:如果那个所谓疑犯描述的说法不是虚张声势,他们怎么不逮捕我?肯定是虚张声势。还是说他们欲擒故纵,好看看我怎么反应?

卡尔·朗格在这间不太大的屋子里踱来踱去;他思索着与警察的对话,试图弄清警察那些话的本质所在。他一次次回到同一个呼之欲出的结论:他们怀疑他强奸了一个未成年少女。

几小时后,卡尔·朗格离开住所。他在楼道里没遇到任何人,假设真遇到了谁,对方就会断定他模样不一样了。他不仅刮了山羊胡子,头发也明显短了,还戴上了一顶好几年不戴的灰色鸭舌帽。他穿着深棕色的裤子和一件旧得有点儿破的双排扣外套。每个认识他的人都可以一眼认出他,可他模样不一样了。疑犯描述不准确了。

卡尔·朗格离家的原因有二。他想看看警察是否在监视他,如果是,他想甩掉盯梢的人。这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他心中不断滋长的绝望之情让他在屋里坐不住了:他被人(在超市里?是谁啊?)称做犯强奸罪的罪犯,两个警察拜访了他,与他谈话之后还继续怀疑他。他们看到了他,与他谈过话了,他却没能说服他们,他不是强奸犯!

外出的第一个目的很快达到了。没人跟踪他。直到他十分确定这一点之后,他才明白了为什么:当然不会跟踪他,就算警察也不可能相信他马上就会犯下另一件类似的案子。

然而另一个原因驱使他穿过几条大街,仍不能消除自己的屈辱感。有那么一阵子他甚至想去警察局找这个欧斯蒙德森,向他解释清楚自己是谁,然而一个缠人的问题让他停住了脚步:我是谁?

他没去罗伯特家,他觉着没法儿去,而且他的模样变了。他把电话插线拔了出来。他试图工作,却放弃了。在街上闲逛时浮现在脑海的一个记忆折磨着他。这个记忆年代久远,有二十年以上了,孩子们当时还很小。他们有个八岁大的小朋友,这小姑娘很喜欢照顾他们。一天下午他在卧室休息,身上就盖了一层薄薄的被单,这时她进屋找他,大概是问个什么问题。他不记得他们当时说了什么,可他们说话时,她开始用手指不断地摆弄他衬衫上的一个扣子。这让他兴奋起来,他勃起了。他希望她留在这儿,继续拨弄他,不只衬衫扣子,这完全是错误的,可就是这样了。这个回忆也折磨着他。

第二天早上,他坐着等待电话响起。他不知道他们需要多长时间来研究他的衣物,不过他下定决心不要一直等下去,等他们给他洗刷清白。最好积极一些,他垂头丧气地想。

电话一直没响,于是他去了警察局。他感到心中混杂着挑衅和恐惧。他要求与汉斯·欧斯蒙德森说话。他得等等。要说的话他又忘了。想好的一切要么忘了,要么没有意义。

欧斯蒙德森靠在椅背上坐着,既不友善也不冷漠。

“请坐。”他说,然后就不作声了。

“我巴巴地等您找我来着。”卡尔·朗格说。

“是吗?为何?”

“我要抹去这件事。”

“您的意思是,为了您自己?”

“对。这嫌疑太侮辱人了。”

“您的衣物还未检验完。并不是说,检查结果必然意味着什么。这您肯定是理解的。”

“您的意思是,它可能会针对我,却救不了我。”

“正是。我看出来,您刮了胡子。头发也剪了?”

卡尔·朗格没有回答。欧斯蒙德森说:

“昨天您说了,没有人可以证明您前天在家。”

“没有。”

“没有什么?”

“我没有证人。人们通常找不到人来自证清白。我还没用到过证人。”

“没有吗?”

“没有。”

“您仔细想想。想想八年前的事。”

卡尔·朗格不理解,他心中生疑。

“我不懂您在说什么。”他说。

“不懂吗?圣奥拉夫街,想起来了吗?您被捕过。”

“哦,那事啊。对,我现在想起来了。”

“您忘了这回事?”

“忘了。”

“不过现在记起来了?”

“我刚也说了。”

“细节也想起来了?”

