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被符咒困住脱不开身,只得在应凹儿搀扶下坐倒地下遥看道士吃饭,正被困得难受时突闻天空雕鸣,伴着雕鸣声一个苍劲的声音吼道:“谁人放肆敢欺我娃儿……”
身随声至,吼声中应老祖坐着巨雕俯冲下来,落地时弄起好大烟尘,应凹儿扶住青竹一边拍灰一边恐惧的躲到青竹身后试图躲开应老祖目光,应老祖斜瞅二人一眼,掌心推出一道真气化了青竹身上的锁神符,继而冷哼道:“小小人儿还敢私奔,你以为区区迷魂散便能迷倒老祖不成!不过是看看你们能逃到哪里去罢了,怎样?出门便受困,知道世间艰险了吧?”应老祖说着碧绿拐杖跺地发出当当声响,那老迈的身躯也跟着咳嗽几声。
应凹儿语音颤抖,从青竹身后猫出头委屈道:“老祖,我不嫁给麻叔……”
应老祖不置可否,他双手扶杖,抬头望天,望了许久才道:“世上事,不如意者十居其九,多少女子出生便被妖魔扛了去,又多少贫民穷人终其一生也吃不上顿饱饭,你生于娇,养于娇,如今叫你嫁个丑汉有何不可!何况只有如此你才能安稳的渡过余生,应家老少几十口也才有了守护……”
“老祖……”应凹儿眼含泪珠,偷偷扯了青竹一把想要他说话,青竹却恍若未闻般无知无觉,她只得自己鼓起勇气道:“我要嫁给青竹哥,应家让他守护。”
“呵呵呵……”应老祖干笑,笑罢转头问青竹道:“你还记得我教你的道法真诀否,你且说说你可愿就此抛下十年之所学所欲,就地入俗成家?”
应老祖曾说过:“修道者,不争朝朝暮暮,所有眼前事,皆虚妄幻景,欲破天道枷锁,必先破世情人欲,”说此话时青竹还小,初窥道门,但他领悟性强,自此便缩食少动将欲望缩至最小。
此时,这段话又源源不断在脑中浮现。欲窥万里云先破自身迷,俗世不过百年,百年后谁还记得谁?唯有修成不死金刚身站在云端天际,方能阅览千年万事!青竹抬起头:“老祖,我要修道成仙!”
“好好好,不愧是我徒弟,关头处自见分晓。”应老祖拍枯瘦的老手夸赞着。那边却气死了应凹儿,抓着青竹的手渐松,如烂泥般滑落地上,目光呆涩!站在她肩头被顺带摔倒的黄鼠狼起来后急忙去扶,却苦于身子太小直急得围着主人团团转。
“哈哈哈,少年乃我辈中人,小小年纪便看得透世事,参得通真道,难得,难得。”看戏多时的三个道士终于说话了,那胖道士起身边夸赞边鼓着掌朝这边走来。
应老祖却不想结交那道士,冷眼斜瞅问:“欺我娃儿的便是你们?”
道士以为与青竹一战大不了是路边玩闹,此时一语带过便罢,谁知这看着要死了的老头竟还抓着不放,不仅问,而且看那架势大有一个不善便要动手的样子。胖道士被问得一愣:“不错,是我们,就是我们欺你娃儿,你待怎地?”
“呵呵,不怎地……”说话时,应老祖已暗中拍个摧剑符在拐杖之上,此时话音刚落只见那拐杖便弹地而起直向胖道士射去,胖道士不敢卖乖,急就地一滚险险避过这一杖。起身时,怒叫一声:“老头,你来真的!”
“真的又怎样!”应老祖话声中早又唤回拐杖朝后攻来,胖道士眼见杖到,忙抽出背上法剑慌急中挡了一招,却已感觉到那杖中真气浑厚非一般可挡。胖道士叫:“师兄快来,瘦老头不好对付。”
闻声羊胡子道士未动,却是瘦道士应一声:“师兄,我来助你,”话声中早已抽法剑直杀过来。
应老祖见状召回拐杖就在那拐杖头上一捏一拔抽出一把剑来,原来他的修光剑竟藏身拐杖之中!
应老祖更不打话,运足真气就势一扫,扫出好大一片气刃。胖瘦道士虽也运足真气用法剑抵挡却也被这气刃推得直飞出去。胖道士叫:“师兄,还不上,拿下这老儿……”
应老祖阴侧侧的瞅羊胡子道士一眼,那眼中全无惧意,倒有威慑之意。
不想羊胡子道士也不知是怕应老祖还是怎地,突地飞身而起,叫一声:“走吧,休与老人计较!”说“休”字时刚起身,说到“较”字时已提了两个师弟消失在山林之外。其身法之鬼魅迅速可见一般。
应老祖久久的望着三人消去的方向,眼中全是羡慕。青竹也久久的惊艳在那一闪而逝的身法中,即使他修道炼气自问身法不慢,与那羊胡子道人比起来简直如乌龟赛兔,不可同日而语。
“老祖,这就是筑基之士麽?”
“是,”应老祖肯定地回答,“筑基者,通全身毫毛气眼,吸天地之精气聚于下丹田,于下丹田内筑成真气丹盘以待结丹。同时气孔但凡打开天地精气尽可吸收,我之真气意念亦可射出气孔掌控周身之物。人只知手脚灵活好用,却不知气眼开后人之所至周身土木山石皆为手脚!”
不知何时,应老祖已泪满襟上,竟不顾两个小辈之面痛哭失声起来。
青竹与应凹儿两边扶住,应凹儿劝道:“老祖,您别伤心了,虽然您未能筑基,但如今也活到一百二十岁,儿孙满堂了呢!”
“你懂个屁,”应老祖竟然誶一声,哭道:“人间百年不过白露过隙,儿孙满堂不过梦幻泡影,有甚值得留念,修不得道登不成仙即使日日美食歌舞也不过是冢中枯骨,悲哉,悲哉,你等俗人又怎能知晓!”
应老祖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竟哭得昏天黑地,只把青竹和应凹儿看得一愣一愣不知如何自处,想往日老祖无不是端庄静坐喜怒不形于色,怎么今日会如此失态,莫非真的年老人糊涂……
刚从失魂落魄中走出来的应凹儿此时又被老祖带起一阵悲伤,斜眼看时对面那男子眉目清秀,却目冷冰霜,回首望时家里的麻大叔老骨麻脸一副恶心,应凹儿越想越气,也越想越悲伤,竟从方才的劝解老祖变为跟着嚎哭起来,祖孙二人就地蹲在早被打散的路边矛棚前来了一场嚎哭大赛,只是一个哭的是难嫁如意郎君,一个哭的是无望登仙成道。
那不胖不瘦的茶棚老板拨开身上茅草努嘴向青竹示意,意思是问二人为何如此,青竹摊手,他虽大概知道原因但此时也无从劝说,索性丢开二人手提黄鼠狼在被掩埋的灶台下搜出一碟蚕豆,坐到横倒了的棚粱上吃豆观哭。
一直半个多时辰,应老祖方才从地下站起,又双手扶起应凹儿道:“走,孙女儿,咱们回去,咱们都是冢中枯骨,也唯有你那青竹哥还有望看看天有多长……”
“嗯……”应凹儿乖巧的答应一声,与老祖互相搀扶走向大雕,她斜看青竹一眼,眼中已是恨怒难明。
风萧萧兮冷风吹,路长长兮人不归!
都知万物皆有情,最是无情真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