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后,简雍正在驿馆中时,突闻张昭来访。简雍赶紧出迎,将张昭请入堂中。张昭说道:“今日大都督已到,亲自去面见吴侯,与吴侯国太及江东数位元老宿将密谈,已有定议,特遣在下来告知贵使。”
简雍忙问:“吴侯可愿起兵响应?”
张昭说道:“昔日彭城王尚在徐州之时,与我江东订约,乃是为了联手共抗袁绍。虽然彭城王兵败,徐州失陷,但此约不变,如今彭城王重入徐州,若是袁绍来犯,只要江东知情,必定起兵救援。但如今彭城王意欲举兵讨伐董卓,请恕江东实在不能相随。吴侯以及江东众臣敬佩彭城王尽忠为国,勇于举兵勤王,讨伐董贼之志,只是董卓在朝,挟有天子,虽然有彭城王振臂一呼,却未必能得百应。吴侯不得不先以江东六郡父老为念,战端一开,生灵涂炭。烦请贵使回报彭城王,江东难以从命。”
简雍无奈,只能向吴侯辞行,星夜回徐州去了。
董卓在长安,得曹操传讯,方才知道刘备在徐州反了。他谓李儒道:“当日若听文优之言,不至于如此。如今兖州大军齐备,正欲与袁绍开战,却出了这桩事。刘备是宗室王爵,不同于他人,他若造反,天下震动,若不小心处置必生大乱。兖州之兵就在近侧,但若遣曹操出兵讨伐,一者恐怕袁绍趁虚而入,二者也怕曹操阳奉阴违,不尽全力。而从关内调兵一者太远太迟,二者劳师远征,孤悬于外容易生变。思来想去,难有两全之策,文优你可有良策?”
李儒道:“臣以为,当务之急要先安定朝中人心。相国该即刻面见天子,告知刘备之叛,向天子请旨褫夺其封爵,坐实其罪状,然后昭告天下。刘备罪名坐实,则天下人心安定,诸侯不敢轻易响应。至于讨伐刘备,还是当命兖州大军就近出兵,一者大军本来就将开拔,粮草器械齐备;二者刘备虽重夺徐州,但其麾下兵马多是兖州曹操旧部,如今只迫于形势,未必真心追随刘备,一旦曹操亲到,必定土崩瓦解。至于曹操是否真心讨伐,臣倒以为不必担心,曹操在兖州这数年势力大增,他若想背离天子,早已成了第二个袁绍,刘备虽是宗室,如今公然反叛,已是钦定乱贼,宗室身份不仅全无用处,反是负累,曹操必不会因一刘备而与朝廷反目。袁绍虽然陈兵于北,只怕也不愿与叛贼扯上关系,必定将坐观成败,故徐州战局明朗之前,不必担忧袁绍出兵。相国可传令汝南张绣,令其移兵至陈留,沿河下寨,翼护兖、豫,兼保洛阳。”
董卓从其言,立刻进宫去见天子,从天子处讨了诏命,随即命人传于四方,昭示天下。天下之人见诏,皆以为刘备是乱臣贼子。
兖州曹操则接到另外一份诏书,命他即刻发兵讨伐徐州,克日取胜。曹操领了旨意,先分兵屯于各处要道以提防袁绍来袭,而后亲领大军五万,浩浩荡荡往徐州来。
玄德在徐州等了许久,却不见天下诸侯响应,又听闻细作探报说曹操已经发兵,不日就要兵临城下,不由得仰天长叹,恨汉室衰微,四方离心。孙乾糜竺等人劝道:“大王莫要气馁,如今兖州兵至,还是该先思退敌之策。”玄德于是遣子龙计点各处兵马钱粮,得兵数三万八千余,粮草可支应半年,于是分兵一万交与云长,令其屯于小沛,玄德自领大军与众将居于徐州,成掎角之势,互相支援。又感于此前战袁绍之时,中袁绍之计,兵马被诈出城外,便又派子龙领数百精兵屯于徐州城外不远处山林之中,于山中密设一烽火台,以沟通消息。