“对。可那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可能大有关系。可能完全无关。现在下定论还早。”

“您听我说!”

“稍等,朗格。警方记录就在我手里。让我把重要的给您理一理。那天晚上一通电话把一辆巡逻车叫到了圣奥拉夫街,八号楼,原因是一个女孩子,喝得烂醉,躺在人行道上睡着了。那时将近午夜,天气很冷。警察到的时候那儿聚集了十个八个人,其中一位就是您。三名警察想要带走那个女孩时,您抗议说她是打算跟您回家的。您说,都跟您说好了,您强烈抗议他们带走那女孩,反应太大,所以最后把您逮捕了。那个女孩当时未成年。”

卡尔·朗格一时间沉默地坐着。瘫坐不动。然后他站了起来。

“请好好坐着吧。”欧斯蒙德森说。

卡尔·朗格站在那里。他站在那里,恨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说:

“谢谢您的报告。我不知道是您自己扭曲了事实,还是写记录的那位。我走了之后,劳烦您读读我写的那份,如果那份还没销毁的话。”

“我已经读过了。”

“那您就该知道,我因为反抗国家权力机构而被判了罚款。还应该知道我对此提出了异议,于是整件事中止了。为什么呢,您怎么看?”

欧斯蒙德森只是盯着他。

卡尔·朗格说:

“警方记录中写着,我当时喝得很醉。这是谎话,我说了自己刚从哪家餐厅里出来。后面又说,我当时很凶暴,特别是对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动了手。然而我可以证明,我的肋骨三天前就骨折了。我可以推翻那份记录,逐句反驳,于是整件事就中止了。”

“是啊,警察们不称职,您充分利用了这一点。同僚们以为那就是几个醉鬼在吵架,所以没记录证人的姓名和地址。可如果您问心无愧,干吗这么激动呢?”

“那既然您手头没有对我不利的证据,怎么还能四平八稳地坐那儿呢?”

“您为什么剃了胡子、剪了头发?”

卡尔·朗格的第一反应是要冲动地打断他的话,告诉他这不关他的事。可话到嘴边忍住了。他说:

“因为我想象力丰富。”

他转过身,走了。

卡尔·朗格在家。他踱来踱去。电话响了,他不接。世界不该是这样的。电话响了很久。可能是警察,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人。就算他不在家吧。他又回忆了一遍自己面对欧斯蒙德森的失败,思索自己本应怎么说。能让他满意的只有自己最后那句答复。其它的一切都差些什么,失之保守。

在这件八年前的往事上,欧斯蒙德森的完胜很容易理解,主要因为他摆出杀手锏,说那是个未成年少女,而他本人原本不知道这一点。那天晚上他沿着圣奥拉夫街走,以为那个蜷缩在屋子外墙边上的人是个男孩子。当时漫天都是雨夹雪,他没法径直走过去。他跟那人说话,没听到回话。一对年轻男女走过来站住。他给他们解释说,他肋骨骨折了,可如果他们能把这个年轻男孩摇醒,可以让他跟自己走,他就住在这附近。“这不是男孩,”那女的说,“这是个女孩。”他回答说,一样的。他们把她弄醒。她愿意跟他走。正在此时,巡逻车来了。他试图解释清楚,问他们是不是真有必要带她走。然而警察特别生硬地拒绝了他,让他心头火起,说他们得放尊重些。这就够了;其中一个警察反剪住他的手,因为肋骨骨折,让他觉得特别疼,他叫喊出声。然后他被推到车上,送到执勤室。

欧斯蒙德森利用这件事对付他。他看出了这件事的逻辑。一个中年男子打算带一名喝醉酒的未成年少女回自己家。他很清楚整件事看起来是这样的,特别是现在。他有嫌疑。一件助人为乐的举动遇到这嫌疑,就变味成了有碍社会风化的犯罪行为。

卡尔·朗格断定,自造访警察局以来,烦扰他的与其说是强奸嫌疑,还不如说是汉斯·欧斯蒙德森这个人,确切地说,是这个人所代表的那样东西。汉斯·欧斯蒙德森是敌人。在卡尔·朗格看来,他代表着权力那冰冷而聪慧的傲慢。他对警察报告的总结就是其巅峰之作——他说的话里没有直接就错了的,然而都在错误的边缘上。

卡尔·朗格决定再去见他一次。

然而汉斯·欧斯蒙德森却找上门来了,就在第二天上午,和上次陪他前来的那个大块头警察一起。他们带着他的衣服。尽管他们像山一样立在他面前,他也没请他们坐下。他也没问问题。他说:“不然我也会去找你们的。”

“啊哈?”

