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倾城走过屏风去,在案几上翻过一个茶杯来倒了一杯茶,但她却没有喝也没有立即端过去,而是鬼鬼祟祟的瞅了一眼屏风那一面的慕云平,而后飞快的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纸包,打开把里面的白色粉末倒进了茶杯里,把那包药的纸几下揉成了一团扔进了一侧花几上高大的瓷花瓶里,然后摇了摇茶水,最后脸上才重新带着笑意走了过去。
她把那杯茶端给慕云平喝,慕云平原本不喝,但她却一直推给他,然后又指着桌上说了什么,然后慕云平才就着她的手把那杯茶喝了下去。
晚萦差一点滑坐在了地上,前几日还温情脉脉斩钉截铁的对她说不去许倾城那里的这个人,转眼就让许倾城在这里红袖添香了。
晚萦冷着脸走出勤政殿的时候,刘公公迎上来,看她脸色发白,关切的询问了几句,晚萦冷冷的说道:
“进去的时候,就觉得你的脸色怪怪的。难怪刚刚公公你非要拦着我呢!原来是怕我进去破坏他们的好事。”
说着便要走,刘公公追上前来,还要说些什么,晚萦又说:
“别让皇上知道本宫来过这里。”
说完,头也不回,飞快的走了,像一缕风似的从面前刮过,旋即就越飘越远了。
晚萦呆呆的在路上走着,忽的想起江逾白来,她越是恨慕云平,江逾白在她心里就越发清晰,晚萦就越发觉得那个死去的人才是最好的。
大抵天下男人除了逾白都是一个样,最喜欢喜新厌旧,哪怕那个“新”是他以前看不上的,在现在的人旧了之后都觉得很新鲜。
晚萦走着走着,花木枝子后面忽的蹿出一个人来,晚萦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却原来还是个故人。
刘旭阳还是那么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脸上挂着纨绔子弟特有的那种欠揍的微笑,一见晚萦,他笑得咧开了嘴,一排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微微泛光。
“陆姑娘,哪里去?”
晚萦退后一步,呵斥道:
“放肆!”
“哦!”他恍然大悟似的一排脑袋,双手拱起,“芸妃娘娘。”
晚萦道:
“知道就好,知道就给本宫让开。”
刘旭阳把衫子在手心里一拍,说:
“老朋友见面,叙叙旧嘛,那么急干什么?再说娘娘您还欠我一个解释呢?”
“什么解释?”
刘旭阳的右手食指和拇指刮着自己的下巴,上下打量着晚萦,半晌才乐呵呵的道:
“解释一下,端午节那晚上您为什么莫名其妙的打了我一巴掌,然后就跳水逃走了!”
晚萦不说话。
刘旭阳渐渐的逼上前来,脸色也慢慢的严肃起来,道:
“娘娘想的就是,跳水逃生到九王的船上吧!九王又将你引荐给了皇上,说!”
“说什么?”
刘旭阳一把抓起了她的手腕,力大得想要捏碎她的腕骨,逼近她,恶狠狠的就像呲着牙的饿狼:
“说你和九王密划了什么阴谋?是不是想对皇上不利?”
晚萦甩着手臂,奈何刘旭阳的力气太大,她根本就挣脱不了,依拉一扯间,那软缎绉纱的上衣被揉得皱成一团。
晚萦急了:
“放手,要不然,本宫就要叫人了。”
刘旭阳却突然挂上了不怀好意的笑,顺着手把她拉得更近了些,她的身子几乎贴上了他的:
“好啊!你倒是叫啊!就让别人来看看,芸妃娘娘穿成这个样子跑到这花溆来和我幽会。”
“你有病!你就是个疯子!”
刘旭阳拽着她拉远了些,脸色又冷冰冰的:
“说!”
晚萦道:
“你放开我,我就说。”
一得到自由,晚萦立即退了几步,但她知道,在刘旭阳面前她想跑,那几乎没可能,于是仰起头,灿然一笑,说:
“刘公子不是想和本宫叙旧么?”