五日之后,兖州兵到。前锋打曹操旗号,离城不远下营,军士四散砍伐树木,扎起营寨。
一连两日,曹军只是伐木筑营,并不进攻,玄德在城上困惑不已。他以为曹操出兵只是受董卓所迫,逼不得已,未必真心欲攻徐州,但又怕有诈,便命翼德引兵出城,进攻曹军营寨,又嘱咐翼德若见曹兵败退不要深追。翼德领命,领数百骑杀出城外,直奔曹军营寨。曹军见有军自徐州杀出,根本不接战,转身就走,等到翼德冲到营前,已经走了个精光。翼德见状,记得玄德之前嘱托并未追赶,只是命众军毁坏营寨,而后领兵回城。
曹军见翼德退走回城,不多时就又纷纷返回,清理被毁营寨,又四散而去,伐木筑寨。城上玄德见状,又命翼德领兵杀出。翼德方出城门,曹军远远望见,弃了手中木材器具转身就逃,待翼德兵到,已然逃了个精光。翼德气愤不已,欲要带兵追赶,又怕玄德生气,便命众军将曹军所采集木料聚拢成一堆,放火焚烧干净,这才带兵返回。翼德刚退,曹兵又回,先扑灭了火,重新平整地基,却又开始筑营。如是者三,玄德在城上放下心来。想必曹操不欲攻徐州,又不得不出兵,才只是命众军筑营,拖延时日。他又派出探马往小沛方向打探,得知小沛方向并无曹军,更加确认无疑。于是玄德命诸将只是防守,不必出战,待曹军自退。
于是徐州不再有兵出城,无人干扰之下,曹军先锋又花了几日,方才把营寨立好。又过了三五日,曹军大军方到,在营里歇了足足两天,才出营布阵于城下。曹操被数员战将簇拥之下来到城下,命人大声喊道:“汉前将军,兖州牧曹某,请彭城王说话。”
刘备登上城墙,望见曹操在城下,亦大声回道:“刘备在此,曹将军可安好?孤与你分别不过旬月,却不得不刀兵以向,令孤惆怅不已。”
曹操在城下欠身道:“大王贵为汉室贵胄,天子之叔。王爵在身,又蒙天子委以重任,监军在外,荣宠极矣。为何一旦而背反为贼,以至于被天下人唾弃。若大王肯听臣一言,当即刻卸甲归降,臣愿以身家性命为大王作保,上表天子,保大王性命无忧,来日不失富贵,半生无忧。”
玄德笑道:“孤岂惜一身之安危?实在是因为董卓在朝,骄横暴戾,欺凌天子,擅杀大臣,戕害嫔妃。纵匹夫亦有冲冠之怒,何况孤身为宗室,如何能容得此人?今孤奉天子密诏,起兵勤王,曹将军世代忠良,当助孤一臂之力,发兵入关,除董卓,扶汉室,方才是忠臣所为。功成之日,当裂土封侯,传诸后世子孙,受百代景仰。”
曹操说道:“大王说有天子密诏,却无人得见,然而臣手中却又有天子明诏,命臣出兵讨伐。臣安有舍实而就虚,弃明旨而奉伪诏之理?既然大王不愿息兵,臣便只有进兵。大王位尊爵显,臣便先等三日,以示尊重。三日之后,便挥军攻城。”说罢,曹操便令众军退回营寨之中,封闭各门,严禁擅自出战,只等三日之后便行开战。
玄德仍以为这是曹操故意拖延,城中有人献计,该趁曹军不备出城劫营,玄德不许。不过他亦想到这或许是曹操一计,只为麻痹徐州军心,而后趁势偷袭。于是他下令众将严守城池,不许懈怠,又派人送信给小沛的云长,命其消息提防。
转眼之间两日已过,曹军果然并未攻城。第三日里,曹营里仍是一切如常,无一兵一卒调动。转眼日暮,今日一过,便是第三日,明日曹军当有动作,玄德亲自巡视四城防务,见无异状,便回府早早歇下,以待明日大战。
睡到半夜,玄德突然被唤起,近侍急道:“大王大事不好,曹军进城了!”
玄德闻言大惊,急忙披衣起身。出府门一看,只见四面都是火光,整座徐州城中一片大乱。