“我很诧异,你们没让我跟那个被强奸的姑娘对质。或者准确点儿说,让她跟我对质。”

“您都变了个模样,现在还说这话?”

“哦,您肯定能找副假胡子给我粘上。”

“那当然,可您把头发剪了。”

“是啊,我定时理发的。您是不敢吧,因为您害怕她认不出我来?”

欧斯蒙德森没搭理这话,而是说:

“那个姑娘出了这件事后,精神上禁不住这番折腾,医生说的。”

卡尔·朗格一时间没说话,然后说:

“明白了。原来如此。您怎么一开始不说?您为什么捉弄我?”

“您为什么剃了胡子还剪了头发?”

“我已经告诉您了。”

“说了跟没说一样。”

“因为我不希望自己看上去跟强奸犯一样。”

“没留胡子的强奸犯肯定比留胡子要多。”

“这话您说得可不太高明。”

欧斯蒙德森第一次显得占不着上风了。他的目光里有什么在动摇。但他没应声。卡尔·朗格说:

“您过来肯定不单单为了问我话吧?”

“我们把您的衣服拿回来了。”

“来两位警官,就为了送衣服?”

“您还没问检验结果。”

“这我就棋失一着了吧。这一来您就要想,我在担心您是否确实发现了什么。对不?”

“您这样想啊。看来您希望我们感觉您心中有谱,知道我们什么都发现不了。”

“对。”

“如果我们发现了什么呢?”

“那您就可以满意了。”

“我们发现了精液的痕迹。”

卡尔·朗格没有回应。他用不着思索太久就知道了,那是有可能的,于是感觉羞耻的红晕覆上了自己的脸。与此同时他怒火中烧;那是他的私生活,他的隐私,对于他自己之外的所有人都是禁忌。

“您不说话了。”欧斯蒙德森说。

“我对卑劣行径无话可说。你们没发现什么跟那件事有关的东西,所以您闭嘴认输就好。您这人实在恶心,不过您自己肯定也知道。”

“您干吗这么大反应。我就是想设法查明一件恶心的犯罪行为,是天底下最恶心的那种。”

卡尔·朗格知道自己反应过激了,可是怒火还没消,于是他说:

“这样就可以耍恶心的手段了?”

“我就是告诉您发现了什么。”

“那自然。于是您得出了什么结论?”

“尚无定论。不过您的反应确实比我预料中的要大。”

“这不新鲜。您明白告诉我,除我之外到底还有没有别的嫌疑人?”

欧斯蒙德森沉默地注视着他。

“你们到底找没找其他嫌疑人?您说您要设法查明这天底下最恶心的案子。符合那个惊吓过度的未成年少女描述的疑犯的,我在奥斯陆是唯一一个吗?”

“您打算质疑那份描述陈词吗?”

“您故意回避我的问题。”

欧斯蒙德森不发一言。

卡尔·朗格转过身,朝窗户走去,在那里站定,背对着他们。

“我们会再找您的。”他听到欧斯蒙德森说。他没转回身,听到他们走了。

卡尔·朗格没法工作。他想破了头皮,为了入睡吃安眠药,醒来时头昏沉沉的。两天过去了。他想破了头皮,却毫无进展。

然后他有了个主意,在电话号码簿里查找汉斯·欧斯蒙德森。他就是想看看这人的职业名称。有四个汉斯·欧斯蒙德森。其中两人干别的工作。另外两人里,一个住在基尔科街。另一个的住处离这儿就隔了四个小区。