说着,她扑上前去,猛的抱住了刘旭阳,手还攀上了他的脖子。
刘旭阳没料到她会突然扑过来,这下他却慌了神,试了好几下没把她扯开,又怕太用力真的伤了她,毕竟她还是嫔妃,况且他也没有什么实证能证明她真的和九王勾结。
晚萦想块牛皮糖,怎么扯也扯不下来,声音也甜得像蜜糖:
“不是要叙旧么?咱们的‘旧’不就是这个距离的吗?”
两人正在拉拉扯扯,冷不丁听见一声“咳”,晚萦和刘旭阳双双停了下来,却见静妃正在不远处拿着手绢似笑非笑的。
“刘公子今儿怎么有空进宫来了,是找皇上的?”
晚萦听见静妃的声音,心里暗道“糟糕”,把脸埋进了刘旭阳的怀里,坚决不让静妃看到她的脸,否则那还了得,不得给她安上个淫乱宫闱的罪名拿去浸猪笼才怪呢!刘旭阳又挂上了那纨绔子弟的笑,顺带着将晚萦抱在了怀里。
“我今天本来呢,的确是来找皇上的,但是现在看来不用了。”
说完嘿嘿一笑,说了一声“失陪”,就抱着晚萦走了。
转了好几个弯,晚萦推着他从他身上跳了下来,冷哼一声,什么也没说就走了,仿佛在说:你要是再追上来,后果自负。
离了刘旭阳,晚萦一个人越走越累,走着走着,自己都不知道走到哪里了,只觉得这个地方好像从来没来过。
不远处的湖面上有一个湖心亭,里面空空旷旷的,没什么人,晚萦也累极了,就进了亭子,趴在栏杆上想事情。
一趴就不知道趴到了什么时候,晚萦迷迷糊糊的觉得有人在推她,她抬起头来,那人愣了一下,随即道:
“你是哪个宫里的宫女?怎么趴在这里哭?当心着了凉。”
哭?
晚萦摸了摸眼角,果然湿漉漉的,满脸冰冷,被风一吹,像冰一样。
晚萦掏出手绢来拭泪,过了好一会儿看清了眼前的男子,这人长着一张好看的脸,眉峰刚健,眼睛微长很是幽深,年纪亦不过二十出头,穿着一身玄色的圆领长袍,露出里边同样玄色的衣领,袍子藏蓝滚边,针脚压出一上一下错开的整齐的花纹,腰间挂着一只麒麟形制的玉佩。
“你叫什么名字?”见晚萦不答,他又问。
晚萦瞥见他手里擎着一个陶瓷样的什么东西,龇着尖利的牙,脖子上一圈黄色的鬃毛,高高的在空气里无风自扬,头顶上顶着一个大大的赭色的犄角,颈项上垂着黄色的铃铛,通身都是火一般的红,正张牙舞爪的想要扑过来一般,还是釉彩的,甚是精美。
晚萦的嘴朝那个东西努了努,问道:
“那是什么?”
男子把手举到了晚萦的面前,道:
“它的名字叫‘年’,是个怪物,要吃人的!”
晚萦问:
“那你呢?”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道;
“你记住了,我叫沈琅玕,我也是要吃人的!”
晚萦悠悠荡荡的忘了时间,等她东转西转转回去的时候差不多已经过了一个时辰,银月和皎皎都快要急哭了,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时不时差人去各处找找。见着晚萦平安的回来了,像是信徒见着了观音大士一般,“唰”的一下眼泪就掉了下来。双双跑上前去:
“娘娘,您跑哪里去了,急死我们了。刚刚皇上来过,发现了您不在,急得跟什么似的,差一点儿就要把我们俩拖去砍头了。”
皎皎哭得都快喘不上气了,伸手去端茶却不一小心碰倒了茶杯,茶水撒了一桌子,索性就坐在地上放声痛哭了起来。
晚萦倒没有想到有这么严重,只得叫银月去将皎皎拉起来,银月勉强还镇定一些,抽抽搭搭的说:
“皇上来过看您不在,我们也不知道您去了哪里,他发了好大的脾气,说我们连个病人都看不住,当时宫里的宫女太监跪了一个院子,直到刘公公说差人去找找,找不到再处罚我们不迟,现在谢公公他们还在外面找呢!皇上原本是要在这里等您回来,可后来有人来报说有人找皇上,皇上就去了,临走说了午膳时间再过来,要是还没找到就要拉我们去打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