他突然有了个念头。如果就是这个欧斯蒙德森的话。如果这人之前就晓得他的模样,是他看见他进或者出超市、然后立即将他跟那个被强奸了的女孩描绘的疑犯联系起来的话。

这个念头在他头脑中回旋,横冲直撞,他血脉偾张。

他本来已经将电话簿放到一边了,现在又打开,找到那个名字和号码。他想要试试,好看看自己对不对。

接着他又决定不这样做,不想与那个警察交锋,不太清楚在这种情况下该说什么。他反而拨了基尔科街那个号码。如果能排除这个地址——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是谁的地址——事情就清楚了。警察家肯定有电话吧。

可他又不那么肯定了,他把手绢放到听筒送话口上,而且正因为此,感觉自己在做什么违法的事。

接电话的是个女的。他问那边是不是欧斯蒙德森警官家。不是。他道了歉,挂了电话。

他穿上灰色的大衣——这是自他得回这件衣服以来的第一次——然后出门。他很激动。他朝西走过四个小区,找到了那栋房子,是栋四层楼高的出租公寓,刚整修过。正如他所料:欧斯蒙德森家去警察局最近的路要经过超市。

可欧斯蒙德森是怎么追踪到他的?他是不是直接跟着他到楼门口,然后又向其他租户描述了他的模样,得知了他的门牌号?

卡尔·朗格既没有一直站在警察住的房子前,也没有进去。他往前走了几百米,然后转身从另一条路回家。他不想让别人看见。再一次,他感觉自己在做什么违法的事。

在楼道里,他遇到了欧斯蒙德森,欧斯蒙德森在下楼,独自一人。卡尔·朗格更坚信了自己的想法,震惊至极。

“您在这儿啊。”欧斯蒙德森说。

他没回应。

“我能跟您上楼吗?”

“您这次想干吗?”

“跟您说话。”

卡尔·朗格不说话了,继续上楼梯,欧斯蒙德森跟着他。他关上门,进客厅,没脱大衣,坐下。欧斯蒙德森同样落了座。

突然间,卡尔·朗格心中平静如止水,仿佛过去几天所有的冥思苦想都化作了坚不可摧的力量。他说:

“您从什么时候起认得我的?或者这么说吧:知道我的?”

“这话怎讲?”

“我不想听您的回答。您要干什么?”

“我是为了我们谈过的对质一事而来。”

“我对那没兴趣了。”

“您误会了。是我们有兴趣。”

他没回话。他心中十分平静。他在等待,可欧斯蒙德森同样在等待;这就像一场以沉默为武器的决斗。

卡尔·朗格是投降的那一方,不过他仍然很平静,感觉自己几乎占了上风:

“目前为止,您有多少嫌疑人?”

“这您上次也问了。”

“您还没回答。或许您不太擅长撒谎吧?”

“是啊。您呢?”

“擅长,如果情况需要的话。谁在超市里看见了我?”

“什么时候情况需要?”

卡尔·朗格站起来,脱下大衣,把大衣放在一把椅子的靠背上,重新坐下,脸却冲着另一个方向。

欧斯蒙德森说:

“您结过婚,对吧?”

“对。”

“大约八年前离婚。”

“看来您知道。”

“知道。据我所知,是您提出的离婚。”

“您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不对吗?您突然离开了共同居住的房子。您说自己抑郁,需要独处一段时间。几天之后您打了电话,说自己不会回去了。”

欧斯蒙德森打住了。卡尔·朗格没说话,可心中的平静被摧垮了。

“您得承认,”欧斯蒙德森说,“以这种方式结束一段婚姻挺不同寻常的,即便在如今也是一样。不过您也许有什么需要瞒着尊夫人的理由?”

卡尔·朗格坐在那儿,脸仍然不朝着欧斯蒙德森。他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漫不经心:

“那该是什么理由呢?”

“啧,比如说,您打算隐瞒另一段感情。”

“为何?”

“是啊。为何?”

卡尔·朗格忍不住了。这儿坐着的这个人,利用职务之便随意探查自己,在自己的私生活和感情生活里探头探脑,太侮辱人了。他的心中如急风骤雨,他直接站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可他忍不住了,几乎不由自主地,他走出客厅,走出家门,下楼梯,一开始从容不迫,随后大步流星,同时他在想:现在他无论如何都认为我有罪了。可他恰恰不再关心这个了,正好相反,把欧斯蒙德森往沟里带就像是复仇……

到了第一个拐角,他环顾四周。欧斯蒙德森不见踪影。他快步往前走,直到自己感觉安全,随后他进了一家小咖啡厅,里面几乎空无一人。他点了一块软和的华夫饼和一杯咖啡,坐在窗边。

他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做不到。他看到欧斯蒙德森就在眼前,沉着冷静、不可捉摸的恶人欧斯蒙德森,冰冷漠然地坐在那儿,用他那一连串阴险的污蔑在他的世界里探头探脑。他厌恶死他了,恨死他了!

两小时后,他再次关上自己公寓的门。他仍然混乱得很,为了消停下来吃了片安眠药。这时是三点半。他踱来踱去,等着药效发作。他不觉困意,半小时后又吃了一片。这时电话响了。他没接。他走来走去,却从不离窗户太近,以免外面的人能看得到他。随后他突然想起了,欧斯蒙德森之前提到过对质的事,于是他从椅背上拿起大衣,又从卧室拿了把剪刀,坐在沙发上把大衣剪了。碎布片被他放进一个塑料袋里。现在他平静些了。当然我也大可把这衣服藏到什么地方的,他想。他躺倒在沙发上,身上盖了条毯子。这周的报酬就要被我扔水里了,他想,这样不行,我得重新开始干活。

这时门铃响了。他浑身僵硬,侧耳倾听,只听见自己血脉搏动的声音。门铃又响了一遍,响了很久,几乎很不耐烦的样子,他感觉。我完全有权利不开门,他想,我又不知道外面是谁。不过我需要一把更好的锁了。

他又等了几分钟,然后站起身,跟做贼似的,蹑手蹑脚地走进门厅,溜到门口。他把耳朵贴到门上,什么都没听见,却不敢开门确认,现在还不敢。他回到客厅,拿起本子,在上面写下:“已前往哈灵格达尔[1]的小屋,以求安心工作。约两周之内返回。”然后他折起这张纸,在上面写下“致罗伯特”。他打开放文具的抽屉,拿了一个图钉,然后又走到家门口,静听,开门,把字条在门铃下面钉牢。够狡猾,卡尔,他高兴地对自己说。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想起,罗伯特知道他在哈灵格达尔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小屋,于是重写了一张字条:“我在哈灵格达尔租了间小屋,以求安心工作。再联系。”在折好的字条上写下“致西尔维娅”,深知绝不会有哪位西尔维娅来按他的门铃。这下我不在家了,他想。

可接下来他发现自己还是需要吃些东西的,于是迅速去往街角的店铺。

又到家了,他把两扇对着大街的窗户其中一扇的窗帘拉上,开了沙发旁的灯。外面的人看不见这相当昏暗的灯光,再说如今人们为了防盗,常常给许久不住人的空屋子亮上灯。这下我不在家了,他再次这样想,坐在沙发上。他感觉疲倦,躺下身来,盖上毯子,当睡意如绵长安静的波涛向他涌来时,他想:我得好好钉那张字条,如果欧斯蒙德森看到它了,我得知道。

他迷茫地醒来。他冻僵了。已是幽暗的深夜,五点十分,他睡了超过十二个小时。他脱下衣服,躺在床上。他又睡着了,梦见自己在给自己写明信片,简短地说他在法国,往卡片上贴了一张挪威邮票一张法国邮票。梦把他唤醒了。天还没亮。这次他没再睡着。他躺着,想前一天的事;那些事突然间好像变得不可理喻了;他肯定有个理由来着,这理由他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可过了一会儿,一件事令人不安又清楚地呈现在他眼前:自从欧斯蒙德森当面说出了对他的怀疑,无论这怀疑有多离谱,它都影响了,甚或左右了自己的整个人生。在此之前,他一直感觉自己是个相对自由、相对自主的人,即便他早已清楚,自己无法脱离普遍的社会影响。然而现在他感觉,另一个人的、欧斯蒙德森的意志在将他拖入一个个全新的境地,身处其中,他作出的反应都因束手束脚而荒谬不堪。

卡尔·朗格与世隔绝了两天。电话响了五次,比平时频繁得多。自然也可能是他母亲打来的。或者他某个孩子。或者别的什么人。卡尔·朗格想,是欧斯蒙德森。

他睡得很多,吃安眠药后昏昏欲睡。醒着的时候,特别是入睡前不久,他跟欧斯蒙德森对话。一开始主要是他占上风;他责备欧斯蒙德森夺去了自己的身份。渐渐的,欧斯蒙德森越来越有话语权,间或说一些让卡尔·朗格怒不可遏的话。有一次他说:“您就是一坨狗屎,您就是一只毫无社会良知的臭虫。要是能碾碎您,我何乐而不为。”

第三天是周日,他给欧斯蒙德森打了电话,往家里打,他猜测欧斯蒙德森有空。确实有空,对方亲自接的电话。

“喂?”

“我是卡尔·朗格。”

一顿,然后:

“嗯?”

“我前几天不在家。”

“是吗?”

“我想知道有没有新情况,您试没试过联系我。”

“联系您?”

“您就告诉我吧!”

“慢点儿,朗格。这么说您以为,您不在家时给您打电话的是我?”

“什么意思?”

“您看,您把您自己跟我都看扁了。您说您去了哈灵格达尔?”

“我没……”

“得啦,朗格。我们是可以撒谎的,除了在法庭上,而且就算在法庭上被告也可以撒谎。不过您能不能明天再给我打电话,我正要出门。”

卡尔·朗格摔上话筒,一句没说,他不知该说什么。他被羞辱了、打发了,被人当猴耍了。这魔鬼,他暗暗地诅咒,这混账魔鬼。

他吃了两片安眠药。我该怎么办,后来他想。我会怎么样。

他在房间里飞快地来回转悠,转了半小时之久药效才上来。然后他坐下,平静些了,却不知所措。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在家,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在哪儿。他确实认为我就是犯人,即便他跟我谈过这么多话。

他站起来,继续兜圈子,想起门上的字条,把它拿下来,看不出来是否有人读过。“您说您去了哈灵格达尔?”

他又吃了一片药,想要睡觉,睡下去一了百了,尽管现在才是下午。他躺下,试图想出明天要对欧斯蒙德森说什么,可思绪逐渐模糊成一片迷雾,他抓不住。倦意如绵长沉重的波浪席卷过他,欧斯蒙德森的脸在浪中,他来了又消失,那张平和严肃的脸。

卡尔·朗格挣扎着想要醒来。在梦中他知道这是在做梦:他站在一条巨大的冰川上,面前就是一条狭长的裂缝,裂缝深不见底。他想跳进去,他已经找这条裂缝找了很久,进了这里他就可以永远消失。可突然间一道可怕的疑虑让他跳不下去:他记不得字条放哪儿了,字条上写着如果他出了事,邻居就是凶手,邻居时常威胁说要干掉他。没人会相信他,但就是那个人干的。他是这样写的,可现在他不清楚别人会不会发现这张字条,找不到的话这一切就都没意义了,面前的裂缝没意义了,他永远不会被人找到也没意义了。然而他挣扎着要从中醒来的、真正的梦魇是他止不住地冥思苦想,自己把那张字条怎么样了。

快中午了。梦境还渗透在他骨髓里,仿佛那不止是一个梦。

我不要打电话,他想。他在等着我打电话,所以我不打。

过了一阵子他想:可或许他想到我就是会这么想。

又过了一阵,他穿上了破旧的双排扣外套,戴上鸭舌帽,前往警察局。他心中什么都没准备好,连句完整的话都没有,连有逻辑的念头都没有。但他还是很快地去了。

他报上姓名,说了自己想见谁。他得等着。自然了,他想,这是他的策略嘛,今天我肯定要等得特别久。然而并没有这样;实际上,令他失望的是,几分钟之后他就被叫进去了。

他一直在耍我,他想,有那么一瞬间,他都在考虑干脆走人算了。

欧斯蒙德森坐在一张写字台后面。趾高气扬地,卡尔·朗格想。

“我就等着您来呢。”欧斯蒙德森说。

“自然了,您等的都是该等的,是不?”

“不,不巧不是这样的。”

“肯定是,肯定是。也正因此您并不认为我就是犯人。您从没这么想过。”

“如果我想过呢?我不会定然以为某嫌疑人肯定是犯人。有嫌疑的意思是符合某个框架。这个框架既可宽泛又可狭隘。”

“我符合这个框架,是因为您要我符合。”

“对此您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就因为某些您所谓的外貌特征。”

“不。我第一次去拜访您时,其实为的只是把您从名单上除去。可您一副知道自己有罪的样子,而且对犯罪行为明显无动于衷。在那之后,您为了把自己的嫌疑尽可能地搞大,都做了些什么,您自己知道。”

“我的所为都是情况所迫。”

“什么情况?要么您无罪,要么您有罪。”

“我就该这样说:为您所迫。”

“您肯定动摇得厉害。”

“您就不能只谈正事吗,”卡尔·朗格突然激动起来,“您就非得不断地突然换话题吗!”

“哦,正事已经够清楚了。不过我也可以给您讲得再清楚些。您说您被迫做了些奇怪的事,就比如最近这次,您假装自己去了哈灵格达尔。我只能告诉您,如果您被人牵着鼻子做出了这种事——尽管您说您是无辜的——原因只能是,您自己在动摇。我也可以把话说得再重些。我有这种感觉,那就是您判断不了您自己是谁。”

“真是一派胡言,真是……好啊,这会儿您说,我如此这般就动摇了,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接下来就要说我神志不清,无法为自己行为负责了!”

卡尔·朗格站起来了;他感觉心中一股怒气压抑不住了,还来不及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就在写字台上弯下腰来,往欧斯蒙德森身上吐了口唾沫。尽管没吐到脸上去,也吐到胸前了。明白过来自己干了什么后,他震惊地往后退了两步。他张开嘴,却不知该说什么,该如何表达出自己火烧火燎的羞耻。

欧斯蒙德森坐着一动不动,就像冻住了似的。这时他掏出手绢,先把脸上的唾沫星子抹去,然后是毛衣上的痰渍。他盯着卡尔·朗格,表情怪异,几乎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我……”卡尔·朗格说,说不下去了。

欧斯蒙德森什么都没说,只是让手绢掉到身边的地上。

“我失态了,”卡尔·朗格说,“请您原谅。”

欧斯蒙德森似动非动地点了下头。卡尔·朗格不知这该是什么意思。

“这种行为可能受处罚的,您自然清楚。”

卡尔·朗格没吱声;此举的这一面对他恰好是完全无所谓的。

“您坐下。”欧斯蒙德森说。

“我更愿意站着。”

“我更愿意您坐下。”

卡尔·朗格还是站着。

“呐,随您便,”欧斯蒙德森说,“您很幸运,这里没有证人在场。”

“我没打算否认此举。”

“好。”

欧斯蒙德森不说话了;出现了一段漫长的停顿。卡尔·朗格对自己不体面行径的羞耻逐渐减少了;他近乎傲慢地想,自己没服从欧斯蒙德森让自己坐下的要求。要是我没朝他吐痰,而是打了他该多好,他想。如果不是写字台挡道,我早扇他一巴掌了,我就吐了口唾沫,因为别的都做不了。

“怎么,就这样了?”欧斯蒙德森说。

“对,”他说,“就这样。”

他转过身走了,一开始还能忍住笑容。但往警察局外边走的时候,他露出了笑脸。当他走入外面灰蒙蒙的天色中时,他笑出来了,尽管是心里在笑,可几乎大笑出声了。我朝他吐唾沫了,他兴高采烈地想,早该这样了,在警察局里,我这辈子第一个应受处罚的行为,早该这样了,现在他再别想动我一根毫毛了。

然而这溢于言表的兴奋之情来了又去,短短几分钟后,彻底的胜利就根本不那么彻底了。而卡尔·朗格到家时,他感到一股可怕的空虚。他坐下,没脱外套,他感到陌生,无依无靠。现在结束了[2],他想。就这样了。

注释

[1]挪威南部一山谷。

[2]亦指“精疲力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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